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乱世》鳄鱼先生

27、重要决定

　　喜欢一个人可以多久？是一生？还是一瞬？而忘记一个人，又需要多长时间？是她转身离去的刹那？还是直到生命的终结？

　　陆易姚骑马漫步在城南的驰道上，心头几许失落，他刚在秦淮河渡口送别小六，载着的她的风帆顺水而去，那抹白色的身影渐渐没入黑暗中，永远地从他生命的长河中流走。

　　“轰！” 远处的街道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继而是“砰、砰、砰！”的连续爆炸声。

　　陆易姚立刻勒住马，循声往南里街方向望去，只见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大概是某处民宅出了事。他再一细想，心叫不好，一带缰绳，引马从前方街口驶入横巷，抄近路赶往爆炸地点。

　　街上秩序混乱，往来车马行人均驻足观望，即使是他所走的小巷里，也有不少百姓放下饭碗，从家宅里走出来看热闹。

　　一队擎着火把的京苏帮徒横穿过巷口，陆易姚远远看见，立即弃了马，先一步闪入人群中，往火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藏好。

　　蓦地心生警兆，他浑身戒备地抬头往上方瞧去，墙头上探出两个满面烟黑的脑袋。

　　陆易姚顿感哭笑不得，那两人正是许洋和浩九。

　　这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后院，一片漆黑静寂，屋主并不在家，许洋开了后门迅速放陆易姚进来。

　　“你这小子，又闹出什么大事？” 陆易姚打量着一身夜行服，背着钩锁长绳，满头烟灰的许洋，心中大概有了答案。

　　许洋满脸得意，强忍着大笑的欲望，低声道：“马荣升这半年内都别想再炼丹了！”

　　浩九连忙汇报详情：“我们炸了马荣升的丹房，他那只特制的乾坤宝鼎、珍贵稀有的丹材、连同房内其他炼丹物品和材料一并消失在爆炸和大火之中。”

　　“京苏帮正在四处找你们！” 陆易姚想不到许洋这回如此性急，连个商量也不打，就拉着浩九单干上了，虽然成功地毁了马荣升的丹房，却不知接着会为淮扬帮带来什么麻烦。

　　许洋知其所忧，忙拍胸保证道：“我们做的干净利索，一没暴露身份二没留下线索，京苏帮肯定捉不到证据，即使猜到是淮扬帮干的又能如何？”

　　陆易姚略微放下心来，他知道许洋最近一直在研究如何对付京苏帮的五石散生意。马荣升所炼的五石散之所以与众不同，主要在于他配方的高明和复杂精密的炼制过程，除了通常那五种药石外，丹散中还包括其他珍贵药物，其中不少是需要从外地购来的。他的丹炉也非同小可，据说是稀世之宝。许洋既不能杀马荣升，便干脆炸掉他的丹房炉鼎，令京苏帮在短期内供不出上等的五石散，而他们就利用争取到的时间，另想办法彻底打垮京苏帮的这盘生意。

　　许洋笑道：“老陆你去风花雪月，我自然要辛苦一点，若等你回来，什么良机都错过了。”

　　陆易姚无奈的一笑，问道：“马荣升呢，你没有杀掉他吧？”

　　“我又不是杀人狂！”许洋瞪了他一眼，继而笑道：“他适才在妓院玩乐，估计已经提着裤子回来救火，此刻应该正在嚎号大哭呢！”光用想的，他已经觉得很解气。

　　街外渐渐安静下来，大火虽被扑灭，丹房却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京苏帮在街上抓不到可疑之人，又无权挨家挨户查问，只好逐队撤回总坛。

　　许洋和浩九换回平常的衣裳，将钩索和夜行服妥善地藏好，与陆易姚大摇大摆地走上了街头。

　　兴奋劲过后，许洋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小六呢？你没有哄到手吗？”

　　“分了，走了，嫁人了。” 陆易姚黯然答道。

　　许洋认真地看了陆易姚两眼，猛地一拍他的肩膀道：“哈！看来你的桃花运用完了。不过也用不着愁眉苦脸的，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况你还有秦小熙呢！”

