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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师父 ...

  •   清霄果然说话算话,午间日头过了就来拽循空。
      “来,先和我对练一下,再看问题,你先出手。”少女执着佩剑在身旁挽了个剑花,循空不情不愿地拔出剑来,摆了个架势。
      忽地,他发觉清霄的气势变了。
      清霄在他面前多是平日那样吊儿郎当、大呼小叫的样子,平时作为大师姐指点其他弟子时不过训两句话,便是真和弟子切磋,循空也断没见过她这般模样。
      清霄执剑而立,周身气息并非杀意,却如深潭静水,幽深难测。循空只觉自己仿佛被无形的水流包裹,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耗费更多气力,本能地想要逃离这压力的中心。
      雪白的长剑在清霄手中嗡鸣,像是鼓舞士兵的军鼓,少女则气定神闲地闭上双目,坠着的白色流苏剑穗垂在那一动不动,仿佛她周身的空气也一并陷入凝滞。
      循空只感觉胸腹一紧,不觉自己竟缓缓挪动步伐,避开与清霄正面交锋。
      “你不出手?那我先来。”
      随着循空的步伐,清霄睁眼,视线一动,下一瞬便闪电似的出剑,长剑似指尖的延伸,循空后撤一步时,剑锋险些直抵咽喉。
      她来真的。循空一惊,旋即侧身抬剑挡住又一击,清霄面上浮现笑意,继续以刺剑步步紧逼。
      弓步…左撩…提膝…手上是平斩?然后……
      循空颊侧流下一滴冷汗来,清霄的气势太吓人,令他感觉像是在生死边缘行走,一个疏忽便会失足掉下去,但越是急,心中原本自成一套的剑法越被打乱,现下挡住清霄的每一剑都是在依靠本能。
      积累在少年心头的恐惧逐渐压倒了他,勉强招架的防御态势也逐渐崩溃,清霄抓住一个漏洞,旋身从循空大开的胸腹踢了进去。
      她那一脚不重,循空挨了一下也只是被踹的滚出去了两圈,佩剑脱手而出,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唉……果然你不适合与木人对练。”清霄收剑入鞘,带着复杂的神情走上前去把循空扶起来,又去捡起他的剑,在手中掂了掂:“你没有武学出身,体质莫说体修,我这样的剑修也比你强上几分,虽然与入门时相比强了不少,但对你来说,剑仍是唯一的武器,因此万万不可脱手。”
      循空按着被清霄踢到的地方慢慢直起身子,确实没有多痛,也可见他比过去强了,只是刚从清霄那样的攻势中回过神,还是心有余悸:“谢谢师姐指点。”
      “你的剑法在打木人时使的流畅,那是因为木人的攻路有迹可循,挨几下也不致命,因此修正的也快些。”
      “唰”的一声,清霄的剑又指在了循空脸旁,兵刃尖锐的边缘离皮肤毫厘之差,但凡清霄手上抖一下,都会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但大比上可不是木人或者我在陪练,师弟,往后我只会越发严厉的指导你。”
      清霄说的是实话,这次对练只是开端,自此,循空便过上了由清霄指点的日子。丑时晨起锻体,至日出止,此后运气冥想,捋清体内经脉,至辰时止。以此类推,到戌时都被排满了,习武之人睡眠可以冥想替代,这是循空体验过唯一的好处。
      计划从明日开始实行,循空当晚就被清霄抓着腾身而起,按在院中的塔楼房顶上冥想了一夜。
      “运气是武学之始,运明白了气,自然轻功的底子也有了,就算练不成,身子也会轻快些。”清霄拍拍他的肩膀,循空在清霄身边盘腿而坐,他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和黑漆漆的院落,干脆闭上眼跟着清霄有样学样。
      什么都看不见。循空忽地想起伸手不见五指、躯体也不能自如活动的梦魇来。
      “眼为人眼,闭目便不能辨四方,因此你要以心代眼,细细感受万物。”清霄似是有感,她的声音在循空身边冷静地响起,助他稳下心神。
      循空依言重整心境,徐徐吸气,早春夜里的风拂过面庞,似一只温柔的手,催开满树春花。
      清霄见他状态不错,也放下心来进入冥想,师姐弟两个盘腿坐在屋顶,任时间在身旁流淌。
      循空从冥想状态中出来时,竟恍若惊梦,他似乎沉静了很长时间,看看夜色,却并没有过去那么久。他看向身边依然在冥想的清霄,静静地抬头望向天上的星子。
      “约有半个时辰,已是不错的结果了。”
      清霄不知何时也出了冥想,带着笑意问他:“如何?”
      “感觉风……很舒服。”循空不好意思地回答,冥想玄之又玄,不似睡眠一般失去对外界的感知,又能缓解身体的疲劳,他过去试过,却不能次次都成功进入状态。
      清霄哈哈大笑:“已经很好了!人生于天地之间,自然和这万物都是一样的,蜉蝣仅有一日可活,此间的风却是亘古不歇,人在其中又有什么分别?”
