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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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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风织之所以会在旅行途中和大家走散,莫名被带到了这个她听都没听说过的宇宙,这当中完全是巧合的话,那也未免太小看她的智商了。
但反过来说,如果这是有预谋的一次劫持的话……老实说,她也不认为会有谁能随随便便在神泉院久司眼皮底下动手脚。
所以说,这既是偶然,又是必然。偶然的是,她恰好路过了这个宇宙附近,必然的话……这里或许有着唯有她才能做到的事情。而促成这一切的……恐怕是这个宇宙本身的意志吧。不甘心就这样慢慢步入毁灭,但又只能观望着而无力改变,所以……才向她求救。除此以外,风织也想不到其他可能。
但是,单纯地向记忆解封前的自己求救是没有意义的。那个时候的风织由于灵魂的缺损,导致了心智的不健全,不仅无法看穿这其后的真实目的,也无法采取任何有效的手段。所以,在挟持她之后的下一个举动,必然就是解开她记忆的枷锁。
这里就轮到雷比亚斯登场了。
不过那个带着眼罩的家伙,明明年纪不大,灵魂却蕴含着如此巨大的力量,哪怕被名为绝望的黑雾所环绕,却依然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并且颤栗着。这强烈的存在感让人不由臣服。这便是刚才特蕾莎所提到的魔导之力么?
当然,风织是不会折服的,但别人就不好说了。就比如,那些骑士团长。
虽然不会动摇,可风织那些交织着痛苦和背叛的九世的黑暗记忆,却因为相似的绝望感作为媒介,而解开了封锁。当然,这些记忆也不是要刻意被封印。只是这些记忆太过沉重,如果一起被解放的话,她那不健全的灵魂如果承受不住就麻烦了。如果风织没有猜错的话,这些记忆应该是要在日后被一点一点,循序渐进地解封的。虽然,她还暂时不明白,到底是谁为了什么要这么做。
也即是说,她一下子被解封了九世的记忆,是一件非常有风险的事情。幸好她最终没有什么大碍,不然……这个宇宙也许会提前迎来不被期望的终结吧。
好了,她之所以被召唤到这里来的理由,大致是整理清楚了。接下来么……
风织正想让她疾驰的思绪松弛一下,门突然被重重打开了。
从门后闪现而来的,又是一个让她不免感到疑惑的人影。
“该隐先生,唯有这一次我希望你进来前能敲一下门,要知道,我正准备换衣服。”风织说得是一本正经,天知道她是不是在逗某人玩。
该隐果然上当了,略带羞愧地别开了眼,“抱歉……”随后他又急急地道,“那个,雷比亚斯大人……”既然有限的空间里一眼看不到其他人,那么……
“雷比亚斯大人来过么?”
“来过哦,他特地选了半夜来造访我,真是体贴又礼貌呢。”
风织明显是在抱怨,不过该隐没有在意。
“你知道他后来去了哪里么?”可能是内心太过焦急,失去了冷静,他问出了一个平时在眼下场合里,绝对不会提出的弱智问题。
该隐立马后悔了。
“抱歉,我不该问的。”他正要转身离开,风织却叫住了他。
“呐,该隐先生,不管雷比亚斯大人去了哪里,这会儿也应该要回来了。如果你找到他的话,能不能问一下他,可不可以允许我在这个城堡里参观一下。当然,如果你有这个权限的话,那就太好了。”
“什……”该隐惊讶得话都说不完整。
这个女孩是认真的吗?
该隐停下即将冲出去的脚步,回过头,望向对方——后者正一脸坦然地看着他,好像刚刚说的不过是再正常无比的一件小事。
该隐转过身,干脆走进了屋内。
“林风织小姐,我希望你能切切实实明白自己的处境,你是我们的俘虏,连间谍的嫌疑也没洗清。你以为,我们会任由你在城堡里乱窜,好套取我们的情报吗?”
