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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番外二:蒲公英不会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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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不会飞
1.
多年以后,在楼梯间面对安腾的告白时,安予回想起哥哥带他走出福利院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福利院的墙壁剥蚀,蝉鸣气数已尽。可不知为何,这短短的两个月,生命里转瞬即逝的某一个假期,却成为日后回忆的谈资。
安静宁两个月以来总会在电话里对妈妈说福利院的事情,说到自己还养了个小弟弟。好说歹说终于说服妈妈。或许也是安妈妈一直想多生一个孩子,可是天不如人意,生完安静宁之后安妈妈患上子宫息肉,做完手术。虽身体健康,可已不能再生育。
安静宁最初跟妈妈说起这个想法的时候,安妈妈还故作反对。
“养你一个就够了再养一个没钱怎么办。”
安静宁有点着急,“那我出钱养,先欠着,等我长大了就把钱还给你们。”
“那弟弟没人照顾呀。”
“我照顾!”
安妈妈逗了安静宁一会儿,在安静宁一声声撒娇下,安妈妈终于同意了。
他兴奋地从电话亭跑回福利院的前院,许温然还坐在老榕树的那个秋千上,等着刚才安静宁跟他说的惊喜。
于是乎那个夏天的暑假结束,安静宁成功收获一个弟弟。
他带着许温然在街头巷尾奔跑,在课间从二楼的二年级找还在一年级的许温然,这种情况直到第二年许温然跳级才结束。
让一家人头大的,是如何布置安静宁的卧室,以及许温然叫什么好。
小温然回家的第一天,满怀激动的他兴奋地向安妈妈讲述自己之前是如何与安静宁离开福利院,来到家里做客,聪明的许温然当然知道不能告诉大人他们是翻墙出来的。否则要追究的责任不是他们偷偷跑出福利院,而是因为他们翻墙将自己的安全置余危险境地。
刚回家的那些天,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日,安妈妈忙于将许温然的户口和学业。
当一切妥当,将要去民政局登记时,却又突然犯了难。
许温然要改名叫什么,他们实在是不知道。
直接改性安?安温然太不好听。
鉴于这个弟弟是安静宁在福利院“捡”回来的,安妈妈想许温然的名字要跟静宁或者腾字有些联系,安承、安易、安鸣、安谧、安跃、安升……
好像都缺点意思。
安静宁突然想起上学期学到的一个词,叫给予。
于是他兴奋的跑到卧室里,拿出自己一年级下册的语文书,翻到那一页指给妈妈看。
安予这个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多年以后许温然问道安静宁,当初是怎么想到给自己取这个名字的时候。
安腾总会打着手电筒,把安予拉着,一边翻看起自己那天写的日记,宠溺地说道:
“我希望,我可以予你一辈子安静、安宁。”
显然,那时的安予理解不了这句话到底有什么含义,但他每次听到安静宁向他轻轻讲述这些趣事。在每个夏夜里他睡不着、想以前的亲人、又或是做噩梦的时候,安静宁就会搂着安予,摸着他的后脑勺,慢慢往下顺,像给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顺毛,告诉他:世界如此美好,只等你陪我到老。
2.
今天阳光明媚,草木繁盛。
川小正是新学年开启的时候。安静宁从教学楼的一楼搬到了二楼,成为了二年级生,同时也是一名光荣的少先队员。刚开始戴红领巾那几天安静宁还常常容易忘记,每次都是走到家楼下了,安予才拉着他的手,提醒他还没戴红领巾。
于是安静宁又要得按下刚刚关闭的电梯,让安予在楼下等他一会儿。
开学后,安静宁在课间与伙伴们分享的不是这个暑假他在福利院又做了什么,而是跟他们性质扬扬的说起自己弟弟,然后带着他们一起到教学楼一楼的一年级处,找到安予。
安予坐在教室前排,班主任特别喜欢这个小孩,专门将安予排在第一排中间位置。安静宁走到他们班的前门处,就能看见安予。
似乎是小孩走到哪儿都特别吸引人,班上下课时安予旁边就围着一些人。
安静宁在班外轻轻喊了一声:
“予儿。”
安予一听就知道哥哥在叫他,于是从人堆里钻出来,在门外朝安静宁跑过去抱了抱。
“班里有人欺负你吗?”