　　陆易姚懒得回应许洋，他沉默地走在夜色中，小六的离去让人黯然神伤；而秦小熙，更是一个高难度挑战，她的人虽然在这里，心却不知道遗落在了何方。

　　三人回到东市，小权带着七八个弟兄迎了上来。

　　“京苏帮有来找麻烦吗？” 陆易姚问小权。

　　“半个时辰前来了一帮人过来试探，全被三当家打发走了。” 小权不紧不慢的答道。

　　许洋乐呵呵的道：“老关一定轰人轰得理直气壮，因为他和老陆你一样，对这件事并不知情。”

　　“二当家就算不说，大家听说丹房被炸，谁还会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小权忍不住笑道。

　　陆易姚点头道：“我们盯了京苏帮这么久，他们心里也有数，肯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他说归说，心里却并不十分在意，淮扬帮现在的实力，足以与京苏帮一拼。

　　快行至凤天楼时，小权一拍脑袋，禀道：“差点忘了，有个叫刘裕的军爷到凤天楼找二位当家，现在应该还在大堂里等着呢！”

　　两人听了大喜，立刻奔回凤天楼，许洋甫一进前院便扯着嗓子喊道：“刘老大！”

　　刘裕一身北府兵军服，系着件蓝色长披风，大步从堂内走了出来，虎目中闪烁着欣喜的目光，伸出手臂抓住他们的肩头笑道：“两位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三人相见甚欢，陆易姚忙请厨房在内厅摆了桌丰盛的酒菜。许洋斟了杯酒给刘裕，笑着问道：“刘老大怎么会来建康，而且还有空探望我们哥俩？”

　　刘裕和他们先干了一杯，才道：“我是来送一封重要公文，明日便启程回广陵，临走前当然要来见你们一面，顺便讨顿凤天楼的酒菜。”

　　“别说是一顿，就算一百顿也没有问题。” 许洋立刻豪爽的道。

　　刘裕欣然道：“我确实没看错两位，只短短五个月，你们就在南方闯出一番名堂来，连我在广陵都觉得脸上有光。”

　　许洋对他的夸赞照单全收，喜滋滋问道：“难道在广陵都能听到我们的事情？”

　　刘裕点头笑道：“你们也太小瞧自己了，且不说二位淮扬帮当家人的身份，只说你们一介布衣，竟然和南方最有名有权的几个人都沾上了关系，光这一点就足以令两位声名大噪、跻身于名人之列。”

　　两人相视而笑，原来他们不知不觉已经混上了名人，许洋数道：“司马道子是死对头，王献之与王徽之是朋友，谢安只有一面之缘，不过如此而已。”

　　刘裕奇道：“这还不够吗？别忘了还有秦淮河的首席美女秦小熙呢！她的大名都传到北方诸国去了。” 说到这里他敬了两人一杯，有些不好意思的请求道：“下次有机会，二位可要帮忙引见一番，若能和秦小姐说句话，碰个杯，那真是死也值了。”

　　许洋瞥了陆易姚一眼，见他一脸平静，遂大胆的道：“大家兄弟一场，我不妨告诉刘老大，我们和秦小熙确实很熟，这事绝对没问题，若你能再逗留几日，我保准你这回就能见到她。”

　　刘裕喜得说不出话来，为两人斟满酒后，连声赞他们够兄弟，但他有军务在身，只好将机会留在下回。

　　陆易姚想起谢安十日前以北伐为名而出镇广陵，便问起广陵的情况和北伐的进展。

　　刘裕笑道：“广陵现在可是热闹的很，安公举家迁到近郊步丘，在那里修筑新城作为自己的新居。得安公亲临指挥，我们北府兵无人不欢欣鼓舞，士气高涨，陆续收复了前几年被大秦掠去的江淮以北的地区，两路大军已分别逼近关中和关东。”

　　他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现在北伐形势大好，但朝廷却迟迟不肯拨发新的粮草和物资，安公三番五次地上书催促，都被以司马道子、王国宝为首的大臣所阻延。”

