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舅舅的心愿 ...
-
宝钗隔着珠帘,一个斜斜的角度正好看见琉璃屏风后的桌子边坐着少年将军□□,像是从训练场上直接拉下来的,紧身窄袖,长裤皮靴的胡夫骑射手的打扮,但浑身上下都焦躁不安,手足无措,眼神闪烁。
宝钗也不禁埋怨舅舅的乱弹琴,刚刚一股脑的把一屋子的人都打发出去,说是只留他二人兄妹说话。
连个端茶倒水的丫头都不留,平日也就罢了,可也不考虑自己是个刚刚清醒的病患,手上的碗盅,总要有个人帮自己去放到桌子上吧。
总不能让碗丢地上了,宝钗叹口气,还是自给自足吧,一手拿着碗盅,一手掀起被子,露出月白的中衣,拢了拢肩头披盖的外袍,想要落脚起身。
祈山听见屋里衣服布料西索的声音,窘困的更是不行,几次都欲夺门而出,一撇眼,门外亭子里,吹胡子瞪眼的不正是自己不靠谱的父亲大人。
岐山到底还是如坐针毡的落座下来,偏偏耳朵不由自主的去留意房内的丝毫动静。
意识到自己的留意,又愈加的窘迫了。
这个房子再世如何的敞亮素净,也是女儿家的闺房,他一个大老爷们被强令的坐在这里,又想到这个屋子里的主人曾经和自己是称兄道弟的哥们,如何一夜间就成了柔弱的女儿了,父亲告诉他时,他还当父亲老酒又喝多了,想念早逝的宝宸二弟想魔怔了,一味的胡说。
“祈山兄弟!你进来一下吧。”房内传来的自己熟悉的清脆的声音,不正是自己宝宸二弟的声音吗?
“哎……!”习惯性的答好,脚步不如珠帘后的一瞬间,才又惊醒过来,退了回去,急忙道了声,“我去把你叫丫头来。”
“舅父肯定把我的丫头们都扣着呢,不信,你自往门外看看。”宝宸无奈的回复。
祈山朝着门外瞅了,果然,春晓,秋醒等人都在王子腾的身边立规矩,一动不动的站的笔直。
“看着了吧,舅父的脾气还是那样,他如今想要你我独处说话,若是不顺着他,他都能把你我捆在一起的。你还不如乖乖进来,我们二人像以往一样,说说话,把他老人家应付过去就行。”
宝钗只觉的手中的紫砂盅越来越重,看着珠帘晃动,下面露出一双云头乌皮靴来回进出,就是不敢踏入。
“祈山兄弟!进来!”宝钗所幸高声唤道,门外的一干人都听见的清楚,她似乎都听见舅父大人惊的咳嗽,和自己丫头的暗笑声了。
祈山下意识的窜了进来,只觉得眼前明晃晃的的一片,也不敢细看,只是抬头望着房顶,赤红着脸,啃哧的开口:“二弟……二妹,叫我干嘛!”
宝钗坐在床边,看到祈山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哈捶床大笑起来,所幸把碗盅朝着他的身上一掷,祈山条件反射的稳稳接住,捧在胸口,碗盅中残留的汤难免洒到手上,他正要往身上蹭蹭,便又劈头盖脸的被宝钗扔过来一个帕子。
“祈山兄弟,宝钗宝宸本是一人,又没得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是为了我便宜行事,你又何必如此介怀?我素来欣赏你的胸襟大度,不会被些俗世的狗屁规矩束缚了吧。”
“正是,愚兄难免留俗了!”祈山觉得宝钗都朗朗大度,自己何必惺惺作态,想定,这回才敢直视宝钗。
却是看见一个妙龄佳人端坐一旁,三千青丝被松松挽着一个堕马髻,斜斜插着根紫檀木的发簪,双眸洌洌,如一潭深泉,似弯新月,深邃的不可知其心思,明丽的又让人目不转睛。将此时的绝世女子与印象中的无双少年形象合二为一,不知为何,心中反而觉得坦然多了。
“二妹,你伤势当日颇重,不知恢复的如何了,前几日听父亲母亲说起病情又反复了??”