安静宁问道,却不曾想自己就是班里“欺负人”的同学。
“没有。”小孩摇摇头。
“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来二楼找我。”安静宁抱着他说道,“我在教室后排,你一站到后门我就能看见你。”
“嗯。”
他们说完话,就快上课了。安静宁慌忙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就跑回二楼,这让安予班上的同学羡慕不已。
川小有个全校做大扫除的规矩,每周五的下午,班上的同学都要提前十五分钟来到教室。提一个小塑料桶,在家里拿一块抹布,将自己的座位区域擦得干干净净才能上课。
安静宁已经提前在小卖部帮安予买好了清洁桶,两人下午来到学校,安静宁没去二楼,反而是来到安予的教室。
“我先帮你做了,你第一次做万一做不干净会被老师骂的。”他这么说道,实际上是因为自己常常因为偷懒做不干净才被老师说。
班里的同学也陆陆续续来了,小孩们都很卖力,打打闹闹清洁总是很晚才能做完。而高年级的学生早已熟络。
安予站在一旁,看见安静宁先扫掉他座位区域的灰尘,然后去卫生间打水,在地板上撒上一点儿水和洗衣粉,随后用教室里的刷子把地上刷得干干净净。最后再用抹布擦一遍,一套流程做下来,安静宁做得比自己的座位还用心。
安妈妈工作繁忙,上三休一,很少有时间能照顾这两个小孩。于是安予可以说是安静宁带大的,虽然安静宁也只是比安予年长了一岁,但他总能表现出一些不与年龄相符的成熟。比如会在晚上给安予做宵夜,踩着小板凳,安静宁面对比自己人还高的灶台烧水煮面;会在自己与班上同学“约架”的时候带上安予,并声称那是外援,不占用人数名额。当然,有时他也会让安予帮忙看看自己的作业有没有做错,这时候安予就会把安静宁的空白作业本当做他一点也不会做,于是帮安静宁写了一大半的作业。
总之岁月流转变迁,安静宁像是在福利院摘下一株蒲公英,从未吹散。
3.
许温然刚被领养的那几天,他还不怎么习惯。每次吃饭时总会特别快,像是在福利院一样,吃得慢就吃不了多少。这种习惯直到几天后才改过来。
或许是小孩在生长发育了,安予总是吃得多些。
安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做饭就是安静宁来做。他自己吃多少自己明白,但不知道安予能吃多少,于是照着自己的量给安予做饭。
两人常常是放学回家一起做饭,吃过晚饭后躺在床上睡觉。
那时候还没有换成上下床,两个小孩还能睡在同一张对他们来说的大床上,互相搂着。
夜晚纯净如水,安予轻轻喊了声哥哥,安静宁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哥哥。”他又说了声,才把安静宁叫醒。
他揉着眼睛,才刚刚睡着。
“怎么了?”安静宁问道。
“我饿了。”
家里因为安妈妈的嘱咐,很少有零食。安予晚上一饿,安静宁就从床上爬起来帮他做点宵夜吃。
这时候已经在睡梦中的城市中就亮起一盏小灯。
安静宁站在灶台前,向倚在厨房门旁的安予说到:“予儿你过来学着点,以后自己做。”
“哦。”安予很不情愿地应了一声,随后站在安静宁身旁。
安静宁踩着小板凳,安予垫着脚甚至连锅里是什么情况都看不见。
晚上安予总会说自己饿了,安静宁也没让安予自己做。不管多晚,不管是炎热的夏天还是寒冷的冬天,安静宁要么因为太热裸着上身,要么太冷披着一件小羽绒服。总之就是站在小板凳上,厨房的灯火总不倦怠。每次做菜安静宁嘴上总说着让安予学着点,以后给他做、给自己做。可每当安予可怜兮兮的望着他,说上一句哥哥我饿了。安静宁就不忍让他自己做饭了。
每次做完吃的,安予美滋滋的吃着,安静宁就坐在他对面。似乎看着安予吃东西也是一种幸福。
“好吃吗?”安静宁问道。
“好吃!”安予总会特别兴奋地说道。
“我尝尝。”安静宁说。
安予就会在自己碗里用筷子夹起一点儿,有时是面条、有时是蛋炒饭,喂到安静宁嘴里。
直到两人都慢慢长大了,上了初中有了晚自习之后,在学校和校外的饭馆吃得更多,安静宁便很少再下厨做饭了。
于是乎这些年安予观摩安静宁做饭的经验就有用了。
小学一年过得快也不快。安静宁最期待的是每次周末。一到了周末后他便可以带着安予在城里到处跑,去老街爬上爬下,在公园爬树或者在小区找同学一起玩。
那个时候,大多小孩都还没有手机,假期的乐趣除了找同学玩,也就只有看看电视。
而寒暑假,安静宁和安予还是会回到福利院,但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福利院拆迁后,寒暑假两人没去的地方,只好在家里窝着。起初安妈妈还想着送两人去上些兴趣班,但都被两人回绝。安静宁是单纯不想去,安予则是不想再花钱。
时光很漫长,停靠在岸边的小舟,也总要面对风浪。
4.