　　许洋不无惋惜的道：“你们岂非挨不了几日便要撤兵，这次北伐又要半途而废了。”

　　刘裕摇头笑道：“那是你不了解北府兵，我们不像建康军，非要靠着朝廷吃饭。在南方，不少民间势力都支持我们，大家互惠互利。而且前几年抗秦时，朝廷甚为依赖我们这支王牌军，唯恐投的银子少了，因此北府兵可算是家底丰厚。虽然现在手头紧了点，但还不成问题，只不过要自己筹措粮资兵矢。” 只看刘裕知而不言，言无不尽，便知他早已将二人视为交心的兄弟。

　　陆易姚心中一动，问道：“北府兵究竟是向民间征收粮草物资，还是出钱购买？”

　　刘裕道：“多数是用真金白银去换，也有不少来自于各方馈赠，反正不是用抢的啦。”

　　自从王徽之的饯行宴之后，陆易姚就有了为北伐出一分力的想法。而且从长远来看，在南方发展免不了要选择一方政治势力依附，目前王谢两家肯定是首选，但随着形势的发展，刘裕这个北府兵出身的真命天子将会成为他支持的对象。

　　搭桥铺路要趁早，思量及此，陆易姚对刘裕道：“淮扬帮旗下有数间米行，库中存粮甚多，我们可集中余粮，运往广陵，也算为北伐出点微薄之力。”

　　刘裕笑着保证道：“我们收购的价钱，虽然比市价低一些，但也决不至于让二位赔本，你们若能持续供应物资，会有很多其他好处。只要成为北府兵认可的帮会和商号，保准你们在南方各地做买卖时畅通无阻。”

　　陆易姚举杯邀饮，笑道：“第一批粮，就算我们免费奉送，为今后的合作开个好头。还望刘老大作个中间人，帮着牵线搭桥，因为我们只信得过你一人。”

　　刘裕是聪明人，一听便明，知陆易姚有意助他这个七品小武官提升在北府兵中的地位。看来自己当日在渔船上抒发的大志，全被陆易姚记在了心里，想到这里，心中涌起一阵感动，举杯一饮而尽道：“陆兄放心，两位的事就是我刘裕的事！”

　　许洋的脑筋也转了过来，问刘裕道：“除了粮草外，你们现在还急需什么？”

　　刘裕答道：“当然是胡马了。”

　　陆易姚颔首表示了然，虽然南方也有不少牧场，可南马比起大漠草原上放养的胡马，无论身体的强壮和脚程上都差得很远，而且胡人又善骑射，如果北府兵骑着南方马深入到北境去打仗，肯定要吃大亏。

　　刘裕接着道：“往日北府兵多依赖于齐伯侯的鹰扬马会从北方购买上等胡马，但现在北方各势力陷入混战，战马一下子成为南北均紧俏的资源。”

　　许洋瞧向若有所思的陆易姚，笑道：“老陆，你不会是想去广陵发展吧！”

　　陆易姚淡淡的回道：“有何不可呢？”

　　“好！” 许洋大声表示赞同，“从建康到广陵，无论坐船还是骑马，也就是一日的路程，我们可同时兼顾两地的生意。”

　　“我这么说决非一时兴起。淮扬帮现在只是表面风光，其实背后危机重重。司马道子已经权倾建康，我们若还依照以前的策略而不知变通，这盘棋就会成为一盘死棋，如果跳出来，反倒处处生机。”陆易姚稍顿后，续道：“只要我们手上握有两样东西，就能杀它个回马枪，到时候司马道子也要看我们的脸色做人。”

　　许洋虽喝了不少酒，脑子却毫不含糊：“你是不是打算和老齐以及东方小子抢生意啊？”

　　陆易姚一点头道：“大江是南方的命脉；战马是最宝贵的资源。而微妙处就在于南方不止司马道子一个政治势力，手握战马和掌控大江的民间势力跺跺脚，建康都要摇一摇。如果这个民间势力投奔了司马道子的政敌，保管这个王爷寝食难安。不过，我无意与鹰扬马会和东方家为敌，大家能成为伙伴最好，否则便公平竞争好了。”