“不要回绝得那么彻底嘛,该隐先生。说是去参观,当然也不会光是我一个人,我对这里不熟悉,肯定要有人做向导,如果是你来担任这个角色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这话的意思是……她主动要求被监视?如果由他带着的话,应该不会暴露什么重要的秘密……该隐默默转着念。但是参观什么的,果然还是太过分了。
他正要开口拒绝,却被风织尽数看在眼里,并抢先道。
“我觉得,你还是先去找一下雷比亚斯大人比较好哦。我们两个人大半夜到底谈了什么,你应该也很感兴趣吧。”
“唔……”这点真是再次戳中了该隐的死穴。
这个女孩难道天生是自己的克星么?银发青年不由有些懊丧。
“好了,那么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吧。”风织优雅地笑了笑,“下次进来前记得敲门哦。”
该隐的脸色不免又青了青,随后,什么也没说消失在了门外。
被留下的风织,慢吞吞地从桌边站了起来,走到了床边。
略有些凌乱的床上,那件美得让特蕾莎目眩神迷的洋服,正安静地摆放着。
啊啊,穿着这件过分华丽的礼服在男人堆里到处乱跑什么的,真是有点麻烦啊。为什么特蕾莎就是不肯跟自己交换衣服呢?
风织很是无奈地开始打扮起来。
另一边厢,该隐真的在走廊上发现了似乎正从外面回来的雷比亚斯。
“雷比亚斯大人……”说是惊喜交加可能有些过度,不过该隐此刻的情绪也差不了太多。
后者好像有些被惊到,不由开口,“怎么了?”
“啊,不……”大概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有些夸张,该隐努力收敛了一下,“雷比亚斯大人去哪里了?现在早饭时间都要过了。”
刚才他去食堂也问过了,说是没有看到雷比亚斯大人来过。
“我只是去散了会儿步。”雷比亚斯回答。
去散步也是实情,只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就不好说了。
“那个……我听说你去见过那个女孩了……”该隐踌躇着不知道该怎样说起这个话题。
雷比亚斯没有否认。
“……那么,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了吗?”本来这方面的事情是该隐不应该触及的,但昨晚的雷比亚斯大人实在让他有些担心,所以思虑半天,他找了个委婉的方式问道。
“……”雷比亚斯沉默了片刻,面无表情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算是吧。”
这已经算是很肯定地回绝了该隐的关心。
该隐当然听得明白,不由感到有些失望。
这个话题只能就此打住了,不过……
“那个,雷比亚斯大人,那个女孩提出了一个过分的要求,说是……想在城堡里参观一下……”
虽然那名少女一副“只要你请示了就一定会同意”的模样,但该隐心里有九成的把握她是在虚张声势。不过也许,他可以从雷比亚斯大人对这过分请求的态度上,看出些许端倪。
雷比亚斯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看该隐,继而道,“你怎么想?”
没有一口回绝,而是询问自己的看法吗?
该隐小小地下了个决心,“我认为,可以暂且允许,我会寸步不离地监视她,不会让她去不该去的地方,知道不应该知道的事。同时,我也想通过她的举止,或者通过一些对话,看能否辨明出一些关于她身份和目的的蛛丝马迹……”
“就照你想的做吧。”雷比亚斯不予置否,而后,就走开了。
……没有反对么?看上去也只是非常信任自己的判断的样子。只是,这真的是只是基于信任,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因素?
该隐觉得自己的思绪愈发烦躁。不过既然坑已经挖了,他也只好自己跳下去了。
再次回到监禁俘虏的房门前,该隐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敲了敲门,假装没有看到警卫略带惊讶的眼神。
门内的人并没有让他久等。
“请进。”
该隐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当然是身着精致礼服、打扮妥当的风织。
不知为何,一瞬间,他竟觉得有些耀眼。明明不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着装……
难道是因为她给人的感觉发生了变化?明明还是若有若无地流露着不真实的虚幻之意,但是,那种存在感,却非当日可比。这种感觉很矛盾,就好像……对,就好像是烟花,你明知道它终会消失,但在消失之前,那种绚烂的美丽却会夺去你的心神。
烟花般的少女开口道,“那么,该隐先生,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出发?”
