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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八十一个 ...


  •   死后的颜笙做了一场梦,梦里面什么都没有,连世人常说的走马灯片段都没有。

      颜笙生前是个天生不会做梦的人,往昔的梦里只有一片空白。

      明亮的白,和茫茫一片空地。
      里面一切都是静止的,甚至没有一点响动,无色无味无冷暖无触感,只有个人意识是活跃的。

      颜笙在心里暗骂:

      不是说她的终期是在三天后吗?为何阎王三天都等不了,就急着收回她的这条命。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仿佛淹没她意识的海洋逐渐被灯火蒸干。
      手里的小金人和旁边静静立着的牌位,昭示着颜笙,她还弥留在这世上。

      全身上下的痛楚感逐渐消散,颜笙内视一遍身体,骨头断裂处被重新连接,喘息于她而言不再是一件艰难的事。

      她活过来了!

      灵力自掌心源源不断地涌入颜笙体内,舒适的清凉感游走于脉络间。

      颜笙呆愣了一会,望见昏迷前手中握着的“浮木”——
      是其中一个小金人

      这小金人周身竟流转着灵力,内里还有灵魂驻扎过的痕迹。

      难道是掌门夫人的躯壳炼化成的?

      大概是她吸收了掌门前妻标本身上生命力,才得以苟延残喘下去。

      这掌门竟有八十个妻子,每个都绰约多姿的,长得和她一样,真是艳福不浅。

      等等,八十个。

      就如同金蝉派的人脱壳八十一次就能升仙,难道这掌门修的是八十一次杀妻证道成仙之法?

      岂有此理,这掌门欺负金蝉派势单力薄,竟敢谋害她的八十个同门。

      听说,掌门的修为境界是在渡劫期。似乎只差一步就飞升了。估计,再杀一个就………

      颜笙掰开手指,仔细点算着,她正好是第八十一个。

      过了许久,胸膛内不断跳动的心脏才稍微平稳下来。

      颜笙再次打量手中的小金人,眼前闪过一道亮光。

      她将小金人摆回它的七十九个同伴身边,双手合十在胸前,态度虔诚,

      “多谢相助。希望能再借几位之力,助我继续修炼。日后飞升之时,定要替几位报仇,手刃了鹤冲派掌门陆析。不达目的,魂飞魄散。”

      既然掌门陆析要杀她,不如先下手为强。

      颜笙轻轻划破指尖,以鲜血在空中画下誓言的符阵,待最后一笔完成后,她又默默叨念着九九八十一遍誓言。

      咒毕,颜笙安心盘腿坐在凉凉的石板地上,贪婪地吸吮着小金人身上的灵气。

      小金人灵力远比门派修行池里的精纯,甚至不需要她多做凝练,灵力不费吹灰之力,就流入她的经脉。颜笙心想,这大约是因为夫人们,与她同为金蝉派弟子的缘故。

      就在跃向天门处只差一毫之际时,颜笙忽而觉察周身翻腾一股热意。她无视异常的感觉,艰难冲击着天门。喉咙里涌上腥甜,大口鲜血倾吐而出,呛得她咳喘不止。

      颜笙的身子骨还是有些虚弱,所以她只好从长计议,先把所有小金人都揣进她的乾坤袋,日后再慢慢炼化他们。

      颜笙走出这栋阁楼,在附近的水边的潦草整理仪容。

      正要起身时,天上忽而降下点点细雨。

      好比是穷人乍富,如今的她手头阔绰,不再节省灵力而扣扣搜搜。

      扬手一展,她手心握出一把淡黄色小伞,支棱在头顶,遮住漫天的细丝冷雨。

      她抬起头,透过伞的边沿,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浮云揉作难舍难分的一团。这雨不知会持续多久,能确定的是,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下越大。

      颜笙感觉身子恢复成从前的状态,且手握充满灵气的小金人。

      翅膀硬了,当然是要先下山。

      猪都知道不能与屠户共面。

      等她蛰伏一段时间,修成半仙之体时,再折返山上兑现与八十位掌门夫人的誓言。

      她沿着水边溯流而上,忽而感觉一阵小风袭来。

      她紧紧攥住手中雨伞,抬起眼帘向远处望去。

      一位白衣翩迁的男子,徐徐向她的方向走来。他与她背道而行,同样撑着一把小伞。

      修真人的年纪从面容上是无法探究的,可他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比五官柔和的颜笙显得成熟一些。对方没有看向她,一直死死盯着前方,活脱脱就是一位冒着雨,也要讨账的固执债主。

