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way》团子锅

2、课代表

　　教学楼和他记忆中的样子很相似，但又有些许不同，根据楼梯间贴有的指示牌，他顺利地找到了高一四班。

　　一只脚刚踏进班级，他就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像针那样尖锐，刺入骨子里。

　　但他并没有做出多余的反应，仿佛没注意到别人看着他一样，要多自然有多自然地走进了班里，甚至还找坐在门口的同学问了自己的位置在哪，大摇大摆地往自己位置走去。

　　简思年的位置在最后一排靠近后门以及垃圾桶的地方，整张桌子乱得不行，这让他不爽地皱起了眉头。

　　把书包随便丢在椅子上，他操起一旁的扫把就是干，动作利落地将位置底下的垃圾扫了个干净，还把打扫工具摆放整齐了，之后才坐下来，认真地开始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期间班上所有的同学都在盯着他，眼睛瞪得很大，一转不转地锁定着简思年，从他们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如同机器人一般，在执行既定的指令。

　　简思年看见他们左胸口都带着一个胸章，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校服，心口位置确实有几个小洞，应该是胸章扣穿的。

　　他在宿舍并没有看到这玩意儿，在桌洞里摸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很快地戴上了胸章。

　　他以为是因为自己没有带胸章才会引得大家看自己，可现在他胸章也带了，他们还是保持着看自己的姿势，甚至变都没有变一下。

　　？？？什么鬼啊？

　　他虽然不在意别人盯着他看，但总不能一直就这么被他们瞧着吧？很奇怪诶！

　　情况一直持续到七点十五铃声响起才好转，老师踩着她的恨天高噔噔噔地走进班级后，学生们这才转回了头看向了老师。

　　老师动作熟练地启动了挂在腰间的小蜜蜂，扯着嘶哑的嗓子道：

　　“这周升旗取消，改为语文早读，大家把书拿出来，翻到第三十四页，课代表带着大家把这三首古诗读三遍，然后大家自己背诵，早读下课前必须都背会了，上课我会抽查！”

　　语文老师把今早早读的任务安排了下去，说完后一动不动地站在讲台上，俯视坐在下边的学生，丝毫没有要走动的意思。

　　学生们动作一致地将胸口的胸章取了下来，然后拿出了语文书，翻到老师说的那一页，随后没了动静。

　　等了老半天，所谓的语文课代表一直没有出声，班上同学坐得笔直，手里齐齐拿着语文书，眼睛定格在那三首古诗上，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念出声来。

　　语文老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大家，也不吱声，好像在等待着她的课代表带大家朗诵。

　　“春花秋月何时了——”

　　简思年好不容易从书桌里找到了破烂不堪的语文书，听从老师安排翻到书的那页后，他便自顾自地出声朗诵，也不管大家念没念。

　　紧接着班上其他同学也跟着开始朗诵起来，整齐划一死板僵硬地跟机器朗诵没啥区别。

　　语文老师四散的视线最终停留在简思年身上，看着他满意地点头，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对这个新的课代表很满意。

　　三遍过后，简思年就开始小声默念，遮住一行背一行，他本来就对这些诗词有个大概印象，怎么说都是读过高中的人，现在不过是重新捡起高中知识，所以没用多久他就背完了。

　　合上书闭上眼在心中流利地默背完一遍后，他就开始打量起周围环境。

　　教室的座位安排是五列五行，两两坐一块儿，除了简思年旁边没有同桌以外，其余的座位全都坐满了。

　　这么算来，高一四班一共有四十九人，符合一个班级应有的人数。

　　目光扫过一圈，简思年发现班上的女生特别少，视线所及之处几乎全都是男生，但这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之前高中的理科班也是这样的，女生少得可怜。

　　照这么看来，那他的舍友也应该在班上才对，他们的床位是空的，会不会是因为他们退宿了？简思年心想。

　　一会儿下课后得去找他们问一问，打听打听情况。

　　“思年，你背完了是吗？”

　　在简思年抻着脖子左看右看视察环境时，语文老师就注意到他的反常行为，噔噔噔地走到他面前，温柔地开口问。

　　简思年的注意力这才被收回，他抬头看向语文老师，点了点头。

　　“那好，你出来跟我背一遍，我还有一些事情要交代你。”语文老师绕过他的座位打开了后门，率先走了出去，简思年听话地起身跟在老师身后，出门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他注意到在老师打开后门时，班上正安静默背古诗词的同学们都齐齐转头，把视线投在了后门处，他走出去后依旧能感受到那强烈的视线，直到他把后门合上，班上的同学们才扭回头去继续背书。

