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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誓不为妾的探春&理所当然的宝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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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但凡是个男儿身,早天南海北的去了,何必困在这个笼子里,如今不过是要再换个笼子,您来奉承我,我实受不起,劝您,您再千万别说生我养我的蠢话,只该当没有生我养我,才是道理!”
宝钗携着黛玉来到探春的小院,刚踏入院们,就清晰的听见探春气恨的说话。
二人顿了顿脚,正要返回,却见赵姨娘扯着贾环骂骂咧咧的跑了出去,见了人,头也不敢抬,顺着墙角走了。
“宝姑娘,林姑娘。”前来招呼的是探春的贴身丫头待书,她急忙迎了出来,自家姑娘的生母如此不堪的样子,也不是第一二次被人撞见,她也只有一脸的无可奈何。
如此,宝钗和黛玉也就只有走进了院中。
看见探春高高的仰着头,背身立在园中。
黛玉唤了声“探春妹妹”,见她缓缓转回身来,果然是满脸的泪痕,一脸的心伤,却是满眼的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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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在待书、翠墨的伺候下,净面整妆后,心情平复了,拉着宝钗和黛玉在园中无花果树下的青石茶几上说话。
宝钗看着这个明艳傲气的三姑娘——探春,打量她或坐,或行,或饮,或语,甚至丫头服侍时候,神色眼神的肃穆,双手摆放的地方,举止完美的无可挑剔,细节无一不彰显着她严谨不容丝毫的错误的贵族女气派。
宝钗叹息这母女间仅有的相似就是眉眼中艳丽,确也被赵姨娘骨子里面的懦弱和卑怯冲淡了,心性上真正的云泥之别,是这对母女最大的悲哀,却也是探春之幸。
三人皆让侍女散去,互相作伴,各有所思,一时皆无言,静静品着清茗。
“探春妹妹,她……”半晌,黛玉开了口,但又没有说下去,她没有说出的话中,隐藏了“她终归是你的母亲”,可一想到嫡庶之别,探春的难,赵姨娘的怨,王夫人的严,再多安抚的话又都说不出口了。
“人生在世,真正能让你选择的是如此有限,你纠结在这上,不过是作茧自缚,画地为牢!”宝钗开口。
“林姐姐,宝姐姐,你们想宽慰我的心,我是知道的。其实,当知道我要入选的事情,我是开心的,”话到此,探春低头痴痴笑了起来,笑到眼角湿润,才停了下来,接着说道,“因为这是上苍给了我另一个机会,此番选秀,以我的庶出的出身,最大的可能是成为某位公主、郡主的陪读女官,按照惯例,女官并不婚配指婚给王公贵族为妾,而是等公主出嫁,赐封官品,卸职归家,以示尊荣,我朝几位公主年幼,都不过数岁,不论是他们谁的伴读,总要近十年时间才可卸职,那个时候,我是有御赐官品的姑姑,填房妾侍必是要不起我的,其他阿狗阿猫的老爷太太也是不会允的,总是会顺了我尊养在家当老姑的心思。”
探春一口气说了半天,看了若有所思的宝钗和瞠目结舌的黛玉,冷笑道:“此番筹谋你们一个嫡女,一个独女,必是看轻我的,我既做了,又当你二人知心,故而才肯说,若你二人日后不与我亲近,我也明白。”
“黛玉我是知道的,万不会有这个心思,你我三人姐妹相称,若真是拘泥在这个嫡庶的狗屁话上,你也是日后不必与我相交的!”宝钗说完,拂落茶几上的古瓷茶盅,作势要拉走黛玉。被探春连连告饶才回落坐下。
