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寻良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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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柳城，吕洧安让车夫先去买肉买粮食，约定了下车的地点见面。
两人逛遍了柳城的大小药铺，楚茨没有找到乌梅丸，药铺和医馆里的人甚至都没有听到过这个药丸。
楚茨也很诧异，乌梅丸是东汉张仲景的药方，现在怎么会没有？
自己所处的国家是大陵国，这个大陵国处于历史上哪个时期？
梦中的那个历史。
明明这里已经有辣椒了，那应该是明代以后的事情了，可是这里竟然没有东汉医圣的乌梅丸。
就……很离谱。
楚茨迷茫了。
不知身在何处。
迷糊中，一个趔趄，吕洧安扶住了他，没有摔倒，人却晕了过去。
梦中的事情历历在目，与现实是如此的不一致。楚茨不知道哪个是真实世界。自觉性格也是变得怪异，一会儿要恪守礼法，一会儿又想如梦中的自己，随心意行事。
自己到底是庄公还是蝴蝶？今日又受了乌梅丸的刺激，心里受不住，晕了过去。
“楚小姐，怎么了？”
他一路跟着她，自然见到了她的异样。第三家药馆里的大夫说，“没有乌梅丸，老朽兴义五十余载，从京城到柳城，从未听过，小姐是不是听岔了？”听说了这样的话，楚茨反复追问大夫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就一直在失神的状态，口里喃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明明就该有的。”
扶住了她，抓住她的手也没有反应。注意到这点，吕洧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莫名就在眼皮子下晕倒，对外界无感了。
吕洧安眼神变得有些黯淡。
不会是中邪了吧？他自然是不信的。
但这种状态明显是不正常。
吕洧安打横抱起她，往刚才的医馆走去。
一个手拿拂尘的道人走在他侧面道：“无用啊，无用，这世间人若是想清醒啊，非得听到悦耳的声音不可。”
她从医馆出来才晕倒的，再进医馆，有用吗？
他疑惑，道人好似在说怀中的人？
低头看楚茨，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脸上被朝阳渡上一层金色。
吕洧安从不为女色所惑，但这人间美好色，是赏心悦目的。
昨日的楚茨，说服大家的时候，条理分明，句句有理，她神采风扬，满身是光。
惊才绝艳，让人难忘。
怎么就突然晕倒了？天妒红颜？
吕洧安摇头，觉得荒谬。
两人第一次见面，那样的环境，孤男寡女，她开始时紧张，后又方寸不乱，还敢和他谈条件。
偏偏她还才气无双，仙姿佚貌。
灿若云霞。
都是被吕家舍弃的人，很有缘分呢！
吕洧安怀中抱着人，心绪混乱，问道：“高人，请问要怎么做？”
道人没有停下脚步，走得飞快。
他追不上前面的道人，高声，“用心，用心就知晓了。”
“高人怎么称呼？”
只有一句话飘来：“芦中人。”
吕洧安再追时，前方的道人三五步快速地消失在人群中了。
“悦耳的声音？”
天下悦耳动听的莫过于宫商角徵羽的变幻。
吕洧安想到了曾听到琴音，是了，楚茨她是喜欢弹筝的。
问了路人城中的琴坊在何处，抱着她往那处走去。
琴坊里古静幽深，隔绝了外面的吵闹。
女掌柜出来迎接，看到一个男子抱着一个昏迷的人，慌忙说道：“大人，我们这里是琴坊，不是医馆，也不是……”
男人凌厉的目光扫过来，掌柜把剩下的话吞到肚里：“……”也不是客栈。
来人太凶，女掌柜不敢惹，在前方引路到专供女客休息的地方。
吕洧安将木木的楚茨放在，柔软的四方大卧塌上坐着，一手扶着防止她倒下，一手为她脱鞋。
既然凶不过对方，自然将事情做好。
