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暮雨潇潇

1、第 1 章

　　“你还好吗？”
　　将近10点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同学的，平日里最没有交集的男同学。他觉得有些讽刺。
　　他在今天向心仪已久的女生告白，可惜被拒绝了。他有些失望地看着女生的背影，转身的一瞬间，他看到了那个男生，默默地站在他身后，眼光里仿佛带了一丝怜悯的情绪。
　　他没有问为什么，在最失落的时候被人看见，他有些恼火。但终究没有爆发，只是面无表情的走过。
　　他仿佛看到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呢？他冷笑的想。
　　“没关系的。”
　　在他收到第二条短信的时候，他终究忍不住地回了一条：“又不是你被拒绝，当然没关系。”很久都没有回音。他忽然又些后悔，是不是言辞激烈了些。
　　他记得他是个很温和的人，和班上同学关系也不错，只是他莫名地反感，反感那种温柔，那种近乎虚假的东西。
　　凌晨，他又收到了一条短信：“对不起。”
　　收信时手机发出荧荧的光亮，照亮了黑暗房间里孤单的一角。他闭上张得酸痛的眼睛，却有眼泪悄悄地滑下，不知是因为三年的暗恋化为泡影，还是其他。
　　“你今天在我身后想说什么？”他问。
　　这次回的很快，“我记得你说暑假想去打工，我找好了一个地方，想问问你。”
　　打工？他又一瞬间的失神。询问后才记起一年前，他对他讲过。居然记了一年，真是难为他了。
　　他微微地扯起嘴角，可惜黑暗中没有人看到，不知远隔几里的他自然也看不见。
　　“你说的地方在哪里？”他问。
　　又是很久没有回音。他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手机发出幽幽的荧光，转瞬即暗。
　　第二天，他看到了那条短信，“打工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他有些莫名其妙，回复去质问，却再也没有了回音。
　　放在桌面的毕业照，第二排从右边起第三个是他喜欢的女生。那么他呢？他第一次仔细看那张照片，原来当时他就站在自己旁边，还是那一脸温和的笑。
　　自己竟没有发现么？真是后知后觉呵。
　　他再次收到短信已是晚上接近午夜，“还记得一年级的时候，你在果园里救过的一个人吗？”
　　他怎么会忘记呢，那个人不就是自己暗恋的那个人。他跳进冰凉的湖水里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母亲，在冬天冻结的湖里奋力将孩子托到冰面上，却最终消逝在水里的那个人。他亲眼见着水里翻滚的水泡，他徒劳地伸出小手却什么也抓不住。那些远去的画面，在他努力将女生拉上岸的时候，逐渐变暗，变成一片浓稠的黑。
　　他好像看到了他，在他失去知觉前。醒来的时候却是什么都没有了。那个男生救了他和女生，而他只是个被救者。
　　又有什么区别呢？他无谓地笑，只是看到女生走在男生身边的时候，会有些许的难受。
　　“其实我去解释过，是你救了他。但是谁又想到你那么冷漠的一个人竟然会去救人。”他咀嚼着回复的这句话，直到那些原本熟悉的汉字变得陌生。
　　冷漠吗？他苦笑。还不就是冷漠，冷漠到三年的学习生活身边的朋友少的可怜。
　　那他呢，又算什么？朋友吗？
　　他收到的最后一条短信时在七天后。
　　“你真的这么喜欢她？”他知道这个她是谁，却愣了足足三分钟才慢慢按了回复。
　　“我想是的。”并不肯定的句子。
　　他有些迷茫的想自己究竟喜欢她哪点，是因为她的声音温柔的像母亲，还是她曾微笑地与他打招呼。他不得而知。又是从什么开始以为那份喜欢不再坚定，他也不得而知。
　　“那祝你幸福。再也不见咯。”
　　午夜的时候他收到了最后一条短信，他震惊地看着最后一句。他想象着他说再见的时候那个可爱的尾音以及他在阳光下上扬的嘴角。可是他却说，再也不见，不是再见。
　　他不知道为什么，大脑有长时间的空白，他只是无意识地按着手机键。屏幕亮了又暗，在黑暗中像孤单的萤火，明明灭灭。他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那个年纪的夏天，迷路的他跟着一只萤火虫，穿过幽深的树林。虫子相互结伴唱着歌。而他有那只萤火虫，以及那一点小小的萤火，温暖了那一季孤独的记忆。

　　十年后，分隔了许久的同学开了一次同学会。他和她已经结了婚，并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
　　他始终没有见到他，也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他想如果有机会见到他，他也想祝他幸福。
　　席间他向人打听，终有一个当初与他最要好的人说了出来，“他早就去世了。刚毕业就因为车祸不在了。”
　　他听到那个时间，就在他告白被拒的那天。
　　满室寂然。
　　他忽然想起他的笑容那么温和，那么讨厌，却又那么像他母亲沉入水中前对她安抚的笑。
　　他听到自己的手机落地的声音，屏幕亮了一下，又重归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