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哈鱼的故事》半张废纸

16、第 16 章

　　平安夜，江生送了一幅我看中已久的拼图给我，并带我到西餐厅烛光晚餐，然后约了一群朋友回家玩实况。我自己坐在饭厅的大餐桌前，用心拼砌刚到手的拼图。
　　把相近颜色的先分类，找出四条边的小块先砌好，然后拼主要的图案，房屋、路灯、大树。。。客厅人声鼎沸，进球的欢呼和丢球的咒骂此起彼伏，隔着玻璃门似乎从遥远传来。我安静的找着拼着，偶尔握握身边的水杯暖手。那杯，从热，变温，到凉。。。
　　我很愉快。尽管当初我看中这副拼图的时候对江生说，我们买回去一起拼，拼好就挂在你床头，让你每晚入睡每朝醒来都能马上看见。

　　高中的时候孩子们喜欢玩一种填色玩具。一张镶在框中的画，大约一本16开的书那么大。画只勾勒了线条，配了五颜六色的浆糊笔供人填色。浆糊笔里的闪粉让人炫目，我一见倾心。
　　尉买了那样一幅画送我。我们蹲在他家的小茶几上，小心翼翼的为画中女孩上妆。我还能想起那个画面，两人一人一边，头顶对头顶，半蹲半跪，忙碌不已。偶尔交谈，讨论头发什么颜色，裙子怎么搭配。询问，讨论，争辩。。。然后继续安静填色。
　　那幅画至今仍挂在我床边墙上，早上第一缕阳光钻进屋子的时候，最先照亮的就是女孩的笑脸。五彩斑斓。

　　清晨五点，我填上最后一个空缺。4500块的拼图，六个钟头拼完，我表扬了一下自己。江生中间进来看过我几次，摸摸我的头赞我很乖。我有时会很乖，确实。
　　砌好的图画是一个雪夜，雪花纷飞。白色世界里只有一间大屋子，从窗口看到屋里火光熊熊。昏黄的路灯在一旁无力的亮着，巴望着屋内那点温度。我想，屋里的壁炉一定很温暖。
　　再次听到欢呼，他们又进了一个球。我轻手轻脚把外框镶上，抱着拼图去了电脑房。还有，拿了那杯已经凉透的水。
　　Sky上很安静，圣诞节早上九点可能大伙都在补眠吧。我一张贴一张贴打开，从心情涂鸦逛到Love Stage，再逛到文学版。整个世界，都在讨论昨夜的烟花。兴奋的、激动的、哀伤的、唏嘘的。。。千百个人，眼里千百种烟花。

　　烟花的模样，我其实讲不出来。眼前浮现一个画面，在一栋高耸入云的大厦后面，隐约感到一点烟火的余温。然后从耳边悦耳的爆破声，想象天空的荼靡。
　　忘了那是怎样一个举市同庆的日子，值得当局以烟花添锦，并且规模多大多大，耗资多少多少。本来尉是打算带我到那栋高耸入云的大厦天台观礼的，天台对岸便是发射台，无限风景尽收眼底，应该会是永生难忘的一个灿烂夺目的夜晚。
　　可是当晚到那才知道，大厦为了保证住户观礼，不对外开放。尉意外，失望，然后开始烦躁。
　　我拉着他，穿过熙攘的人群，不时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背，希望他开心起来，他不发一语。我们慢慢的离开人群，最后坐在路边无人的台阶上。因为是观看烟花的死角，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时明时暗的路灯。我轻轻的说着我的话，说给他听，又像自言自语。
　　＂烟花固然很美，但它不过见证爱情。没有烟花，我们的爱情还是很美丽呀。＂
　　＂你带我看烟花不是为了让我快乐么？如果你快乐，我就会很快乐了。＂
　　＂火花易逝，你现在很用心的望着我也许觉得比烟花更美丽呢。＂
　　。。。。。。
　　我一句一句说着，尉始终沉默，但我看到他紧皱的双眉渐渐舒缓。
　　最后一声爆破声响起的时候，尉说：＂可是我们今晚没有看到一眼烟花。＂
　　我拉着他转身，刚好捕捉到大厦后面那一点点四溅的火花，整个天空发出暖黄色的亮光。好美。
　　＂我们这一生，还有千千万万次一起看烟花的机会，不是么？＂我很认真的说。
　　尉把我拉入怀中，他身上的清香扑面而来。我闭眼轻嗅，真的很香。那一刻，拥抱的热度，足以让天空迸发呐喊的所有绚烂黯然失色。那个画面烙进心里，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

　　烟花没有等到。空白的人生里只剩回忆像礼炮，声声作响。
　　温柔尚在，寂寞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