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未眠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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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西厢记》
窗外的雨落得很大了，明儿在我怀里蜷着，睡得极安稳。
“你怨我无能？你竟怨我无能？"隔壁住着的是长姊同她的丈夫李云。她咬牙切齿的声音透过腐朽的竹窗，显得格外明晰：“我每日起早贪黑、织布务农，竟只换来了你这般狼心狗肺的话语！--你自是金贵清闲，终日作些穷酸文字。现今科考落榜，倒指摘起我的不是！"
“如何不怨你？当初，我若娶了那典史老爷的千金，怕早已飞黄腾达！何必同你这糟婆娘同住一屋！”
许是太过激动，他喘息了半晌：“还有你那好妹妹！自从你将她带来，我李家可有一天安生日子？先是后房走水，再是我落了榜……今儿我把话撂在这儿，我李家容不下她那拖油瓶！明日你若不速速将她发卖，来日我便把你撵出门去！"
长姊彻底噤了声。
我自幼失孤，村里的乡亲无一不嫌我晦气，唯有长姊肯收留我，将我拉扯到现在。
长姊初嫁的几年，性情温良，与李云相处得也算和睦。可因长姊接连几胎都生不出儿子，受尽了李云的冷眼打骂。
李云是个荒唐迂腐的男人，自诩风雅，却把养家的重担扔在长姊一个柔弱妇人肩上。
为了生计，长姊会因一两文的利润冲人破口大骂，会因家产的归属算计妯娌……终成了今日这副旁人看来无比刻薄的模样。
夜格外漫长。
这场争吵，最后以李云搜刮尽了家中所剩无几的钱财跑到镇上的勾栏院寻花问柳告终。
天未拂晓，长姊便起了身。
“你去好生洗漱一番，我带你去镇上转转。”她拉开我的门，唇角是一抹僵硬的笑--似在她形容枯槁的面容上安了一副面具，“我已托了隔壁的徐大娘照看明儿。"
……
我不记得我说了什么，亦或是做了什么，只记得她用她那泛红的眼睛看着我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1】，我当初本不该管你，不过念着血缘之亲，才将你带来。如今家中拮据，要将你发卖，切莫怨我。”
长姊随即将身上破旧的棉衣脱下裹在我身上，又将案上一个干瘪的包袱塞进我的怀里，领我向镇上走去。
我远远地跟在长姊瘦削的背后走着，轻轻掀开了包袱的一角。
是两块尚且温热的、厚实的白馍。
我一时哑然。
……
“这丫头倒算标致，是个拿得出手的。”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眯起眼睛打量我，目光只叫人发毛。他油腻腻的大手捏起我的头发把玩，对角落里的长姊说道：“你开个价。"
男人的衣着很华贵，手指上还戴着一枚莹润的玉扳指，身后跟随着四个人高马大的侍从，想必来头不小。
我的心凉了半截。
与其给这样的人家作通房，还不如原地撞死在这里。几乎是下意识的，我看向长姊。
只见长姊双膝跪地，颤声道：“官爷，她行事粗鲁，又是个黄毛丫头，笨手笨脚不服管教，怎好入您的青眼？”
那男人哈哈大笑，似听见了什么稀奇事：“不服管？爷就喜欢这般有脾性的！至于年纪小--慢慢调教便是！"说着，大手将将要抚上我的肌肤。
“且慢。”正在我绝望之时，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宛如天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未眠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