《递进（番茄?look）》浦肯野纤维

53、商务

　　“择一姐，今天上午我们有两个娱乐采访，采访结束后下午三点前要赶到隔壁京市进行 ZI 品牌的杂志封面拍摄。”程真真拿起平板里的行程表，流利地汇报着。
　　“好，我知道了，出发吧。”许择一对着镜子简单整理了下领口，将帽子压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下一个如旋风般的背影。
　　上午的行程结束得比预计时间稍晚了一些，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隔壁市区，只能在车上匆匆吃过午饭。ZI 是知名的国际大牌，能得到它的邀约，说明它认可对方在娱乐圈的实力和流量，或者有意提升对方的知名度。
　　显然，她们属于后者。虽然许择一这几年在娱乐圈的成绩不错，收获了一批又一批的粉丝，但还无法拿到这种顶奢代言的封面。
　　“择一姐，你说如果这次合作成功，我们是不是可以跃升顶流？”程真真盯着旁边的许择一，乐呵呵地笑着说。
　　许择一用手指轻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这小脑袋瓜在想什么呢？只是邀约而已。”
　　“可是国际大牌 ZI 很少主动邀约的，这次的邀请不就是对我们的认可吗？”程真真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跃升为后续合作的对象了。
　　许择一对她的兴奋无计可施，只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慢慢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
　　苏知昀和程真真在 ZI 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来到拍摄现场。
　　“林总，许小姐来了。”
　　引路的工作人员将她们安排在一旁的休息室等待。
　　走廊里传来一阵清脆而有节奏的高跟鞋声，每一步都仿佛敲打着地面，发出沉稳有力的声响。很快，这阵声响突然停止，林汀晚出现在门口。她身着一套浅蓝色的宽松西装，内搭一件白色丝绸衬衫，质地柔软光滑，整体装扮简约大方却又不失优雅。
　　她的容貌堪称绝美，丝毫不逊色于娱乐圈内的任何一位明星。尤其是她那与众不同的气质，一种超乎寻常的从容淡定，使得她在人群中脱颖而出，成为圈内独树一帜的存在。凡是与她合作过的人，无不对她赞不绝口，充满羡慕之情。
　　“你好，我是林汀晚，ZI 的设计总监，同时也是此次拍摄的主要负责人。”林汀晚微微一笑，率先伸出手来。
　　“你好，许择一。”许择一有些不自在地回应道，总觉得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中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深意。
　　她点点头，轻轻握住了林汀晚的手。
　　尽管只是简单的几句问候，但一旁的程真真却被两人强大的气场所震撼。他们之间没有多余的话语，却仿佛有着一种无形的默契和吸引力，却隐约感觉两个人之间有一股看不清的硝烟，明明这两人也没见过。
　　林汀晚简言意骇：那我们开始吧
　　在得知不用特意和甲方特意客套一番，许择一求之不得，应下“好”
　　程真真根在后面扒在许择一耳朵旁感叹了一句“好年轻，好漂亮啊”
　　林汀晚毕业于世界顶尖学府 A 大设计学院，国际各项设计大奖尽收囊中，毕业之际，各大国际品牌纷纷向她抛出橄榄枝，然而她却放弃了眼前的高薪工作，主动挑战行业顶尖 ZI。凡是穿过她设计作品的明星，在宴会上皆大放异彩，寻求合作之人更是纷至沓来，称其为天之骄子也毫不为过。
　　许择一看着前方那道挺拔的背影，微微颔首，表示默认。
　　林汀晚的指导能力出众，许择一的表现也相当出色，拍摄进展十分顺利。随着最后一张照片的出炉，工作至此圆满结束。苏知昀正准备脱下身上拍摄用的黑色风衣。
　　“这件衣服很适合你，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其实，这种品牌方在拍摄时赠送衣物的事情早已屡见不鲜。若被他人拍到，还能在无形中提升品牌知名度，这也是品牌方的一种宣传手段。
　　“那谢谢林总了，合作愉快。”苏知昀并未拒绝，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笑容，说罢便准备转身离开。
　　“许老师，我能否请你喝杯茶？”林汀晚发出邀请，她的笑容谦逊，却令人难以拒绝。
　　面对甲方的邀请，许择一不好推脱，只得点头应道：“好。”
　　就这样，林汀晚和许择一一前一后地走着，来到了林汀晚的办公室。办公室面积很大，陈设却极少，基本都是暗色系，唯有一幅星空油画方方正正地裱在墙上，格外醒目。
　　“请坐，许老师。”林汀晚微笑着向她示意，眼神中透露出友善和热情。许择一对视一眼后，便把目光从墙上的画作上移开，并轻声回应道：“谢谢。”随后，她优雅地拉开木椅坐下。
　　林汀晚微微垂着眼眸，没有说话，全身心投入地摆弄起茶具来。只见她动作娴熟、流畅自然，仿佛一位茶道大师。
　　很快，一杯精心泡制的香茗被轻轻推到了许择一的面前。