      男子面如无暇白玉,五官端正,眉宇间虽缺乏少年青涩,却有青年稳重端方。他穿戴整齐,衣着与鹤冲派令人看得腻烦的黑白红制服不同。

      他应是鹤冲派的外门弟子。

      下雨天不在楼阁内避雨,冒着大雨来到这种地方,大概也同她一样,是被鹤冲派不好相与的伪君子们赶到这里的。

      大概是有些同病相怜,又或许男子长得过分好看,颜笙忍不住向前伸手。

      待到回过神时,她伸手握住男子执伞的手腕,指尖隐约蹭到他冰冷苍白的手背。

      就这样,本应是擦肩而过的两人,一齐停住了脚步。

      颜笙对上男子幽深的眼睛,瞥见其中一丝而过的怔色,先开口解释:“我不是坏人。别误会。”

      听到这话,男子点点头。

      颜笙放开手,向男子走近几分,继续道:“你是外门弟子?”

      男子认真端详着她,忽而蹙起长眉,声音低沉而缓慢:“是作何事?”

      颜笙嘴角弯起刻意而精致的弧度,眯起的双眼饱含真诚。

      “我见公子眉清骨秀,定是修仙的好苗子,放在这里耽搁真是糟蹋了。不如随我下山,拜到我们派,那里有更好用的修炼秘籍。”

      “不必。”

      颜笙对他的拒绝不以为意,觉得他性情木讷,被欺负后只敢忍气吞声,随即温温一笑。

      “不必什么?公子不必硬撑着?我们门派规矩不多,现在就剩我一根独苗,一切我说得算。称呼上也随意,若你不想叫我师父,叫我姑姑也无妨......我们门派不戒荤腥,也不禁婚恋。”

      说完这句话,颜笙意识到自己的语言有些大胆,整张脸很快涨红,比山里的红花还红。

      师兄弟们说双修可以增进修为,以前她对此常常嗤之以鼻,现在....

      她细细打量着男子的五官,总觉有个敲钟的木槌不断撞击着她的心脏。她恍然间想开了。合欢也不失为一个自救手段。

      男子眉头微微一蹙,语调平静,隐隐有点不悦:“你还真是花言巧语。”

      听到此话,颜笙收敛嬉皮笑脸,肃起眉眼,正经起来:“门派里的人都说我清冷。”

      过去无论在金蝉派,还是在拜入金蝉派之前的凡间,她说话都有人捧场。怎么感觉到了鹤冲派,到处都踢到铁板。

      颜笙不知疲惫地劝说着眼前的男子:“我不是骗子。我们门派连山石和海水都飞升了。鹤冲派连掌门人都没有飞升。”

      颜笙身材高挑,在寻常女子也是显眼的,和很多男子说话几乎平视。眼前的男子比她要高一些,目测八尺以上。因身高的差距,与男子的眼睛对视,她需要一直仰头,脖子抬得都有些发酸。

      男子若有所思地观察颜笙:“那你还没飞升?”

      听到这话的颜笙一时语塞,认命地闭了一下眼睛,叹出一口气。

      “实不相瞒,本派是除我以外全员飞升。我曾是最年轻的筑基人,只是多年来修为难以精进。不过没关系,前些日子我在鹤冲派养伤,得了些机缘,假以时日定当突破。”

      “鹤冲派弟子最低是金丹期。”男子面无表情地陈述着颜笙刻意掩饰的事实:“本派仅有一人筑基。是掌门夫人。”

      原来连外门弟子也知道她是掌门夫人的事。

      颜笙慌乱中微微低下目光,望向雨水滴在男子脚边的青草,不自然地“嗯嗯”两声。

      稍微动了贼心就被撞个正着。他该不是要替掌门清理门户吧?

      颜笙思索了一会,含着试探性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男子眺望颜笙出来的高阁,又转头看向颜笙,毫不避讳道:“找人。”

      找谁?
      颜笙不敢问下去,生怕男子了解她的意图后,反应过来就把她抓回去。

      颜笙脚尖向后悄悄挪动: “那你慢慢找,我先走了。”

      男子向她伸手,颜笙心头一紧,轻道一声“告辞”。想着想着颜笙高高地举起伞,飞快向山下而去。

      颜笙是金蝉派的弟子,金蝉派没有外功,只有心法和逃脱的步法。
      她步法纯熟,溜得飞快,不出一会就消失在男子的视野里。尽管路面上的积水较深,颜笙像仙姑般凌波微步,衣裙上没有沾染泥点。