对于小学生们来说,最开心的事情或许是老师通知第二天体检。这意味着明天不用上课,而班上的男同学们总会在体检时攀比一阵,谁更高、谁肺活量更大。
对于安静宁来说,他心里是有点忐忑的。去年体检的时候他视力是4.7,已经有些模糊了,最近他坐在教室后排,得眯着眼睛才能看到黑板。长辈们也老是对他说过不要近视,戴着眼镜很不方便之类的话。于是在安静宁心里,近视是一件特别不好的事情,似乎一旦戴上眼镜,整个人生都会走向歧途。
体检时是以班级为顺序的。安予前年跳级后就跟安静宁一个班了,两人从那时候起就已是同桌,直到高中毕业。
班级到体育馆里,里面已经布置好了体检用的器械。安静宁拿着体检单,拉着安予的手,挨个挨个走一遍。
他排在检查视力的队伍里,抓着安予两只手生怕他走丢。
快到他了,他便回头跟安予悄悄说道:
“予儿,等哈我测的时候你在后面悄悄跟我说医生指的哪一个。”
安予皱眉嘟嘴的摇摇头,“不要。”
“为什么啊?”安静宁顶着他的脑袋,“就帮我这一次嘛。”
“上次考试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安予生气道:“反正就一次视力测试,近视了你就去配个眼镜嘛。”
“不行。”安静宁严肃道,“要是妈妈知道我近视了就不让我看电视了。”
安予叹叹气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帮忙。
可结果到测试时安静宁支支吾吾的,身后安予一个字也没提醒。
最后安静宁的视力测试上左眼4.6,右眼4.7。
“戴眼镜就戴嘛,我觉得戴眼镜挺好看的呀。”安予安慰道,他搂着安静宁脖子,整个人都像是贴在他身上一样。
随后安静宁就配上了眼镜,但他也只是在上课时候看黑板的时候才会戴上。因为这次经历,安静宁对保护眼睛也有些重视起来,常常让安予少看点电视少看点书,多陪他出去玩。
夏天时两人在小区楼下疯跑,带着小区附近里的孩子玩捉迷藏。安静宁一看就是孩子王,决定今天玩什么,几个人一起,哪些人一组。于是乎他就必然会与安予一起,两人商量躲在哪,或者先抓谁。
夏天的太阳却挡不住小孩们的欢闹。周末时小区楼下的小孩就总会聚在一起,又在傍晚时分被父母的呼唤声叫回家。
这时候,留在原地,没有父母叫喊名字的,只有安静宁和安予两人。他们总是来的最早,走得最晚。带着满身的汗渍,两人同步走回家,走到浴室,一起冲凉。
“晚上想吃什么?”安静宁问道。
“鱼香肉丝。”
“鱼香肉丝好麻烦,换一个。”
“那我自己做。”安予擦了擦身上,“你等着吃就行了。”
安静宁站在原地,接过安予丢过来的毛巾。他看着安予走出于是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小孩长大了许多,却忘却自己也还是小孩。
随后他喊道:
“予儿!还没穿衣服呢!”
5.