刚才还在感慨的该隐,突然被这么一打扰,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还没说过我是带你去参观的……”
“但,如果被否决的话,你还有必要特地过来通知我吗?”
“我也可能是来通知你的死刑的。”该隐罕见地半是赌气地反驳。
“如果是这样的话,让尤金来的话会更方便一点吧。当然,假若是我的话,我会觉得随便让个士兵过来把我拖走可能会更有效率。”某少女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地提出对自己极度不利的见解。
“……”该隐真心不想如她所愿,可遗憾的是,建议是自己提的,雷比亚斯大人也同意了。
“好啦,我们现在就走吧,如果顺利的话,也许赶得上回来吃午饭。”风织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的苦恼。
出了房门,该隐免不了向守门的人解释一番,然后……
“你想先去哪里?”该隐暂且一问,当然,如果对方提出什么要看军机重地,他肯定是会断然拒绝的。
“唔,我想想……要不,还是先去起居室吧。其实呢,我已经好几天没喝上香喷喷的红茶了,正想着喝一杯放松一下呢。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特色的茶叶呢……?”
风织的话再次让已经决定坚守心性的该隐破防。
“你……”
冷静冷静,这个女孩心思深沉,指不定在玩笑话里隐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该隐默默地在心底深吸一口气,“这之后你不会再想去看看食堂什么的吧,然后顺便尝尝菜色……”
“哎呀呀,该隐先生,您真是善解人意。”
“我拒绝,万一你在饭菜里下毒……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该隐的这个担心,至少是站得住脚的。
风织倒也没有强求,“那么,如果不麻烦的话,还是请你先带我参观一下起居室吧。”
起居室不像食堂那么敏感,若要下毒的话,该隐相信应该逃不过他的眼睛,虽然这只是他拒绝某人得寸进尺的一个借口——如果真的带毒的话,搜身阶段早就发现了。
城堡内的起居室空间很宽敞,错落地摆放着沙发和茶几,甚至还有一架钢琴。窗明几净,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显得静谧又舒适——如果靠窗的沙发上没有坐着一个讨人厌的家伙的话,一切都很美好。
“该隐,你这是什么意思?”基法优雅地将手中的白瓷茶杯放下,眉宇微蹙,一脸不愉快的模样,“如果你是特意把她带来交给我处置的话,我倒是可以道一声谢。”
该隐正想着该如何解释,风织却好心地揽下了这个活儿。
“虽然我也对你的那些‘手段’有些小兴趣,但暂时恐怕是体会不到了。”风织露出了略显遗憾的表情,“我来这里,当然是得到雷比亚斯大人的许可的。”缓了缓,她继续道,“基法先生,这里有什么好茶么?能否麻烦你帮我泡一杯?”
要不是该隐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说不定真的会和基法一样,认为是雷比亚斯大人特地准许她来起居室喝茶的呢。
明明每一句都是真话,结合在一起却偏了十万八千里。这个女孩,对于如何漂亮地误导别人,确实是非常的有心得。
基法很难得地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定定地望向风织,半晌,又看向该隐,似乎是在向后者询问,这是真的吗?
该隐再一次踌躇该如何回答,基法却等不及了。
“很遗憾,对于你这样低贱的丫头,我不想弄脏自己的手。”唯独自尊心比别人高出一百倍的基法,除非是雷比亚斯大人亲自下令,不然,他绝不肯低头的。
呵呵呵,果然是“贱民”啊。风织立马想到了自己昏迷前靠着有限的线索和直觉,得出的结论中的某一个。
“那就没办法啦。”风织根本没在意,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了一个类似茶水间的隔间。
“该隐先生怎么说?也想一起来一杯么?放心,我不会下毒的哦。”
“我就不用了。”该隐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跟着风织一起去了。尽管能确认对方没有藏着毒药,但谨慎的心态还是驱使着他,不让某少女离开他的视线。
风织在茶水间里研究了一会儿,在有限的选择里挑了一款她还算看得上眼的茶叶,好歹给自己泡了杯茶。
“如果有茶点的话就更完美了,喝红茶的时候我喜欢配不太甜腻的香草曲奇。咖啡的话,就应该配霜糖蛋糕了呢。”
风织似是无意识地抱怨,该隐却没有听漏。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么?虽然这种搭配在上流社会比较常见,但也不至于到平民阶层完全不了解的程度。可这么低级的诱导,真的有必要?
