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成泥碾作尘》小熊敲门

39、苦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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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成小升初考试超长发挥，得了学校第一，去了所属乡中学报到，包括七成在内的高分学生被平均分配到几个班级，校长的初衷是这些成绩优异的学生能带动良好学风从而提高整个年级的学习成绩。

　　一个月之后，七成从小学同学那里得知，村里第二名到第五名都去教学条件更好的镇中学或者县一中念书了，惊讶之余七成才知道可以就读的中学不止这一所。

　　七成就读的班级学风却相当糟糕，一大帮成绩差的人每堂课都在捣乱，热爱学习的七成渐渐被影响，上课不听讲下课不做作业不复习，有时甚至逃课。

　　爸妈从不过问七成在学校的一切，第一次家长会时班主任关切的和爸爸交流着：“七成的成绩退步了严重，是不是家里安排的农活太多了？”

　　爸爸阴沉着脸没回答，回家路上爸爸也臭着脸没和七成交流半句，年纪尚小的七成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反而沉浸于和爸爸一起回家的喜悦中。

　　周末在家，爸爸从地里回来时七成正在和弟弟打闹，家里被两个孩子翻得乱七八糟，爸爸脸色微怒但没说什么，休息片刻后继续下地干活了。

　　老师布置的古诗词抄写弟弟自告奋勇的要帮七成，大半个假期，爸爸都没有安排七成下地，七成不用干繁重的农活，不做作业也没人监督，一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假期快结束，七成正在家里和弟弟开心玩闹时妈妈从地里回来了，哐当地将背篓和农具砸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骂着七成：“烂贱货，你不会看别个脸色-呀-！别个前头走，你不会后头跟着去，你死在家头了。”

　　七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骂，赶紧去做饭了，快开饭时妈妈让弟弟去叫爸爸，弟弟一出门，妈妈用老长的竹竿狠狠抽在七成腿上，咒骂着：“那个绝杂种，家长会回来就一直阴阳怪气的，一到地里就念他妈呢紧箍咒。

　　七成从妈妈的咒骂里得知，爸爸轻贱自己的原话是：“养他家那个妈，一个假期硬不做哈作业，活路老子也硬不耐烦喊她，免得成绩下降了老师又怪是家头活路安排多了。”

　　七成痛得大哭，妈妈恶狠狠的剜了七成几眼，之后只要爸妈下地干活，七成赶紧扛着农具跟着，从学校回来如果家里没人，赶紧去没门的厨房背着背篓、拿着镰刀去打猪草，回家做完家务赶紧写作业，但是不会做的作业爸妈从来不会好好教导，只会指责谩骂，时间一长，七成不会的就空着。

　　周日去学校时妈妈告诉七成下周三家里收玉米，有邻居帮忙，让七成中午买菜送回家，到时间七成一放学就飞奔集市，饿着肚子走了两个多小时山路把菜送回了家。

　　回家扒了点剩饭要赶着去学校，七成让妈妈把买菜钱给自己，不然生活费不够，妈妈不耐烦的说着：“我没钱，你爸不在，你去给同学借嘛。”

　　七成不同意，妈妈边骂着七成买的菜都是自己前两天买过的，边往里间走：“我去看你爸放的钱还有没有？”

　　妈妈拿了5块钱给七成，七成兴高采烈回学校了，周五回家爸妈正吵得甚凶，七成不敢进去，妈妈红肿着脸，哭肿着眼出来，看见七成就哭诉：“死杂种，说我家娘娘母母都是贼，偷他的钱。”

　　七成估计是那天妈妈给自己五块钱时爸爸不在，爸爸现在故意借酒发疯，无中生有，妈妈继续哭着：“老子两根头发都剪了卖掉，扎都扎不稳了，卖了十块钱都用在家里了，到头来还是贼。”

　　七成已经习惯了这种无聊的吵闹，没说话带着弟弟去打猪草，走在路上七成边走边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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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考查分后爸爸一本正经的劝说着七成：“我听说考上区一中的退回县一中读就可以免所有的学杂费，你退回来读，聪明的话在哪里读都是一样的。”

　　七成：“今年分数线涨了好多，我的分数去不了区一中。”

　　爸爸没再提这事，拿到县一中录取通知书时，妈妈高兴的计划着送七成去念书，爸爸一脸阴郁的指责：“陈家大姑娘高考600多分，她大伯是跑班车的，人家本来条件就比我们好，都是她大伯鼎力相助才去读了高中，你拿哪样克读。”

　　妈妈和爸爸大吵了一架，骂着爸爸：“耗子眼睛，你家这几代人连读完小学的都没几个，供个高中生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

　　爸爸狠狠放下茶杯，恶狠狠的指着妈妈：“你嘿起猛力的推上克嘛，老子看你二天咋个整。”

　　七成听出了意思，哭着呜噜噜地解释道：“我想念高中。”

　　爸爸厌烦的不理睬，七成诚恳的求着：“念了高中考上大学才能给家里争气。”