对于安予来说,他最害怕的应该是每年冬天的时候。夏天虽然炎热,身上会起疹子,但擦一擦药膏也不痒,更不会疼。何况夏天里的风扇空调西瓜冰棍,每一样拿出来都能让他舒服一阵。可冬天不一样,南方的冬天总是湿冷,不管身上穿得多厚,在学校坐上一会儿,手脚就冷了下来。更别说冬天他还容易生病。
一到冬天,安予每次忐忑的就是每天早晨起床时。只要一感觉喉咙疼,要么是上呼吸道感染,要么就是扁桃体发炎,这两种病伴随他整个童年,直到高中时才好转许多。
到了冬季,安予早晨起床嗓子又疼起来。他烧好水,熟练地在书桌柜子里翻出药。
安静宁还睡着,冬天他总是会赖床一会儿。
安予起床的声音吵醒他,安静宁揉着眼睛,见安予在吃药。
“又感冒了?”安静宁问道。
“嗯。”安予点点头,“嗓子疼。”
“今天才开始疼的吗?”
“嗯。”
安静宁翻出温度计,将度数甩下去,用手温了温温度计上部分,递给安予。
“量一下温度。”他说道。
“没发烧。”安予摇摇头,“吃药就好了。”
“不行!”安静宁严肃道,“上次你也这么说的,然后越来越严重了。”
“你想到时候去医院打针吗。”
听到打针两个字,安予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量个温度,要是严重的话我跟老师请假。”安静宁叉腰说道。
“万一课程跟不上怎么办。”
安静宁一阵沉默,“你都学到六年级啦!我们才五年级呢。”
五分钟一过,安静宁拿出温度计看了一下,三十七度九,有点低烧。
“今天别去上学了,我跟老师请假。”安静宁说道,“冬天又冷,你课间又一直在教室坐着,容易严重的。”
安予乖乖躺在床上,还想反驳一下。
“正好我也请假在家照顾你,不用上学啦。”安静宁笑道。
安予:……
说完,安静宁又跳回床上。
“挪进去点,再睡会儿。”
“你跟我一起睡吗?”安予问道,他用被子捂着自己脸。
“怎么了?”
“万一传染了怎么办。”
安静宁扯下安予遮在脸上的被子。
“没事儿,我身体好着呢。”
他还故意凑近了点,昨天刚洗完澡,安予身上带着沐浴露那股味道。他又忍不住凑上嘴嘬了他一口。
安予哼唧两声表示反对,但却没动,任由安静宁动手动脚的。
“你脚怎么这么凉。”安静宁说道。他在被窝里把脚挪过去,夹住安予的。
“不知道。”安予回答道。他感觉到自己两只脚被安静宁夹在大腿中间,软软的又暖呼呼的。
“过来我抱着点。”
安予很乖巧的凑了过去,下一秒就感觉到自己被安静宁抱着。本来冬天起床后还没穿衣服,在外面烧了水吃完药有点冷,被窝里暖呼呼的,安静宁又抱着自己。安予睡了会儿竟然觉得有些热,想推开安静宁却又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安予侧身盯着他,似乎想要把这一刻铭记到老。
6.
六年级毕业的那个暑假,初中刚开学的那天。安予是心里最忐忑的时候。
川中初中部的学校大门前告示牌上,贴着每个班级分配了哪些人。许多家长和学生都围在告示牌前,找寻自己是哪个班,然后再去报道。
安妈妈带着安静宁和安予两人在告示牌前一行一行仔细看着。
初中第一次分班是按照家庭住址位置分的,安静宁和安予两人刚好都分在十三班,两人找到教室。教室里的学生还不多,班主任让他们随便选位置坐下。
安予想坐前面,安静宁想坐后面,两人划拳决定。最后安静宁获胜,两人选了后排的位置坐在一起。
刚开学第一天,就是分班考试。只考数学和语文两科,一天就能结束,考的题大多也很难,成绩不会公布,只会让排名靠前的学生重新组合为一个班级,也就是平常说的尖子班。
安静宁考完试后就很担心安予会不会被分过去,他心里紧张又焦虑,想告诉安予这件事情,但发现就算告诉他也只是徒增烦恼。
安予好像能看得出安静宁这几天心不在焉的。或许是上了初中之后不适应,每天要比小学时候早起一小时,小学晚上五点半就放学了,初中得上晚自习到八点五十才放学。学的科目也变多了。但对于安予来说,都很简单。
川中的初中部离家并不远,靠走的话大概半小时左右。
刚开学那几天安予还有小学的习惯,就是把所有书都被宰书包里。可初中的教科书一大堆,他背到一半就背不动了,而只背了个空书包的安静宁就会帮他背一段路。
安静宁接过安予的背包,叹了叹气。
“怎么啦?”安予问道。
“等分班之后晚上放学的时候我在校门口等你。”安静宁说道,“尖子班晚上还要多上一节晚自习的。”
“我又不去尖子班。”安予说。
“为什么不去啊?开学时候分班考试了的。”
安予哈哈笑道:“我漏了很多题没做。”
他一边拉着安静宁的手,迈步往前走。
“所以,应该不会被分过去。”
安静宁突然反应过来,也不管身上书包有多重,一下子把安予抱起来。
“哥,放我下来,等会摔了。”
“你怎么想到少做些题的。”安静宁问道。
“就是你这么想的呀。”安予挠挠头,“要是全做对了就不能在一个班了。”
“真聪明。”安静宁夸道,“但是上高中之后就不要这样了。”
“为什么?”