      如今鹤冲派是修门第一派,修士们都想拜进来,里面的人也不想逃出去,除了她。

      颜笙走得很快,外门的那名弟子也没有在她身后追赶。

      前面的路段上有两名弟子不紧不慢地走着,颜笙不便继续大摇大摆地离开。

      她停下脚步,藏在湿漉漉的大树后面,手指掐着树干粗糙的纹理,斜睨着路中央两名弟子。奇怪的是两人竟往山下行进,边走着边低声议论着。

      “听说了吗?刚才有名外门弟子在山中遇到凶兽,至今下落不明。”

      “难怪掌门突然下令叫半山腰的弟子下山。”

      “掌门回来了?不说替那个筑基的夫人采药去了么。”

      “他快到渡劫期,还没飞升,怎么可能一个念头的功夫就回来。凶兽滋扰的地方,可是掌门夫人的……平日里谁都进不去的,今日有凶兽竟撕开结界,可真是野蛮。”

      颜笙蹙起眉头,想到在半山腰间见到的外门弟子,心道一声不妙,恐怕遭遇不测的就是方才与她打过照面的男子,记得他是外门弟子。

      颜笙决定折返回去,顺便把那白面书生般的外门弟子收入麾下。

      再说,山下全是鹤冲派的弟子,单凭她的力量,一个人也逃不出去。那外门弟子好歹是金丹期以上,也能做个帮手,顺便一路私奔,做一对亡命鸳鸯。

      颜笙想着想着心花怒放,捂着热得发红的脸颊。

      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沿着山间狭窄的石梯走回去,走到半山腰时雨已经停了。

      花草树木的轮廓逐渐清晰,颜色比雨前更加鲜艳,雨声已然停住,蝉鸣声还未曾再次响起。

      不远处小山坡脚下,一声凌厉的虎啸,划破雨后的寂静,在颜笙耳边响的格外真切。

      颜笙扒着山顶的石头,向声音的来处望去,细细瞻视过后,发现那是一种头上有着虎样白色斑纹的动物。

      体格是虎的三倍之大。可看着明显不是老虎,通身金棕色带着黑圆环状的古怪斑纹,炯炯双眸覆盖着通透的金色。

      大概就是凶兽,她好像有些印象,是叫做虎犴,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有哪里不太像。她全然忘记书里对它的要害和盲点的描述,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颜笙觉察凶兽的视线落在一处夹缝之中,她沿着夹缝望去,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形。

      想也没想就跳下山坡,趁着老虎尚未反应过来时,她就拉着男子朝远处径直跑去。

      好在金蝉派的腿脚功夫向来利落,她钻进了早前打坐的那个溶洞。

      先前颜笙丈量过那溶洞的尺寸,狭小得一次才足够通行一人。那凶兽的体型,大约分裂成二分之一,也无法通过这溶洞。

      为何藏在这里,显然她是存了私心的。她是想借着这里的灵脉,助力自己脱壳。

      待颜笙冷静下来,才看清眼前的男子,他生着一张娃娃脸,身穿红黑白三色的制服。根本不是她在水边邂逅的那个隽朗男子。

      颜笙还没开口质疑,就听娃娃脸怯懦懦对她说:“掌门不在。长老不允许外门弟子破例来这里修行。”

      “外门弟子为何穿内门弟子的制服。”颜笙疑惑地质问。

      “外门内门弟子所穿的是一样的啊。掌门说了,对弟子应当有教无类一视同仁。”娃娃脸说起掌门,眼里满是钦慕之色。

      可是如果鹤冲派全员都着黑白红三色的制服,那么方才见过的白衣男子是什么?总不会是孤魂野鬼?和高阁里的八十一个小金人一样?

      颜笙猛吸一口凉气。那男子生着天容玉色,难道掌门因嫉妒而对他痛下杀手。

      不过那男子说的找人。该不会他说的找人是来找替死鬼吧?可是他的手腕能被握住啊,虽说没有什么温度。

      颜笙不愿意相信自己是色鬼遇上冤死鬼,对着娃娃脸嘟囔一句:“那穿白色的………”

      话还没说完,颜笙抬眼看向洞口处,见到凶兽那雪白的肚皮,与男子的衣襟的颜色一样。

      心头闪过一个猜测,或许今天遇到的隽朗男子是这挠洞凶兽。

      方才那男子说的找人,该不会是找个人吃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修一下bug,
    男主身高八尺,参考诸葛亮身高一米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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