　　爸爸看着七成鬼哭狼嚎的脸就很厌恶，冷哼着：“你那样子，老子不要你给我争这口气，以后老子讨口到你那门口，都把碗底底翻过来匍起，不要你那点施舍。”

　　七成哭着去睡了，妈妈劝着七成和三姐一起去念中专，但是七成有点鬼火，因为第一次中考失利时七成想去二姐念的中专学校，爸爸剖白着家里没钱，以泪洗面的逼迫着七成放弃了这个念头，妈妈心疼七成年纪太小，去沿海不放心，力劝爸爸让七成复读初三，大一点再出去打工。

　　爸爸当时凶悍的辱骂妈妈惯着七成，还不负责任的对妈妈说：“我没那个本事，你要让她复读你自己供。”

　　妈妈为此去了沿海打工，但是仅一个月就回到了家，之后一直在家种地。

　　七成复读一年，成绩突飞猛进，顺利考上了县一中，现在让七成去读中专，七成含泪坚决的说自己要念高中。

　　妈妈义正言辞的规劝着七成：“不读中专是没钱读高中的噶。”

　　姐姐、哥哥们在省城读一年中专是七成在县一中一年开销的好几倍，七成怔言：“读中专就不要钱了么？”

　　最后爸妈妥协，决定让七成去念高中，但是没有报名费，爸爸特意跑了好几次姑姑家，打电话给在锦城的叔叔借钱，叔叔欣然同意，晚上爸爸回到家冷言冷语的问七成：“第一个学期的报名费是借到了，你读那个以后有什么用，现在又不包分配。”

　　七成只有一个模糊的‘读书能改变命运’的概念，但是自己讲不清它到底是个什么，结巴着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爸爸突然暴怒的摔了酒瓶，骂道：“读你妈的昏书，连自己有个什么奋斗目标都说不出来，就是糟蹋老子的血汗钱。”

　　然后提着板凳就开始砸门，七成和弟弟吓得大哭，门砸坏后继续砸场坝边的水泥瓦，砸得粉碎四溅，七成大哭着拉开爸爸的手臂哀求他：“别砸了，我不去了，我不读了。”

　　弟弟跪在地上抱着爸爸的腿哭求着：“爸爸，别砸了，砸了猪圈没有瓦补漏了。

　　爸爸嘴里继续不干不净：“读你妈的昏书，这些也是老子的心血，这些都是老子的心血。”

　　眼看瓦被砸烂了大半，七成和弟弟随着碎地的声音越来越恐惧，哭得越来越撕心裂肺，妈妈拿着刀对着爸爸嘶吼着：“狗日的，你今晚到底要怎么样，老子死了你就清净了。”

　　说着拿刀划向自己的脖子，七成和弟弟飞奔过去，拉着妈妈的手哭得天昏地暗，妈妈坐在地上抱着两个孩子哭得快断气，指着爸爸骂：“你看不惯，我们都去死，死了你就清净了，你要东家窜西家混的都没有人管你狗日的了。”

　　七成大哭着跪在地上，下了最后的决心：“我不去了，我不读了。”

　　三个人在地上哭成一团，砸瓦的声音没有停歇，爷爷、奶奶、叔伯婶婶全部惊动过来，后面怎么样七成实在记不得了。

　　高一第一个学期，国庆七成回家，爸爸妈妈脸色很难看，爸爸丧着脸一直剜着，妈妈一直念叨家里有多忙：“那么多稻谷，就我和你爸收，还要放着牛，你弟弟放学回来去接我们，要是有钱请几个人帮忙就好了。”

　　七成没有说话，国庆几天决心要帮爸妈多干点活，但是一直下雨，几天都没办法去收庄稼，爸爸一直在给弟弟重复着过两天去买头羊宰了吃。

　　到返校的日子，爸妈迟迟没提给生活费，七成恍惚的在果树下玩着，眼看天快黑了，爸爸在门口大骂着：“你还死克不起嘎。”

　　七成眼泪在眼眶打转：“我没有生活费。”

　　爸爸可怜巴巴的表达着自己的艰辛：“我这里有三十块，我前两天卖米的。‘’

　　“拿着快滚”，爸爸语气突变，恶狠狠的将钱摔在地上，转身进了屋。

　　七成忍着眼泪捡起地上的钱，进屋收拾衣服和书包，爸爸在外间讥讽的骂着：“读书人，一点骨气都没得了，老子看你以后有什么出息！”

　　七成一路哭一路往学校赶，渐渐暗下来的天幕让她害怕，让她不知道自己努力坚持的到底是什么，之后七成害怕回家，害怕爸妈那副看待讨债人的痛恨嘴脸，能省则省，在学校经常吃泡面，实在熬不住了才去食堂打饭。

　　第一个学期结束，假期要补课，需交120块补课费，七成回家后爸爸只给了一个月的生活费，七成战战兢兢地提醒着爸爸：“还要交补课费。”

　　爸爸咆哮着：“什么，生活费给了你还要补课费，补你妈脑壳。”

　　爸爸憎恶地起身，还不忘痛心疾首的教导：“吃饭要量家底。”