　　刘裕见两人言语间毫无顾忌，对自己亦不加以防备，暗忖他们真是将他刘裕当作自己人看待。他为人豪爽仗义，自然不会出卖二人，兼且他本身对司马道子也十分不屑，对东晋这种腐败的高门政治更是深恶痛绝，反倒生出与两人惺惺相惜的感觉。

　　“建康有关勇和小权，我们就去广陵碰碰运气。” 许洋的心已经飞到了广陵，兴致勃勃的道：“途径京口时，我们可顺便叫上回老家看望弟妹的小檀。”

　　因为面具人没有再现身，陆易姚和许洋成了檀道济寻找亲姐的唯一线索，加之他十分敬佩二人的为人，于是决定以后跟在他们的身边。

　　三人直聊到三更鼓响，刘裕当晚便住在了凤天楼。

　　许洋行过若芊的厢房，发现还亮着火烛，突然涌起想见伊人的念头，就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了。

　　许洋反倒愣住了，他压根没指望若芊这么晚还会开门。

　　“咦。” 若芊捏着鼻头，皱眉道，“满身酒味，臭死了，快出去！” 说着伸出纤纤细手，毫不客气地将许洋推出大门。

　　许洋并非头一次在她那儿碰上钉子，洒然一笑便准备离开，哪知她却跟了出来，轻声细语的道：“我们坐在台阶上说话吧。”

　　能与若芊夜谈，许洋高兴都来不及，哪会管它是在香闺里，龙床上，还是石阶上呢。

　　“最近我会离开一趟。” 若芊垂下臻首，似在喃喃自语，“清明快到了，我要回家乡拜祭父母。”

　　许洋当然舍不得她离开，连忙问道：“若芊的老家在哪里？” 他心里打着护送小美人回家的算盘。

　　“太湖边上，很美……” 若芊说着便沉默下来，一双美眸像隔了一层雨雾般的朦胧。

　　“你是否想起父母了？” 许洋柔声问道。

　　若芊没有回应。

　　“唉，他们怎么忍心丢下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儿，撒手而去？” 这本应是放在心中的喟叹，他却一时口快说了出来。

　　“我爹娘很疼我的。” 若芊幽幽的道，“爹曾经有很多女人，但娘是他最后一个，也是他最爱的女人；爹也有许多子女，可我是他最小的女儿，也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娘对爹的爱更是毫无保留。我娘最爱自由，喜欢四处游历，一个夏日，她在太湖遇上了温文尔雅、带着几分忧郁的爹，一见钟情，便毫不犹豫地跟了爹，从此安定下来，在太湖边的小园里一住便是十八年。”

　　许洋暗叹，难怪若芊对齐伯侯念念不忘，原来是一见钟情的情结作祟，这个把他害苦了的情结，就算不是来自于遗传，也是受到她母亲的熏陶。

　　“你知道吗？我爹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再要子嗣。当初娘怀上我时，是以死相逼哭求着让爹留下孩子，幸好我是个女娃，若是男孩儿，一生下来就会被淹死吧。可能因此，爹加倍地疼我，几乎把全部的爱都灌注在了我和娘的身上。”

　　不知是否清明节临近，若芊今夜分外地伤感，轻轻吐出许洋平日费尽心机也套不到的谜样身世。

　　“我爹走的时候很幸福，因为有娘陪伴在身边。娘走的时候也很幸福，因为终于可以再见到爹，永远地和他在一起了。” 若芊仰起臻首，凝视着夜空中那两三点暗淡的寒星，笑着落下几滴眼泪。

　　许洋虽然听得心潮起伏兼满肚子疑问，却不敢打扰，乖乖地在一旁默默陪着她。就在这一瞬，他忽然发觉自己也很幸福，并肩坐在她的身边，聆听着她那悦耳动听的吴浓软语，真希望一切可如此这般地继续下去：永远不会改变。