“高中之后肯定尖子班更好一点。”
“不要。”安予嘟着嘴,似乎有些生气。“我想一直都跟你在一起。”
“怎么可能呀。”安静宁捏着这个傻小孩的脸,“你这么聪明,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去其他更好的学校读书呢。”
安静宁知道,自己手里抓着的这株蒲公英迟早会飞,飞到天涯海角。
安予大概也明白,但就是接受不了。他抱着安静宁,抱了一路,始终都不想放开。直到夜空星辰暗淡,星移斗转。
7.
安予从小就喜欢养宠物,不管金鱼、乌龟、蚕、仓鼠,这些小动物他都养过。除了猫狗之类的。
安妈妈总说在家里养猫养狗不好打理,不让安予养宠物。而安予则退一步,养起金鱼这类不太需要照顾的宠物来。可这些宠物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早早夭折,以至于安予都认为自己养什么死什么了。
再有一次安予想养猫与安妈妈商量无果后,他有些失落的坐在卧室的书桌前。
“还是不让养?”安静宁说道。
“嗯。”
“不养就不养嘛。”安静宁凑到安予跟前拍拍他的后背。
“但是我真的很想养。”安予说,“我之前在福利院的时候经常给流浪狗喂东西来着,前几天去福利院的时候它不见了。”
“所以你想再养一只吗?”安静宁问道。
“不是。”安予摇摇头,他张张嘴尝试向安静宁解释那种奇妙的感觉。小动物在你手掌上摩擦,柔软顺滑,看着它一天天长大。那种感觉安予很难描述。他一只手搂着安静宁肩膀,突然发现他想要描述的那种感觉与摸着安静宁的感觉很相似。
安静宁一直都是短发,摸起来手感很好。
“小区不是一直有流浪猫么。”安静宁说道,“要不下去抓一只?”
“抓了有什么用,又不能养。”安予说。
“不能抓回家,就放在小区里养。”安静宁已经站起身走到卧室门前,“快点儿,再晚点妈妈就不让出门了。”
两人以找同学玩的理由出门,夏天的傍晚来得不早,天依旧亮堂。
小区里的杂草丛常常能听见猫叫声,两人使出各种办法,却都没能让猫咪走出草丛。或许是在小区里的流浪猫都比较怕人。
“去小卖部买个火腿肠。”安予说。
“我身上没带钱。”
“我有。”安予从衣兜里拿出五块钱。
“你哪来的?”安静宁意识到了什么,把安予给他的钱攥在手心。
安予才反应过来说漏了什么,他挠挠头,吐着舌头:
“帮别人写作业赚的。”
“谁?”
安予说了个名字。
“下次别理他。”安静宁说道,把钱还给了安予。
“为什么?”
“你别跟他学坏了。”
“哦。”
临近晚饭时间,两人也该回家。
安予又忍不住在安静宁头上搓了两下。
“哥,该洗头了。”安予说道,“一手油。”
“谁让你摸了。”安静宁把他的手拿开。
回家吃过晚饭后,安静宁在衣柜里翻换洗的衣服。
“予儿,你洗澡么?在楼下草丛钻这么久,身上好脏的。”他问道。
“你先洗吧。”
“要洗就一起洗了。”
“哦。”
安予在浴室里垫着脚,发现就算他垫着脚也比安静宁还矮点。
“我什么时候才长高啊。”他王者安静宁眼睛说道。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似乎没有意识到两人此刻已经贴在一起。
“早着呢。”安静宁笑道,“毛儿都还没长呢。”
“你长了你长了。”安予生气道。
“嘿,我就长了。”
8.
