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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兮翠(二) ...

  •   兮翠病了一个多月,无医无药,她原以为挺不过这一遭了,偏偏又被生明月所救。
      生明月怎么能救她呢,生明月应该巴不得她死才对,不然浣衣局里一直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又是受了谁的指派。
      “郡主,她醒了。”有宫女的说话声。
      兮翠听到生明月淡淡应了一声,接着屋门打开。逆着光,兮翠有些看不清生明月的神色,她摩挲着身上包扎好的绷带,有些害怕。
      宫女垂着头,有眼力地掩上门,留生明月与兮翠独处。
      兮翠无措,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生明月示意她不必行礼,自坐在太师椅上,随手把玩茶具:“你该知道,你我的恩怨颇深,你若没用,我不会救你。”
      兮翠低低应是。
      她们的恩怨要追溯到倾湘郡主刚入宫时了,彼时皇后娘娘把她当成眼中之钉、肉中之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虽说以抚养的名义把生明月接到宫中是为了留人质,皇后却总担心她再长上两年会被陛下给收用了,毕竟谁能比生明月长的更像她母亲东郡夫人呢?
      好不容易才死了一个东郡夫人,皇后绝不允许再冒出个生明月来跟她作对。于是是年冬日,她授意兮翠,故意不给生明月冬衣和炭火。
      小孩子嘛,身娇肉贵的,冻着了便要生病,病得重了就会病死。她自己贪玩不肯添衣,生大将军总不能怪罪到旁人头上。
      皇帝怕生蜀道没了牵制会生出异心,她却不怕,生蜀道自己还没在边关站稳脚跟呢,能生什么异心。
      退一万步说,他若真的生了异心,又怎么会被一个质子牵制住?陛下自己看不分明,非要留个质子来换自己安心。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生明月一个毫无依仗的小孩会拿定主意把事情闹大,她趁人不备溜去了咸阳宫,身着夏装在瑟瑟风雪中站了一个时辰,待到大臣们散朝,正好看到她昏死在咸阳宫门口的雪地里。
      且不说生蜀道尚在前线拼杀,他的女儿在宫中便受到这样的苛待。即便她只是一平民孤女,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在天子和百官议事的大殿前,倒在满口江山社稷的百官面前,也无异于当众抽了他们耳光。
      圣人江山,天子脚下,怎么能有冻死百姓的事情发生!
      张容域当庭上奏,请陛下明察秋毫,给生将军一个交代。
      若非为了朝纲稳定不能妄动中宫,他几乎都要将请求废后的折子递到皇帝案头。
      事情越闹越大,眼见中宫不保,帝后焦头烂额。兮翠出来顶罪,称皇后无辜,皆是她弄丢了给倾湘郡主准备冬衣炭火的货单闯下的大祸。
      生明月蘸着杯中的茶水在桌子上画图案:“你一定很好奇,冬衣之事朝野上下物议沸然,为何只你一个宫女出面顶罪便能了结此事。现在想明白了吗?”
      兮翠艰难的点点头,由于久病,她说话的声音十分粗哑:“因为陛下只是想了结此事,并不想动东宫。”
      处罚皇后就等于昭告天下确实是皇室苛待功臣子嗣,皇帝不想要这样的名声,只能选择保住皇后,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虽然宫人失误这样牵强的理由不足以让人信服,用来堵天下人的嘴却也足够了。
      “蠢了这么久,总算明白一回。”生明月略带嘲讽地看她:“兮翠呀兮翠,算上这回,你欠本郡主两条命了。”
      兮翠无从反驳。
      她丢车保帅,原本是要被仗杀的。
      是生明月拦住了皇帝,她说:“皇伯伯,罪不在她,罢了吧。”
      虽然她只是借此表态:她知道兮翠并非罪魁祸首,也知道皇帝不想为此事大动干戈,只要皇宫可以保她性命无忧,这个公道她可以不要。
      生明月不讨这个公道,兮翠自然也就不用死,最终被罚没入浣衣局洗衣。尽管生明月意不在救她,她到底因为生明月的缘故活了下来。
      “救命之恩,是要还的。”生明月道。
      兮翠咬牙:“当年磋磨郡主,是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烂命一条,郡主尽管拿去,千刀万剐奴婢都绝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奴婢是家生子,打小便受皇后娘娘恩泽,郡主要奴婢对皇后娘娘不利,恕奴婢不能从命。”
      “好一个忠仆!你且等片刻,给你看个好东西。”
      生明月起身开门,宫女适时凑上前来。
      她吩咐到:“落照和怎地还不来?去盯着水漏,一刻钟之内他若再不过来,你就关了未晞宫的大门,大棒子给他打出去!磨磨蹭蹭的,还不及本郡主操心,这究竟是他的事还是本郡主的事?”