　　“这些话我以前从未对别人说过。” 若芊别过俏脸轻声道。

　　许洋和她秋波盈盈的湿润美眸一触，心儿一阵狂跳，拉起那双微冷的柔荑，温柔的道：“虽然没了父母，但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陪你回太湖的家，陪你做所有你喜欢的事，一辈子陪着你、守护你，直到没有尽头的永远，即使你不要我了，即使我死了，我也会化作天使来守护你。” 他的情话如潮水般，一不留神连天使都蹦了出来。

　　若芊的脸颊飞来两朵红霞，有几分害羞地低下头，却又任由许洋握着自己的纤手，低声道：“建康这么多事，你怎么走得开？”

　　“有什么事能比得上若芊重要呢！别说是淮扬帮、凤天楼，如果我是皇帝老子，为了若芊，江山都可以不要！” 许洋大放爱情豪言。

　　“油嘴滑舌的家伙，本姑娘会信你才怪！” 若芊微耸香肩冷哂道，说完便缩回双手，起身飞快地跑进了房，随手将大门一关。

　　许洋追晚了一步，无奈地徘徊在门外，他那一箩筐的情话还没有说完呢，看来只好留待明日了。

　　※ ※ ※

　　流芳舫的雅间内，檀香袅绕。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小熙果然厉害，这局我输了。” 东方珏笑着放下手中的黑子，棋盘上白子的五子连珠之势已成。

　　秦小熙微微一笑，嗔怪道：“你都未尽全力。” 她说着将棋盘移到一边，柔声问道：“是否还在烦心太湖帮之事？” 东方珏前日刚从三吴地区和东南沿海率船队返回建康，秦小熙关心他此行的结果，便试探地问了一句。

　　东方珏搬过邻几上的茶具，优雅地沏着茶道：“三吴地区水道稠密，但非是无迹可寻，太湖帮在会籍附近的新基地已经被我们寻到并攻克。不过，他们在海上还有其他巢穴。大海茫茫，远近岛屿无数，搜索起来谈何容易。想要彻底根除此患，恐怕还要费番工夫。”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不仅没有忧烦之色，反而露出愉快的笑容：“在下也因此会在建康多逗留一段时日。”

　　秦小熙接过他递上的热茶，轻缀一口，满足地一笑。

　　这时，越黛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琅琊王又遣人来和小熙约定日子。”

　　秦小熙黛眉蹙起，司马道子自逼走谢安后，行事益发没有顾忌，这已是他五天来第三次派人来流芳舫，上两次，自己均以身体不适推托，这回要想个什么借口好呢。

　　“请越娘回话说小熙这十日都没有空。” 东方珏直接替秦小熙回答，他的声音轻柔，语气上却不容商量。

　　越黛香既没作声，也没有离开。

　　东方珏也知这样会令越黛香十分难做，于是笑道：“这点小事何须劳烦越娘，我自会遣邢烈去办。”

　　说完便起身和候在外厅的刑烈交待了几句，不到片刻就返了回来，重新入坐。

　　秦小熙无奈的道：“我真不希望你为了我而得罪司马道子这种权贵。”

　　东方珏却是一派轻松，仅将其视作举手之劳，柔声道：“小熙不必感到不安，东方家和桓氏的关系已注定我们会与司马道子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为了让她释然，他接着道，“这个王爷虽然在建康威风八面、一手遮天，可若放眼天下，他这半个龙椅坐得一点都不安稳。且不说北方有强悍的胡虏，就说南方，下游有谢家坐镇的广陵、京口两大北府兵重地；而上游的荆、江、豫三州皆为桓氏所据。在这种情况下，他决不会蠢得现在便和我们东方家翻脸。”

　　门外再次传来越黛香的声音：“王爷的人已经走了。” 她稍顿了一下，笑道：“不过又有人求见小熙。”