　　站在语文老师面前，简思年这才意识到这个老师高得有点反常，宿管阿姨比他高半个脑袋他也就算了，可现在他竟是才到老师的肩膀！还得仰起头来才能和老师对视！

　　虽说有高跟鞋的加成，可就算脱掉高跟鞋，老师也还是比自己还高。

　　回想起今早看到的宿管老师，两位女老师都很高大，这让他觉得有点异常。

　　“好了，你开始背吧。”老师一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拿着语文书，看了眼简思年，示意他开始。

　　简思年背得很流畅，一个字也没错，老师听完后非常满意地重重点了头，脸上的笑意愈盛，还拍了拍简思年的肩膀，道：“背得很好！不愧是我的课代表，以后把事情交代给你我就放心了！”

　　“老师过誉了。”简思年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两颊随着嘴角的牵动显出两个小梨涡来，瞧着很是乖巧可爱。

　　“不必谦虚，你可比之前所有的课代表要优秀多了！”语文老师越看越喜欢这个新课代表，眼神愈发宠溺。

　　“当我的课代表很轻松的，上课前要替我把教室的电脑和投影仪打开。”

　　“早上第一节课前要把作业收齐送到我办公室，要是我不忙的话，一般下午第一节课前就改好了，你午休后就可以来抱走发下去了。”

　　“我的办公室在五楼，正对门口的那一个就是我的位置，进门前记得敲门打报告，说清楚自己是来做什么，无故不能随意进入办公室。”

　　“周三周五的早读都是语文，我会来安排具体任务，你需要做的就是领读，要是周一有特殊情况取消升旗，那也是语文早读。”

　　“之后可能还会有别的任务需要你帮忙，到时候我会来跟你详细说的。”

　　“目前要做的就这么多，好好干，老师看好你。”

　　简思年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当上了所谓的语文课代表，有些无语的同时也还是认真听老师说完了。

　　引起他格外注意的是之前的课代表和进办公室的规则，按照宿舍的经历来看，要想在这所学校正常行动，那就必须得遵守规则，看来办公室也是个古怪的地方……

　　“好的老师，我一定好好干，谢谢老师对我的信任。”简思年说完装出一副有些困惑的模样，犹犹豫豫地像是要开口，但最后又闭上了嘴巴。

　　语文老师当然看出来对方是有想问的，他本就喜欢这个学生，便难免纵容他些许，“怎么，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老师，我想知道之前的课代表是因为什么被撤职了啊？我想着要是我知道原因的话，就可以提前避免他们犯过的错误了，这样也能更好地办好老师您交代的事情，不耽误老师您的工作。”

　　简思年话说得巧妙，不单单是他想知道原因，更多的是他在替老师着想，是为了更好地胜任这份工作才去问的这个问题，是出于好心、责任心而非好奇心。

　　就老师目前对他的态度，应该是不会拒绝回答他这个问题的。

　　“都是不守规则的坏学生罢了，你可不要学他们。”语文老师大大方方地解释了，“要么是没及时把作业送过来，要么是没守进办公室的规矩被其他老师抓到挨了罚，大致就这两个原因。”

　　她突然俯下身来，凑到简思年耳边轻声道：“老师相信你是个守规矩的好学生，一定会把老师安排的事办好的，对吧？”

　　“当然，我可不能辜负老师给予的信任。”简思年铿锵有力地应道。

　　语文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再一次拍了拍简思年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回到座位后，简思年先是把胸章取了下来，通过其他同学的动作，他判断出每周一升旗才需要戴这玩意儿，既然这周的升旗取消了，那他也没有必要戴着。

　　接着他从抽屉里翻出一张还算干净的纸来，把自己留意到的奇怪现象写在了上面：

　　两栋一模一样的宿舍楼？

　　规则的真实性？

　　被报纸糊住窗的宿舍？

　　4号床的主人是谁？其余三个舍友去了哪里？

　　班上的人如何区分外来者？为何对外来者抱有这般大的敌意？

　　老师身上为何散发着腐臭味？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后门有什么特殊之处？

　　写完后他扫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遗漏了，就把纸叠好和宿舍守则放在了右侧裤袋里头。

　　语文老师靠近他时，他可以确定在对方身上闻到了一股腐臭味，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些血腥味，味道很淡，要不是对方靠近，自己也不会闻到。

　　而且有一点简思年感到很奇怪，他很少有十分剧烈的害怕情绪，但是在语文老师靠近他的那一刻，他心中闪过一瞬十分剧烈的恐惧。

　　因为在自己身上很少见，所以他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会害怕老师？他印象中并没有对老师的恐惧，相反，他很敬重他以前所有的老师，认为他们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教书育人的好教师，以至于他在这里也下意识地保留着对老师的尊重与礼貌。