　　清透的茶汤上弥漫着几丝袅袅热气，散发出阵阵温热而宜人的香气。当许择一伸手去触碰杯子时，能感受到那恰到好处的温度，既不烫手，又让人倍感温暖。
　　“谢谢。”许择一笑着礼貌地接过茶杯，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然而，她注意到林汀晚的笑容虽然看似从容，但却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
　　她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茶，等待着对方继续发言。
　　终于，林汀晚缓缓放下手中的杯子，嘴角微微上扬，用一种不紧不慢的口吻说道：“许老师，过去我是您的忠实粉丝。”
　　“哦？是吗？”许择一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她不禁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位女子。因为林汀晚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异常平静，宛如一池静水，毫无波澜；但在其干练利落的笑容背后，似乎隐藏着某种暗流涌动的情感。
　　接着，林汀晚的语气变得更加坚定：“尤其是您在天星娱乐的最后一年，我还曾积极参与过对您的应援活动呢。”她的眼神像是再说一件和她无关的事情，在许择一眼里闪过没有看见对方有着一个粉丝对偶像的崇拜和欣赏。
　　“谢谢你的支持。”许择一颔首表示感谢，她开始摸不清对面的人是客套还是真心。
　　林汀晚用手指顺时针转了转杯身，然后放在一旁，她迎上许择一的视线，扬起唇角：“应该是我谢谢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遇上那个我喜欢很久的人。”
　　“哦，是吗？”许择一来了些兴趣
　　林汀晚低头一笑：“想听听我们的故事吗？”
　　许择一接过话茬，也不扫对方兴致：“可以吗？”
　　林汀晚启唇：“那一次，是你在天星娱乐的最后一次投票，去的有些晚了，临到了场外，我才发现没有带票，无票不让入，所以我被滞留在场外。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就选了一处较为僻静的角落，挨着场馆，听你们唱。就在我听的入神的时候，两个高瘦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强行向我索要号码，甚至想上下其手，因为选址偏僻，路上人流量少，我进退两难。”
　　听到这，许择一跟着揪心，担心道：“后来呢？”
　　“后来，在我不断的拒绝下，他们恼羞成怒开始拉扯我，我开始喊人，可无人应答，就在我斡旋不下去时，黑色的建筑阴影下出现了一个高挑的女孩，她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手里握着一根木棍，坚定地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她的出现就像一道划破黑暗的光，照亮了我快绝望的心。”说到这，林汀晚痴笑了一声。
　　“女生？”许择一不确定是否有听错。
　　林汀晚抿嘴一笑，认真道：“女生。”确定她心中的狐疑后，半秒她又补充一句：“说实话，在没遇见她之前，我从来没想过会喜欢女生。”
　　许择一并不在意她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同性，而是这个性别让她的猜测不断向她心里的那个名字靠近。
　　正当许择一想要问出口时，林汀晚预料般打断继续道“后来试过发文找人，希望她看到能和我联系，但是她没有，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以为我和她的缘分就到此结束，但没想到的是，大学开学的第一天我在人群中又遇见了她”
　　林汀晚身体微微前倾，直勾勾地看向许择一，笑容更加肆意，毫不掩饰道：“你说我是不是很幸运？”
　　故事讲到这，许择一几乎可以肯定她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了。她将口中的茶叶一饮而尽，苦涩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后来，我不断地靠近她，追逐她，参加自己不喜欢的社团，听那些晦涩难懂的课，早早等在她教室门口，只为和她能并肩多走一段路，制造各种接近她的机会，可谓是用尽浑身解数。”
　　“然后呢？”问出这句话，许择一用尽了全身的勇气。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线，任由恐惧在心底肆意蔓延，尽量在林汀晚面前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平静的倾听者。
　　林汀晚话锋一转：“后来我们一起去看你的决赛夜，可就在当晚，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突然出国了，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离开了。但我没有放弃，我不停地向国外名校递交申请，只要是离她近的学校，我都投了个遍。终于，我们又再次遇见了……”说完，林汀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她端起已经有些微凉的茶，一饮而尽，沁人的茶香瞬间直冲鼻腔。