　　秦小熙向东方珏歉然一笑，光听越戴香的口气，她已猜到来人。

　　陆易姚在两名俏婢的引领下上了三楼，恰巧东方珏正从厢房中步出，两人在过道上不期而遇。

　　“陆兄。” 东方珏微一颔首，落落大方地打了声招呼。

　　陆易姚笑着问候回去，看似漫不经心的目光将这个情敌好好地打量了一番。

　　眼前的男子身形修长俊逸，五官清爽，眉宇间有着江南的灵秀之气，脸上似永远挂着淡淡的笑容。论起俊俏高贵，丝毫不比王献之逊色，只是少了分倨傲与不羁，多了分沉静和儒雅。

　　“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陆易姚一推开秦小熙的房门，便无头无脑地扔出一句感叹。

　　秦小熙望向他：“你碰见东方珏啦。”

　　“我一向喜欢挑战。” 陆易姚语带双关的道，将角落处的竹椅拉过来坐下，“流芳舫今天下午够热闹的，我先是在岸边的街上望见阮尚君登上一辆由皇家侍卫护送的大马车，接着在门口撞上琅琊王府的茹千秋铁青着张脸带人离开，最后在三层遇上久闻大名，却一直无缘一见的东方珏。”

　　秦小熙先解释了一下茹千秋之事，随后若有所思的道：“阮老师估计是进宫了。皇上今年新纳了一个张贵人，据说有倾国之色，能歌善舞，极受宠爱。阮老师算是建康歌舞届的权威，所以偶尔会被请到宫中为她编排歌舞。”

　　陆易姚对皇上的后宫之事不感兴趣，岔开话题道：“小熙到底对东方珏了解多少呢，你知不知道他已经娶妻生子？”

　　秦小熙神色丝毫未变，点了点头道：“他从没打算瞒我，二十二岁时他便遵从家族长老的意见娶了川蜀另一大族毛家之女为妻。这场婚姻，并非出于他个人意愿，完全是为了整个家族的利益。唉，谁让他是宗主呢，凡事都要以家族为先，其实活得也蛮辛苦的。”

　　她不仅不在意，语气中反透着同情，陆易姚多少有些吃味，道：“毛家女无论是美是丑，是好是坏，与他有没有感情，终归是正妻。”

　　秦小熙微耸香肩，笑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易姚一愣，一时猜不准她话中之意，难道她为了爱可以包容一切？还是她心中对东方珏确实没有男女之情？疑问归疑问，陆易姚却没有问出口，秦小熙是有分寸有主见的女性，而且最反感别人过问她的私事。这事既然她早已知晓，且摆出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自己若执意插手，就是有失风度，反令她生厌。

　　他只好转而说起去广陵的正事，向她交待了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最后道：“不过还要看小熙的想法，我们当然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建康。”

　　他的话音刚落，秦小熙就已经笑道：“你们已经得到我这个盟主的批准。”

　　“其实我巴不得赶快离开建康。” 她想起了司马道子的纠缠，轻叹了一声，旋又喜滋滋的道：“幸好我与流芳舫的合约还有十日便到期了，从此即可恢复自由之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陆易姚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喜悦，他一直不喜欢秦小熙过着卖艺生涯，不喜欢她总离着他那么遥远。如果她不再是流芳舫的花魁，没有了秦淮河水的阻隔，没有建康高门和司马道子的制约，也许两人之间的关系会是另一番景象。

　　“我和小洋明日出发，先去广陵探路，然后再回来接小熙。” 陆易姚还觉得不放心，又道，“我们不在的时候，你若遇上什么难事，可找王献之或者关勇。”

　　“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 秦小熙毫不领情的淡然道。

　　“有东方珏护驾，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一句话即招来对方冷冷的逐客令。

　　出了流芳舫，陆易姚先到淮扬帮总坛向关勇等人作了最后的安排，然后才回到凤天楼。

　　后院中，许洋正埋首坐在若芊房前的石阶上，直到陆易姚走到跟前，才晃了晃手中的信，哭丧着脸道：“若芊走了。”

　　惊愕过后，陆易姚皱眉道：“那你还坐在这里干吗？”

　　许洋如梦初醒，立马从阶上弹了起来：“对！我这就去追她。”

　　“广陵之事有我。”

　　感激之情尽在不言中，许洋拍了拍好搭档的肩，飞快地回屋拾了几件衣物，策马出门，寻佳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