　　七成无声的哭了许久，爸爸将补课费甩在七成身上，强调着：“拿去，赏给你，下个学期还要读的话一分钱都不要我问老子要。”

　　七成拿起钱用袖子抹了两把脸对爸爸说着：“我一定会好好读书考上大学的，这些钱我是给你们借的，以后我全部还给你们。”

　　爸爸不屑的呛着：“你那样子，大学，成绩比你好几十倍的，考不上的还一抓一大把，就是糟蹋老子那点血汗钱，丢水缸里还会冒个泡泡，你那个就是石灰窑子打滚，空进白出。”

　　七成收拾着东西，爸爸愤恨着七成：“在家头你倒是会一天两颗马尿汤汤吊起，在外头咋没得本事要到点补助。”

　　七成没搭理，背着书包赶紧往学校赶，假期在家，吃饭时爸爸凶恶的敲着碗筷质问：“别人读书，都是这样补助那样补助，家里一分钱都没花过，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去了一年什么都没得着。”

　　七成酸楚的扒着饭没说话，对于各种补助七成不是没争取过，刚进高一时需要提交申请，七成不会写。

　　班主任为了让大家有更多申请机会，提醒多备几份、称谓暂时空着，爸爸火力全开的轰炸着：“你向什么机构，什么单位申请，总要有个说法，向谁申请都不知道，你是干什么吃的。”

　　七成：“老师说了先空着。”

　　爸爸：“向谁申请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爸爸骂骂咧咧半天后去请了叔叔，叔叔帮助写好之后去镇上盖章时是七成请表婶带着自己去的。

　　但是整个县都不富裕，几乎每个同学都需要，七成父母健在，家庭没有需要赡养的高龄老人，也没有几个兄弟姐妹同上高中或大学，不符合硬性条件的任何一条。

　　七成明白大多数同学都比自己更需要，何况这种幸运是可遇不可求的，七成的成绩也只是中间水平，既不执念于此，也不怨恨任何人。

　　妈妈因为这个，随时语言恶毒的指使七成去缠着老师要点补助，但是七成都当耳旁风吹过，甚至不让它左耳进右耳出污了自己。

　　弟弟小学毕业即将进入中学，七成劝说着妈妈送弟弟去镇中学，妈妈骂着七成：“万一学费很贵怎么办，谁出钱！”

　　七成：“弟弟属于生源地就读，不会有多贵，县一中初中部一年800块的学费多少家长还抢着送孩子去。”

　　妈妈：“那镇中学到底要多少学费？”

　　七成：“我也不清楚，你去赶集时问问那些摆摊的嘛。”

　　放假回家，七成问妈妈：“弟弟读镇中的事有没有问到了？”

　　妈妈：“我背米克卖的时候问了那个卖凉粉的，说学费800块一年，还说‘呦，你们-读-不-起-。’”

　　七成在家门口看着水塘发呆，七成知道‘自己想让弟弟读好一点中学’的梦想幻灭。

　　高二开学时七成哭着要到了六百块的报名费，但是报名费要八百块，爸爸甩着脸将剩下的三百块钱放回去：“有点钱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用，还不是要给小的留一点，大头我都给你了，差的你借也好、偷也行，随便你。”

　　七成哀求道：“弟弟还要一个月后才开学，你有就先给我嘛。”

　　说完脸上哗啦啦一片，爸爸鄙夷的看了一眼七成，冷声说：“这三百块明说了，不给。”

　　说完连看都懒得看七成一眼，七成知道爸爸的铁石心肠，拿着钱出了门，但是差的钱不知道怎么凑齐，在离家几分钟路程的玉米地边呆站着，暴晒于太阳底下。

　　天气似乎读懂了七成的心情，暴晒和暴雨交替着，七成不知道该认命回家，还是不认命去学校，伯母路过，问：“成成，怎么在这里，衣服都湿透了会生病的。”

　　七成眼眶红红的看着伯母，只是摇头没有说话，伯母走后七成逼着自己尽快做决定，强烈的不甘迫使着她继续一动不动。

　　很久之后妈妈来到七成旁边：“你去给你表叔家借，要是你表叔发善借你，你这书就还读得成，要是你表叔不发善你就趁早收着回来。”

　　妈妈说完毫不留恋的转身走了，七成抹干眼泪往县城里赶，到了表叔家铺面，门开着没有人，七成等了一会儿表叔才回来，七成认真恳切的表达了需要借两百块钱。

　　表叔无奈的表情：“没有钱，刚刚你姑婆才送着去医院，我也刚从医院回来。”

　　七成表达感谢之后准备离开，表叔叫住：“等一下，我看看这里的零钱有没有。”

　　表叔拿出鞋盒里的零碎钱，一张一张地数着，嘴里念着：“看嘛，不够。”

　　七成：“那借我一百块？”

　　表叔数到一百时看见还剩些，最后数到了两百块，手里还剩些。

　　七成说着：“够了，两百就够了。”

　　表叔将剩余的钱放了回去，七成认真的感谢之后赶紧去报名，交费时老师数着一大把零零散散的钱，有点不耐烦，七成耐心的等着老师数完，拿着收据去领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