“哥,来睡觉。”安予躺在被窝里说道。
“来了。”
安静宁脱掉上衣,躺在床上。夏天的夜晚燥热不堪,两人都没盖被子,却拿着一条小毯子把肚子盖住。安静宁一只手摇着扇子,扇子的大部分都对准安予,安静宁自己能扇到的风只占了一小部分。
“你这又被蚊子咬了?”安静宁拉着安予的小臂。
“嗯。”
“涂花露水了没。”他问道。
“没。”
安静宁伸手在自己舌头上点了两下,用口水在安予小臂上抹了抹。
“咦,好烦的。”安予嫌弃道,却没有挣开。
安静宁一边扇着风,一边用手指绕着安予头发道:“有点长了,等开学得剪一下了。”
“留着开学再剪。”安予说道。
“你这头发跟小女孩似的。”安静宁说道,从书桌上找到一个橡皮圈,揪着安予的头发扎了一个小辫子。两人一阵说笑打闹,安予也慢慢睡着了。
安静宁盯着安予,陡然感觉有些燥热,或许是夏天本就如此,蝉鸣带着不远处的夜光。澄明的月影透过楼上住户窗台的绿植,星星点点宛如夜空落在房间。安予躺在床边,只穿着内裤,洁白的肌肤像是被月光染上一层白晕,柔和光彩。
“予儿?”安静宁轻轻喊道,似乎是在试探安予有没有睡着。他轻轻用手指戳了戳安予上下起伏的肚子。
见安予没反应,他才大胆地伸手捏着安予的鼻子、耳朵、脸颊。时间似乎静止,只有卧室里的时钟滴答作响。
安静宁一会捏一捏,一会儿搂着他,像抱着一个玩偶般,凑在他肩上。
“哥,你干什么。”安予说,“刚睡着呢。”
“没什么。”他清了清嗓子,“你饿吗?”
“有点儿。”安予回答道,他揉了揉肚子,“晚上没吃多少。”
“我们去夜市吃宵夜去。”他说道。
“这么晚了还下去啊?”
“快点快点。”安静宁已经起身开始穿衣服。
安予拗不过他,起身站在卧室的床边清醒一下。
夜风吹起安予的发梢,让他打了个寒颤。他站在月光下,朝安静宁招招手。
“干什么?”安静宁问道。
“哥,过来一下。”
“过来干嘛。”
安静宁虽然嘴上问道,还是走了上去。穿到一半的衬衣还没扣上衣扣,半遮半掩的在夜风吹拂下飘荡。
安予把安静宁拉了过来,轻轻踮起脚,在月光下在他脸上亲了几下。
“怎么了?”安静宁问道,“你惹什么事了?”
“没。”安予笑道,“就想亲你一下。”
“我也要亲。”安静宁说道,他抱着安予脑袋,亲了一大口。
安予有些嫌弃的走开,擦了擦脸上的口水。
“怎么我亲你还不乐意了。”安静宁说道。
“你亲完老是有口水。”
安予擦了擦口水。
……
安静宁一边说道,一边把安予拉过来搂着。
安静宁伸手摸着安予的额头,“疼么?”
“早就不疼了。”安予回答。两人相离如此之近,近到安予能清楚的问道安静宁身上发出来的味道。
9.
夏天的小吃摊,特别是学校附近的小吃摊,下午或晚上放学后,总会聚齐一大批学生。
“哥,我饿了。”安予说道。
“想吃什么?”安腾问,他兜里常带着钱。
晚上的风带着小吃摊上的香味扑面而来,不管饿不饿、吃没吃过晚饭,经过一个晚自习的脑力劳动之后,总是会饿的。特别是高中有的人晚餐只吃面包泡面节约时间的。
“等回家去那边的夜市吃吧。”安予说,“我觉得夜市那边的好吃点。”
“你直接说喜欢吃那边的砂锅米线就行了。”安腾笑道,“从小到大都喜欢吃那家店的。”
“好。”安予承认,“快点骑车过去,晚点没位置了。”
“没位置打包回去。”
安予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搂着安腾的腰。自从十分钟前安腾表白之后,他突然感觉两人平日里的小动作竟然是这么亲密。
“哥,你真的喜欢我吗?”他在后座上问道。撑起一点身子,像是趴在安腾背上,轻轻诉说。
“喜欢。”安腾骑着自行车,看着眼前不停息的车流闪过一盏盏灯光。
他突然笑道,“不然为什么把你领回家呢。”
“这么说,我还是童养媳了?”