万一，万一这是个大客户呢？
这又不是没遇到过，客人清清冷冷不爱说话，结果买的是店里最贵的琴。
女掌柜是个三十来岁，长相古典不失精明的模样。体贴地将小靠枕放在背后，让人上了热茶放在卧榻上的小杌子上。
“将最好的古筝拿出来。”
女掌柜使了个颜色，自有乖巧的丫鬟出去办理。
吕洧安也上去坐了，将楚茨放在怀里，端着茶杯，小心翼翼地喂了楚茨一口，又将帕子取出，替她擦了一下嘴角。
丫鬟送琴过来，吕洧安示意她谈一曲。
吕洧安一手抚着楚茨如瀑乌发，看着楚茨还没有回神的状态，缓缓说道：“是你这琴太破，还是你弹的技艺不好？”
明明就是低低的声音，下面的丫鬟却听出了杀气，身子不由一抖，离开琴跪下：“大人请恕罪。”
吕洧安没有吕家庇护，在没有遇到贵人之前，京城的安逸生活，全靠狠劲拼杀出来的。若是不压制，周身便弥漫着一层萧杀之气。丫鬟害怕，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女掌柜却是要经事多一些，压下心头的慌意，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绕过跪下的丫鬟，脸上堆满了笑，上前道歉：“大人，这的确是我家最好的琴了。”
“不过……还有一架紫檀古筝，那是家父多年的收藏，是……”
“去，拿过来。”
竟是一句话也不愿意多听。
撤下茶盏，放好古筝，一手轻轻拨动琴弦，一下又一下。
吕洧安轻声在楚茨耳边说道，“楚茨，楚茨，你听？”
楚茨觉得耳朵痒痒的，她又听到那熟悉而好听的声音了，她努力睁开眼睛，这次一定要看到对方的模样。
睁开迷蒙的眼，没人，但是好温暖。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有人揽住她。
看她不自在的晃动，知道人已经醒过来。看来道士没有骗她，有了琴音她就醒了。
吕洧安不知道是自己唤醒了她，见她醒了，不再倒下，请放开了手。
楚茨往前挪了挪，他怀里一空，觉得有些失落。
楚茨刚清醒，声音有些细弱，全然不见昨日的清朗：“我这是在哪里？”
“在琴坊，我为你挑了一架古筝，你看喜欢吗？”
哦，那声音？梦中的声音是吕洧安？
不能吧？
“回神？”
一张大手在她眼前晃动。
“你，手上有血，怎么受伤了？”楚茨惊讶道，“快，快包扎一下。”
女掌柜立即招呼小丫鬟过来，小丫鬟带了东西不敢上前，楚茨道：“我来吧！”
“这点小伤口，不算什么。”吕洧安垂目看楚茨忙碌。
他与人厮杀的时候，每一次都会在身上增添一些去不了的印记。
“伤口这么深，万一感染细菌了怎么办？”
“感染？细菌？”
看到吕洧安的疑惑，楚茨自知失言，扯开话题道：“你这是拨琴弦割伤的吧？初学筝的时候，需要将手指包起来。”
旁边的女掌柜点头附和。
“你挑了一架古筝是吗？待我弹一首好曲给你听。”楚茨坐正了身体，将古琴拿近了一些，先试了几个音。
低音部分厚实含蓄，高音部分清脆，扫弦柔和而温顺。
好筝。
玉笋般的手指轻拨，一段情深柔美的曲调……
弦依高和断，声随妙指续，像叮当的山泉，又似山谷的幽兰，有些忧伤，明明又是在追忆什么。
女掌柜想起与夫君初见时的欢喜，分开时的思念。
缠缠绵绵的情意。
琴声遽停。
弹琴的女子缓缓起身，坐向塌边，旁边俊美的男子拿着绣花鞋为她穿上。
毫无违和感。
女掌柜从震惊中醒来，看着楚茨道：“小姐，我从五岁开始，父亲就请名师教习我弹琴。从小到大，听过的曲调不知凡几，却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曲调。心里十分喜爱，我冒昧求问……小姐，可否留下琴谱，我可以重金买下。”
“还请问小姐，此曲叫什么？”
楚茨下塌来，身形还不稳，被吕洧安扶住。
卖琴谱？
楚茨看向吕洧安，点点头。
吕洧安说道：“掌柜，你既知晓此曲谱旷世未闻，也应知晓古有千金求马一说，这琴谱你愿意出价几何？”
女掌柜一听，知道对方有意要高价，对方若要千金，自己哪里去拿？她实在是喜爱这曲子得紧，秉承了她爹的遗志，毕生心愿就是收集到这世上的所有好曲。