      宫女正要答应,便听得辘辘轮椅声。
      落照和轻轻扯了一下生明月的袖子,做出哀求的模样:“郡主宽恕些,难得郡主召见,在下喜不自胜,一早便忙着正衣冠,修形容,竟不觉错过了时辰,祈望郡主海涵。”
      生明月听不得他这些文绉绉的词,蹙眉道:“你给我好好说话。”
      落照和应是。
      宫女道:“郡主的药该熬了,婢子去小厨房盯着。”退至院中,又吩咐其他宫女:“郡主要做珍珠衫,你们几个去挑一些珍珠来,尺寸、色泽、形状都要一样的,马虎不得。”
      落照和有些意外:“你这宫女倒是机灵!”
      生明月道:“以往她为皇后做事,恨不能摘下一只耳朵挂在我寝殿之中,自打收了我一只金簪,倒是机灵多了。”
      落照和跟着她进入屋内:“郡主眼明心慧,定然令她们折服。”
      生明月装疯多年,依旧对后宫形势洞若观火,她若是愿意,收服一个亲信又有什么难的。
      生明月默认了落照和的夸赞,翻过倒扣的茶杯倒了一杯茶推给他:“松溪的白茶。”
      落照和见生明月那一侧茶水画的图案还没有干涸,便猜到她其实并不喜欢这茶,这是特地为他备下的。
      “郡主费心了。”落照和受宠若惊,他没有接茶杯,反而顺手搭上了生明月的脉搏,接着眼中流露出一点无奈来:“郡主又没有好好吃药。”
      他给生明月配了一回药,生明月推说嫌苦不肯吃,他便又调了方子配成甜的,如今看来依旧不能令她满意。
      “多管闲事!”生明月不大乐意地抽回手:“我让你去找的东西找来没有?”
      落照和拿出一个荷包来:“果然如你所料,韩主司的干儿子韩允和皇后身边的一个叫兮羌的宫女是同乡,二人关系甚密。”
      生明月将荷包抛给兮翠:“可认得?”
      兮翠和兮羌同在皇后身边侍奉数十载,当然认得兮羌的绣工。她忙翻看荷包内侧,里面绣的竟真是韩允的名字。
      兮翠下意识反驳:“不可能!自打皇后娘娘整肃后宫……”她下意识攥紧了荷包,皇后娘娘整肃后宫,对宫女太监对食一事严加排查,从无错漏。若非皇后亲自授意,兮羌怎么可能在皇后眼皮子底下和韩允牵扯上。
      “韩允得韩主司言传身教,一贯明哲保身。他虽然得了皇后的授意将你灭口,却不愿亲自沾人命官司,所以对你处处刁难,只等你哪一日伤重不治或者自己忍受不住,万事大吉。”生明月道。
      韩允带着宫女往未晞宫送洗好的衣服时,从他袖子中掉出个荷包来。生明月同皇后打过多次交到,对于皇后身边的人和事早就了解的一清二楚,见到荷包上的花样便对此人留心了几分。她让落照和找得用之人把韩允的荷包偷出来,果然立刻动摇了兮翠的心神。
      兮翠面如死灰,喃喃道:“娘娘啊娘娘,居然真的是你要杀我。我拿命保你,你竟如此待我!”也是,她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忠心能靠得住几时,唯有死人才永远不会开口说话。
      兮翠猛的闭眼,从眼角挤出一滴眼泪。
      “娘娘,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奴婢不义了!”
      她再睁眼,眼神中多了几分恨意:“郡主,我招!”
      兮翠招认了许多。
      有些令生明月都觉得意外。
      她说: “还有一事,这件事我若不说,俪妃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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