“可不是,从小养到大。”
回家的那条街道似乎永远喧闹繁华,夏蝉夜鸣聒噪,夜风轻抚树叶,就连天上的星光也嘈杂。
安腾把自行车停在小区楼下,随后跟安予一起去小区一旁的夜市。
刚是学生放学的时候,很多家住在附近的高中生夜里都会在这儿买上一点小吃。附近的住户夜晚也常常在这里买些宵夜。你总能在这儿看到穿着睡衣、便衣的居民。
安腾背着书包,在熟悉的小摊前,点了两份砂锅。
“哥,你记得我们之前也经常大晚上来这儿吃吗。”安予问道。
“嗯。”安腾说,“晚上睡不着饿了下来点一份吃。”
安予靠在安腾身上,凑在他耳边问:“哥,我一直想问了,怎么你晚上老是睡不着的。”
安腾捏捏鼻子故作害羞。
砂锅煮的很慢,两人在小摊一旁的桌椅落座,四周嘈杂不停的酒客互相争论、带小孩下楼吃宵夜的母亲、还有下了晚学路过的学生。
“哥,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安予问。似乎是很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他悄悄咪咪的,两人像小学时候在课堂上讲悄悄话一样。
“不知道。”安腾实话实说,“可能意识到的时候,以及喜欢上了吧。”
“那你呢?”他反问道。
安予低头沉思,“非要说的话,在福利院的时候?”
这家小店的味道这么多年来都没变过,两人很快吃完,回家时已经是十一点钟。
家里的双层床不知道还要存在多久。
安腾洗完澡后躺在上铺歇凉,不知不觉间睡去。恍惚之间感觉安予爬到了床上,躺在自己身边。
安静宁把手臂枕在安予脑袋底下,轻轻把他抱在怀里。
“又做噩梦了?”他问道。
“嗯。”安予回答道,他其实没做噩梦,就是想在哥哥怀里抱一阵。
“没事啦。”安静宁轻轻拍着安予后背,“做什么噩梦了?”
“我梦到爸爸妈妈来找我了。”安予小声说道,似乎害怕这样的事情立马成为现实。
“那不是好事吗。”安静宁天真地回答道,“这样你就可以回家啦。”
“不是!”安予说,“我不想回家。”
“这里才是我家。”
“哥,哥?”
安予在下铺喊道,“下来睡。”
安腾扇着扇子,一只手垂在床边。躺在下铺的安予一抬头便看见了安腾垂下的手。他拉着安腾的手,不停抚摸着他的指节、指尖。
两人的关系似乎如同这样,从萍水相逢到青梅竹马。
安予握着安腾的手,越来越紧,像是要把他从上铺拉下来。而安腾似乎不着急,他趴在床边,一偏头就能看见下铺的安予。
“要不,你上来睡。”他说道。
“上铺好小,又热。”安予拒绝,“下边还有风扇呢。”
安腾从上铺走下来,发现安予已经脱了上衣。
“怎么又不穿衣服。”他问道。
“小时候夏天睡觉都没穿的。”安予说,“不是你初中的时候突然说道要穿衣服吗。”
“我那是!”
“是什么?”
“不是怕有些什么生理反应吗。”
安腾笑道。他一下子扑在安予身上,双层床发出吱呀声响,安予连忙坐起来,怕磕到脑袋。
“头碰到了?”安腾问道。
“没。”安予揉着脑袋,似乎真的碰到了。
“没事。”安腾笑着说道,“碰到了也没什么。”
就像安予额头上的伤疤,尽管它已经好了,可心理总会有些不适。而安腾却觉得这道疤像是他们之间的信物。
夏天不紧不慢的风捎来祝福语与见证。或许时过境迁后,在生命剩下的数不清的日子里,安予每每在无聊、开心、难过时都会回想起这一天。犹如那故事尽头总有的告别时候总会想起故事的开头。纵使凉风有信,风月无边。时物向晚,岁聿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