“大人，我倒是愿意用千金求琴谱，但是我没有千金啊。”
“我没有千金，我有这古筝。我愿千金求琴谱，你们千金求古筝。你看这样好不好？古筝换琴谱，你再补上一百两银子，这古筝就是你们的，你看如何？”女掌柜笑着说。
GDP就是被这样拉高的。
吕洧安询问的眼色看向楚茨，她觉得价格高了，比了两根手指，小声道：“一换一。”
吕洧安清了请嗓子，道：“掌柜，可以换。不过是你付我们一百两银子。”
女掌柜像被被点穴一样不能动了，这人到底懂不懂琴？不懂的话咱们会弹出这样的曲出来，懂的话不会看古筝的价值？
古筝是她爹当年花了三百两银子重金买回来的，放在店里做镇店之宝，本不打算卖的。曾经有人出价五百两自己也没有卖出的，这两人……一个琴谱而已，还让自己出让价值五百两的古筝，外加一百两的银子？
放眼望去，哪里有这样的买卖？她买过的琴谱，最高的价格也就一百两了。
女掌柜道：“生意不成仁义在。听你们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妹妹和妹夫这是要去哪里？”
妹夫？
楚茨红了耳根。
吕洧安没有解释，回道：“我们欲往京城。既然掌柜不愿割爱，我们也不强求。”
一面说，一面拉着楚茨，携手向门口走去。
京城？
京城权贵多，那位小姐的曲子在京城找到合适的人，真是能够卖一千两的。
毕竟，那样的曲子风格为所未闻。
或者献给……，一定能够受到重视。
掌柜看了看古筝，紫檀木的古朴，彰显着自身的不凡。
她原本是想用古筝做敲门砖的，但现在貌似有更好的选择了……
“两位且留步。”
“小姐是知音人，这架古筝只有在小姐的手下才能更好地发挥。我愿意再加一百两买下小姐的琴谱，只是按规矩，小姐以后不能在外面弹这首曲子。”
楚茨旋身点头道：“这是自然。姐姐此番豪爽，不亚于古人千金求马。我自是愿意的，我姓楚名茨，不知道怎么称呼姐姐？”
对方同意了，女掌柜喜上眉梢，高兴的声音高了一些：“我叫徐嫣，虚长妹妹几岁，就不客气自称姐姐了。谢谢楚妹妹成全我，妹妹和妹夫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被楚茨叫住：“徐姐姐，我没有带琴谱。”
徐嫣看她一眼，不在意的说：“没关系，妹妹，你再弹两次，我记下来就是。”
说完，笑着旋身离开。
不久回来，带着一个木匣子和一个精致的琴盒。
木匣子里五个闪耀的金锭，吕洧安收下放一旁。听楚茨再弹，徐嫣在一旁记录。
两遍之后，徐嫣对着琴谱弹了一遍，和楚茨弹的竟有八九分相像了。
惹得楚茨连连赞叹她的好记性和好琴艺，徐嫣羞涩得一笑，谦虚道：“不过是从小就做，熟练罢了。”
临别时，两人依依不舍，互为知己。
楚茨还让吕洧安告诉徐嫣在京城的落脚地，让她如果有机会去京城，一定要去找她。
楚茨没有想到，她挣的第一笔钱不是因为医术，而是因为梦中学到的琴技。
乌梅丸没有买到，只能自己配置。
柳城的药配不齐，差蜀椒，乌梅数量也不够。
吕洧安看她愁眉不展，开解道：“不定下个地方就有了呢？就算路上没有，京城里也有的。你现在是个富人了，有金子还怕买不到东西？”
逗得楚茨开怀不已。
等和大家聚集的时候，众人听到药没有配齐，也不着急。
“楚小姐，我们不急的。”
他们还乐呵呵的。
药不好配齐，说明这药越珍贵啊！
药效更好啊！
他们也不怕买不起，跟着老大，手里的银钱是不缺的。
对待楚茨三人好了，荤段子也不讲了，每日殷勤地提水捡柴，很自觉的只喝凉开水了。遇到有漂亮的花，还会采回来给楚茨送过去。
不过见到老大脸色黑沉，就悄悄地将花扔掉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寻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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