　　但，刚刚身体那一瞬间本能的恐惧不是假的。

　　他只有在面对完全无法对抗的敌人时才会流露出这样的恐惧，实力相差太大，被碾压式地按着打，因为无力反抗而感到害怕。

　　就像是没有解锁武力值的恐怖游戏一样，面对鬼怪只有逃跑的选项，毫无还手之力，不是在追逐战就是在追逐战的路上，他是真的不喜欢。

　　看来，老师也不是什么正常的老师……

　　上午很快就过去了，要论今早的成就的话，那就是他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语文课代表、数学课代表、英语课代表以及物理课代表，但好在老师交代的任务大多类似，都是收发作业以及课前准备好多媒体教学工具这些没技术含量的活。

　　他也认识了2号床和3号床的两位同学，对方虽然对他保持敌意，但并不排斥回答他的问题，他也因此得到了挺多重要的信息。

　　十一点五十下课后，简思年没有挤在学生堆里去抢饭，而是转头去了小卖部，打算随便买点什么东西对付一下。

　　他得早点回去搜查一下宿舍，今早离开得太匆忙，没来得及仔细搜查。

　　小卖部里的人也挺多的，简思年在入门处的货架上随便拿了两个面包和一瓶牛奶，就排进了长长的结账队伍里。

　　队伍很长，弯弯绕绕的，排在队尾，随着队伍前进，几乎可以逛完小卖部的所有货架。

　　就在他准备刷卡结账时，他意外发现收银台旁边的小柜子里摆着几捆绑好的香和红蜡烛，一旁还有打火机卖，往收银台里扫了一眼，发现收银员脚后的矮柜里还放着高高几摞纸钱，实在是奇怪得很。

　　“老板，这个也卖吗？”简思年指了指一边的香，问道。

　　“卖，你要么？一捆十元。”收银员答道，手麻溜地抓起一捆放在一边就要记钱，简思年赶忙摇摇头，刷了卡把自己买的面包牛奶拿走了。

　　虽然感到很是疑惑，但这并不是眼下需要着急的事情，暂且搁置一边先。

　　他把买来的东西塞进书包里，爬楼上到了四楼，可是宿舍的大门并没有打开。

　　简思年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十二点零三分，根据时间表，宿舍门现在不该是关着的，就算他提早回来，也没有违背规则。

　　搞清楚这点后，简思年抬手敲了敲门，静待宿管老师的反应。

　　果然，没过一会儿眼前的门就打开了，还是今早看见的那位宿管老师，她似乎是没想到会有人这么早回来，脸上混杂着一丝不耐和几分疑惑，但看到简思年的脸后，那一丝不耐就立马烟消云散了。

　　“谢谢老师，麻烦您给我开门了。”简思年很有礼貌地俯身道谢，宿管老师对此很受用，脸色都好看了几分。

　　“你是哪个宿舍的？叫什么名字？”

　　宿管老师把门拉开，让他走进来。

　　“我是411宿舍1号床的简思年。”简思年应道。

　　“411啊……”宿管老师似乎是在回想些什么，“啊！今天四楼二十个宿舍里，就411卫生搞得最好！今天是你负责宿舍卫生对吧？”

　　简思年点点头，“是的，老师，以后每天都是我来负责411的卫生。”

　　“嗯，做得很好，以后继续保持。”宿管老师脸上也露出了笑来，满意地拍了拍简思年的背，让他进去了。

　　简思年刚往走廊内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转身问道：“对了老师，宿舍卫生不合格的话会怎么样吗？我还是担心自己哪里没做好。”

　　稚嫩的脸庞上流露出恰当的紧张与担忧，好像真的在为宿舍卫生这件事烦恼。

　　“第一次是扣分，第二次是扣分加警告，第三次就是惩罚了。”宿管老师回答了他的问题，“一日扣分累计超过五分的也会受到惩罚。”

　　“你也不必过分担心，今天卫生各方面你都做得很不错，尤其是个人内务做得尤为突出，那豆腐块都是可以拿来展示的了。”

　　“如果一定要吹毛求疵的话，那就是床单还不够平整，地板还不够干净，想来应该是没把拖把洗干净。”

　　她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从角落的一个箱子里拿出一小瓶不知名物体，走出门递给了在原地等待的简思年。

　　“这是消毒粉，你回去倒一点在拖把上好好洗一洗，洗干净一点，之后打扫卫生就只需要拖一遍就可以搞得很干净了。”

　　“好的，谢谢老师，老师您辛苦了。”简思年又鞠一躬，接过东西后转身走回宿舍。

　　宿管老师长得比他高，稍微一踮脚就能看清楚他床上的东西，看来不能抱着老师看不见的心态放过那些细枝末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