　　故事说到这，许择一已经心中有数，心底的疼痛顺着神经传遍了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她将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用身体上的疼痛来换取一些理智。她明白对方是在挑衅，她冷漠地没有给对方留下一丝多余的表情，准备简单地客套一下，然后起身离开。
　　林汀晚的内心猛地一颤：“不想听完吗？”
　　许择一皮笑肉不笑，语气平淡地开口：“林总的故事讲得很好，只可惜我待会儿还有一个采访，没有时间继续听你讲述了。”
　　林汀晚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刚刚还挂在她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了：“你们分开吧，你不适合她。”
　　许择一轻笑一声，不想花时间和她纠缠，她从容不迫的转身迈开腿。
　　“看你这反应，她应该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关于我和她之间的事吧，让我猜猜，你们到现在不会还没有正式在一起吧”林汀晚句句挑衅，但她说的每一句都正中许择一下怀。
　　许择一的脚步变得无比沉重，步子还没迈开就被扼杀在脚下，她努力调控情绪，镇定自若道转过身迎上她挑衅的眼神，满脸风轻云淡道“你和她都是过去式了，她不愿提起，而我也不敢兴趣”
　　“好一个过去式，那你了解她吗？”林汀晚的话像一把利刃，直插她的心脏。
　　她了解吗，她不了解。
　　在这失去联系的几年，她对苏知昀一无所知，她无法想象她在异国他乡得到噩耗时一个人是如何挺过来的，她又经历了什么才能忍痛将曾经那个自信张扬的自己抛下。
　　这短短两个月的相处，苏知昀一直都在抗拒她的接近，苏知昀真的想让她了解吗！每当许择一想更进一步走进她的心，她总会竖起一道铜墙铁壁，到底还是她不够资格，不过也是，在她最难熬的日子里，她又在哪。
　　“故事已经开始，还是坐下来听完吧”林汀晚坐了回去。
　　许择一迈出的脚步停在了空中，像是被钉住了一般，再也迈不开。
　　“后来我一空就往她们学校跑，和她搭讪，以朋友的身份，跑的勤了，后来，她的导师和同学都认识我了，在她们眼里我们是默认的一对了，可是只有我知道，她一直在拒绝”林汀晚眼里蒙上了一层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许择一手指紧紧蜷缩着。
　　“后来她的父母出事了，她被限制回国，她停掉了所有的课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又一天，我得到消息后，几乎寸步不离，陪着她经历一个又一个黑暗低沉的时刻，就这样我陪伴了她将近有半年，终于我等到了，我们在一起了”说到这，林汀晚眼角的笑意忽明忽暗，她眼眶猩红“你不适合她，只有我才能帮到她，只有我才真正的了解她”
　　“如果适合，那为什么还会走到这一步……”许择一眼里藏着锋利，仿佛一把利刃，直刺人心，“或许……我比你更合适吧。”
　　为什么？林汀晚也想知道。明明他们已经在一起了，生活也逐渐步入正轨，为何苏知昀会突然决然地离开？难道在他眼中，自己就是如此微不足道、毫无价值吗？她真想当面问个清楚，好好地问一问。
　　林汀晚绕过桌子，缓缓走到许择一面前。她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知道她患有重度抑郁吗？”
　　“什么？”许择一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心跳仿佛瞬间漏掉了一拍。重度抑郁？怎么可能……
　　看着许择一的反应，林汀晚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对苏知昀的了解竟然如此之少，完全不明白对方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和折磨。
　　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林汀晚的质问再次如重锤般砸向许择一：“你知道她每晚必须靠嗑安眠药才能入睡吗？”
　　安眠药！原来，她口中所说的低血糖、夜晚的盗汗、可怕的梦魇以及时不时的腹痛，竟然统统都是抑郁症的症状……而自己却一直浑然不觉，根本不是什么结石，许择一失笑，有些想不通的地方瞬间就通了，她床边放着的是安眠药，许择一觉得自己确实可笑。
　　“她吞安眠药试图结束自己的时候你在哪！”林汀晚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声线，几乎是难以遏制地低吼，那声音仿佛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许择一的心脏。