还是说,她纯粹只是随口一提?
不过,除此以外,她的谈吐和见解还是给人一种不一般的感觉,别的先不提,至少该隐自认从没有从其他人身上体会到过如此深的挫败感。简直,和初遇时的她是两个极端。如果说昏迷前的林风织尽管行事不合常理,但句句话都给人一种说的是真话的感觉,宛如透明的水晶般澄澈的话,那么此刻的她就犹如是迷雾笼罩的黑夜,让人根本无从揣测。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这也正是让该隐感到分外棘手的地方。明明不过是一句没什么大不了的话而已,竟让他感到格外纠结。
风织似是没有注意到自己不小心透露了一点信息,端着茶杯走出了茶水间,而后,在基法的正对面坐了下来。
“你想做什么?”基法极其地不开心,或者可以说是有点愤怒。他能明显地感受到对方的挑衅之意。
“这个啊,我是觉得很好奇,现在应该是训练的时间吧,或者,不训练的话应该也会有什么任务才对吧,基法先生怎么在这里悠闲地喝茶呢?您应该也是骑士团长吧。”风织很是坦率地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要这么说也没错,午饭前的时间很宝贵,应该不是用来喝茶的。
该隐根本来不及阻止。
这女孩,又捅娄子……她不会是故意的吧?
基法的脸都气红了,“我的骑士团,自然有我的管理方式,不用你操心。小丫头,既然雷比亚斯大人恩准你来这里喝杯茶,那么,喝完茶就给我滚。”
基法真是有种想杀人的心情,这种感觉,在某一次被乔凡尼骗到以后也产生过,这对于特别擅长让别人难受、同时也深谙规避之道的他来说极其罕见。
“唔,生气了。”从风织的表情上来看,对方的回应应该在她的预料之中。
“那么,换个问题,恰好说到了雷比亚斯大人,基法先生,你觉得雷比亚斯大人是个怎样的人?”
“……”这话题转得,基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但他毕竟还是个聪明人,不到片刻,就意识到了什么,“小丫头,你想套我话?”
“不不不,我是真的对他的为人很好奇。从你们对他尊崇无比的态度上来看,他应该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但是呢,如此了不起的人,会大半夜跑到我这样一个淑女的房间里来么?我真是差点怀疑我的眼睛呢。”说着,风织真的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你这家伙,是在侮辱雷比亚斯大人么?”基法的模样极其恐怖,恐怖到旁观的该隐甚至觉得下一秒,他就要拔出剑刺穿少女的胸膛。
他是真的在生气呢,为了一个算不上是什么问题的质疑,对象还是她这样一个毫无人权的俘虏,哪怕对雷比亚斯的人格有一丝丝的曲解,都值得他如此全身心地动怒。风织默默地在心底盘算。
“不要那么生气嘛。如果有冒犯到你,我道歉便是。”风织放下茶杯,点了点头,“那么,茶也喝完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该隐先生?”
“你这样就满足了吗?”该隐别有深意地问。
“当然。”少女不予置否。
两人在基法充满怒意的注视下,离开了起居室。
该隐似乎有些明白了,某少女执意要在城堡里四处走动的真正理由,不过在此之前,谨慎的他还是想再次确认一下。
“接下来想去哪里?”
“唔……对了,去训练场吧。对于基法所说的他不在也行的管理方法,我也有点好奇呢。”
果然……该隐心下了然。
“那么,走吧。”
“……”这一回,终于是轮到风织有些诧异了。他……不反对么?这样的话……
她没有继续张口,而是乖巧地跟在后面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