“长辈们溺爱,难免让旁人以为多严重,皮肉伤而已,我自己调皮,不懂保养,现在知道厉害,不必介怀。不说这个,你我猎场上一次比试,你赢了我一头猛熊,下次我还想着如何能扳回一城。不过,再不用舅舅给的马,胆子忒小,中看不中用。”
“那匹马当日就被父亲斩杀了,数月前从西域淘来匹汗血马,极为神骏,就是性子刚烈,本是皇家贡马,但因踢伤数个驯马师,这些日子来父亲令我亲去驯马,虽未说明,也知道是要给你使的。
二人成功的抛开一开始的丝丝尴尬,将话题引到彼此都喜爱的骑猎上,谈的颇为尽兴,从房内不时传来笑声。
王子腾领着众人听得真真切切,美的一个劲的捋着自己的胡子,朝着自己一脸不愉的妹妹薛夫人笑道:“宝宸做不了我儿,宝钗做的了我儿媳,也是一样!”
薛夫人看到薛老爷在一旁也缓缓点头:“若是避选不成,倒是个极好的法子。”
薛老爷薛夫人脑子一转,豁然开朗,这个朝堂能和王爷太子分庭抗衡的除了自己哥哥还有谁?但心中还是嘀咕,若是和自己哥哥家亲上加亲,如何收敛的了自己女儿那个野狼般的性子,自己哥哥还不尽是在一旁煽风点火。宝钗那还不正是放虎入山,龙回大海,自己名门闺秀的培养计划就正式的胎死腹中了。更不要说,这个祈山现为守边将领,若宝钗真嫁了,岂不是要随着去那边境荒蛮之地,自己如何舍得,若无北静王府掺乎,还是中意姐姐家的宝玉作为佳婿,知文明理,性子又好,到底在自己眼皮下,还能看到个影子。
一时间,作为母亲的心思千回百转,左思右想,皆不得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归根还是只能暗恨北静王府。
书房内,王子腾听着妹夫薛老爷细细说明了北静王府的态度和薛蟠南下回金陵打点宝钗避选受到的阻拦,当下拍板:“避选之事不用抱希望了,如今,去金陵打点一下宝钗和祈山的婚书,若能伪造成五年前的更好,户部的老孙和我还有几分交情,若请他遮掩一二,也是可以的。若是不行,捅到皇上那,便是我抢来个儿媳妇,又如何?”
“希望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大哥若是为了宝钗得罪王爷和太子,终是我们的罪过。”薛老爷说的沉重。
“父亲,若不然我还是回金陵,再去打点一下,半年的时间,说不定,还有变数。”薛蟠开口。
“过几日,将你母亲和妹妹送到贾府,安顿好了,我们爷俩一起回去,若是日后大变,家里也好做准备了。算一算,你叔叔和你堂弟薛蝌的船也走了五年了,按风顺,下个月怕是能到了。”
“可是去西洋的那一批?”王子腾问。
“正是,我族弟和他大儿子已然带着我们薛家一半的财富在西洋英伦土地上扎下根来,南洋的一批薛氏走的更早,发展的更好。”
“十年前薛家的分家,旁人都说,你们薛家元气大伤,几门族亲除了你这个大房领着皇商的牌子,其他不过寻常富商,若是寻常的纨绔子弟,十几年也就败干净了。谁知你们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高,果然是高!。”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的道理宝钗多年前就说过,她那是童言无忌,我却觉得字字锥心,我们薛家,王家历经近百年的繁华,到我们这一辈也属难得了,你我也是半身在棺材的人了,若不及时想出个退路,我们一撒手,孩子们岂不是连个依靠都没有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哥哥伴君如伴虎,几十年的边塞苦寒都熬过来,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哥哥素来不喜,可,眼见变天,哥哥这个时候回京,怕也难独善其身。”
“是啊,你我的先辈血命换来的富贵终还是有限度的,王家的旁支虽多,但都不如你们薛家了,我这么多年,心血都耗在边塞为天下多打磨出几把御敌卫国的好刀,却没有多费心为自家族人谋划多少,我还是不如你了。”王子腾幽幽的看着立在一旁,犹如寒松般坚-挺傲立的义子,欣慰之余,也生出一股浓浓的愧疚,“我等沙场起家的粗人,最好的结局永远是马革裹尸还,愿老天垂帘我一身硬骨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