　　这最后一句话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许择一的脸上，也扇在了她的心上。什么叫结束自己？她已经痛苦到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了吗？那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折磨，才会让她产生如此消极的想法？
　　这些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实实在在地扎在了许择一的心上，也扎碎了她的心。是啊，她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不知道。在苏知昀最灰暗的那段时光里，她在哪里？她在拍戏，在走秀，在聚光灯下。如今，她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和林汀晚说合适呢？她自始至终不过是一个权衡利弊的自私者罢了。
　　在林汀晚一句又一句的质问下，她明明已经忍住了情绪的崩溃，可最后一句质问声却如同一颗炸弹，在她耳边轰然炸响：“许择一，你敢在世俗下牵起她的手吗？你觉得现在的她能站在聚光灯下吗？”
　　她犹豫了，不是因为她不敢，而是她不能。林汀晚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直插要害，让她无法反驳。
　　以她的身份，别说宣布在一起，就算是被拍到同框过于亲密，也免不了一场轩然大波。舆论的走向会如潮水般汹涌而至，铺天盖地的谩骂也会将她们淹没。她或许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是苏知昀呢？她又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她已经不记得是怎么从林汀晚的办公室走出来的了，那些话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反反复复，叫嚣肆虐。
　　在旁边荡悠了有一会的程真真看见魂不守舍许择一急忙跟了上去。
　　她感觉到许择一周身的气场冷得令人发颤，仿佛能将空气都冻结成冰，寒得让人直打抖。上一次在她身上感受到这种冰冷，还是几年前她看到某个新闻时。具体内容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许择一看到新闻后脸色一沉，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刚做完手术没多久的她，当下就订票飞往国外。
　　这一次更甚，程真真也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静静地跟在她身后，不敢多说一句话。
　　车内的许择一闭着眼睛倚在后座上，突然冒出一句话：“真真，把杂志推掉吧。”语气冰冷至极，带着她从未从许择一身上感受到过的低气压，还有死一般的沉寂。
　　程真真不敢多想，也不敢再抬头多看一眼，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到了，择一姐。”
　　程真真小心翼翼地附在她旁边提醒，生怕惊扰了她。
　　许择一缓缓睁开眼睛，好在天空早已被夜色笼罩，不然她一定会被刺眼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她的眸色微微一沉，撇过头说：“真真，你和小陈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程真真看着她状态不好，怕她出什么意外，想出言规劝，但看着许择一生冷的眼神，她知道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她把话咽了回去，改口叮嘱道：“那择一姐，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许择一转头盯着窗外的路灯，没有说话。
　　车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在浏览器窗口敲下“抑郁症”三个字。网速很快，两秒钟就出现了上千个词条。许择一一口气连着看了几十条，直到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哽咽声抑制不住地从喉咙里溢出来。
　　原来，她一天只睡几个小时，并不是因为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原来她不吃晚饭不是因为控制体重。
　　原来她的手控制不住的抖不是因为粉笔握久了职业病。
　　原来几天发作一次的疼痛不是因为胆囊炎。
　　原来自己这么蠢，明明一切都有迹可循，可是自己却视若无睹，如果当初在再追问一下，在多关心一点……
　　许择一的泪落满了整个手机屏幕，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有多想拨通苏知昀的电话，她不敢，她…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