      “你且将自己比为偌大天地间的一棵树,体内便是吸取万物之气的脉络,不理清经脉,如何从根须直达叶冠,我这样说,你可听得懂?”
      循空点点头,又问:“这也是师父教的吗?”
      “自然。”清霄活动了一下筋骨,侧头看向他:“自从我被师父捡回来那日,他就对我倾囊相授。”
      “师父也不是不看好你,只是你并非武家出身,自然对这边的世界不大了解,接受起来也费劲,他不愿意强迫你。”清霄端着一副前辈的样子,看的循空想笑。
      他看的出来,这位师姐和师父是极亲近的,盟主也是真心爱护她,不似半路父女。
      “我梦魇时,多是梦到我娘。”循空说,清霄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这还是循空第一次和她说起梦魇的具体内容,清霄从前也好奇过,但每每看循空的样子也不好追问,现在想来如果是和他娘相关,确实难以向他人随便开口。
      “说简单些,就是我家里出了变故,我娘没逃出来。我……”循空的语气有些落寞,嗫嚅了一会,也没继续往下说。
      清霄在夜里瞧着他的脸,只看到少年眼角闪过不易察觉的泪光。
      她拍了拍他的背,像一个真正的姐姐那样柔声道:“可你现在活的好好的,再没什么能让你娘担心了。”
      “是。”循空深吸一口气,对清霄扬起个笑脸:“继续吧,师姐,我想知道这一晚能精进多少。”
      “好,师姐陪你。”
      第二次冥想便顺利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清霄在身边,像吃了个定心丸一般,循空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才缓缓睁开眼。
      甫一睁眼,便见到昼夜交替的天空,灿灿的白融进绀色的夜,这一次冥想让循空对武学这一概念又有了更深的理解,他只觉得清霄说的实在好,经脉正像树体中的纹路、叶片上的脉络一般,四通八达。
      他站起身来,忽地觉得自己的身体轻了许多,只是骨头间发紧,稍微伸展活动一下,全身便发出了噼啪的轻响。
      不消多时,清霄也醒了,她上下打量了一通师弟,对自己的训练成果颇为满意:“才初日便有这般效果,你师姐我当得起武盟第一天才了吧?”
      “当得起当得起。”循空虽然觉得她偶尔张扬,心里也是十分感激,冥想一事他问过盟主,盟主亦是耐心解答,听时感觉懂了,自己试下来发现还是不得要领,昨夜清霄几句话,倒是把他整明白了。
      “唉,你这底子真是不错,教你的人定是内行。”清霄再次由衷夸赞起那个神秘的人来:“市井之中居然有这般高人,还真想见一见。”
      “既然你有所精进,不如这就来试试?”清霄兴致勃勃地指着地面,“很简单的,提气轻身,从这跳下去便是。”
      循空探头看了一眼,顿觉头晕目眩:“师姐……我精进的是冥想,不是金刚不坏之躯。”
      “哎呀,一样的道理!相信我!”清霄叉腰。
      循空大惊,这塔楼离地有三四层高,他才只是觉得身体协调了些,不是自己贯通了轻功之法啊,这跳下去还不得摔成早饭里的肉馅了。
      “师姐,您大人有大量,再提着我下去罢,求您了。”
      于是循空便过上了由清霄指点的日子,剑法、轻功、煅体,一日都不曾落下,盟主抽空来看过一二,对循空的进步赞叹有加,到了大比前夕,循空已然能将剑法运用自如,和清霄这样的高手相较也能一时不落于下风。
      “明日便是大比了,你要休息好啊!”最后一日的训练完成后,清霄特来嘱咐循空,他乖乖点头:“我知道,冥想一夜就是了。”
      夜渐深,除去夜巡的弟子以外,再无半分声响。
      烛火摇动,案前执着笔的武盟盟主缓缓抬眼,手上的笔不见一丝晃动,他瞧着一身黑色劲装的来客:“何事。”
      “明日就是大比,你怎的保证他真会来?”黑衣人直截了当地挑明来意,盟主闻言重新垂眸抄录剑谱:“凭武盟……凭我是他的仇人。”
      “你最好料事如神,荆芥子。”黑衣人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茶韵小馆’的清汤面,听说是一绝。但愿明日之后,盟主大人还能有胃口品尝。”
      荆芥子的身形几不可察地一晃,他猛然起身抬眼去瞧,窗外已是空无一人,翠竹的叶子没有晃动半分,亦不见方才的黑衣人,整座山中也找不见半分他的气息。
      他坐回案前,拾起笔,笔尖的墨早已晕开,毁了一页好纸。他毫不在意地将纸揉成一团。荆芥子扶着额角,眼底翻出些不明不白的悔和恨,半晌,他低声念着一个名字,语气平静,却仿佛在唇齿间淬上了剧毒。
      “我自不会让你失望……”
      “白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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