“你我姐妹相聚是偶然,相离是必然,这离日都定了,如何还能浪费时间闹脾气,我可是妹妹,天下只有姐姐哄着妹妹的,你们二人到好了,竟要我来哄着你们!”说着说着,泪珠儿又划落探春的眼角,黛玉亲拿起娟帕拭去其泪水,却没有留意到自己早已是珠泪满腮。
“你们只知道我爱好书法,却不知我是因为父亲爱之,我才日日苦练,数九寒冬,不舍停练一日,十年之久,今有小成,才博他欢喜。大姐元春离家,我知主母必然心中思女,我就承欢膝下,事事模仿大姐元春行事,贪其怜爱。说我心硬的人,哪里知道,我不过是谋求日后不再被做一个寻常庶出的小姐,胡乱配了出去,我此生唯一大愿,便是不像我娘,一辈子,只是个仰大妇鼻息存活“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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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宝钗被王熙凤拉了去了宁国府听戏,黛玉回到自己房间内,满脑子都是探春的“永不为妾”的誓言,和宝钗的“我如何能和其他女子分享一个男子”问句。
一个说得若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般的惊心动魄。
一个问的如同“我怎么能下雨不打伞”般的平常自然。
但都是真真的如同晴天霹雳击中了林黛玉的心房。
这二人的惊世悖逆的话语可是大大违背了黛玉从小被教导的女子处事的规则,理智告诉她,她们的话是大逆不道的,是错误的,是不容于世的。可是,黛玉的心里,灵魂深处,有个声音在赞同他们的话,那个声音是那么的清晰而不容忽视。
思想中如此的纠结和挣扎,让黛玉无心其他,饭后,天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她让丫头们再门外的廊子里置一个躺椅。
点一炉熏香,一个人枯坐在漫天的雨幕前,不让人打扰。
“林妹妹本就体弱,如今听说才好了几日,怎么又糟蹋起来了!”来的人正是宝玉,他身披蓑衣,脚踏木屐,模样甚是有趣的很。
“我这也用不着你,你怎么又不请自来了?”黛玉打量这个生生刻在自己心中的男子,如此的相貌,如此的才情,更更看中的就是他此刻眼中眉角的温柔与对。
话本尖刻,可不知怎的,到最后,心一软,舌头便也软了,语调中竟然变得缠绵暧昧起来。
谁知这个宝玉听了这个话,却痴傻起来,狠狠丢下斗笠帽子,扯下斗笠披风,站在雨中喊到:“昨儿宝姐姐用不到我,今儿林妹妹也用不到我,他日各自院子里的姐妹都用不到我,自然就是我该去的时候了。那时候,就是想留也是留不住的!”
急恼的黛玉跺着脚,在廊子里冲着雨中的宝玉呵斥:“你再不许说疯话,我不过和你说笑,你到真恼了,我身子才好了几日,你是不是真让我去雨里拉你不成!”
宝玉雨里愣了半天,却没有像黛玉想象的,立即回到自己的身边。
此刻,黛玉也似乎痴傻了,身子依着门廊的柱子,眼睛盯着宝玉,一动不动,却也不再催他回来。
雨愈发的大了,宝玉已经全身犹如落水鸡般狼狈。
僵硬的黛玉,才慢慢缓过神来,看到这一切,正要喊宝玉。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和林姑娘又是在闹什么!”却是袭人带着麝月寻了宝玉过来,看到这一幕,急急忙忙的撑了伞,为宝玉挡雨,擦拭。
宝玉此刻也不说话,像个乖巧的娃娃般任他的丫头们伺候着。
“林姑娘,肯定又是我们爷惹您生气了,可是这番淋雨也太过了,您知道,他身子看着好,却最是虚的,我们这就服侍他沐浴更衣。这雨大,您也沾染了半天的湿气,您素来身子弱,记得一定让紫鹃煮些带暖的姜汤给您驱寒!”
袭人说了一番话,旋风似地将宝玉带走了。
黛玉闻若未闻,冷冷立在原地,目送着宝玉花团锦簇的簇拥中,渐渐消逝在烟雨朦朦中。
脑海中又再次激荡着探春和宝钗的话语。
“我百般筹谋,不过为此生永不为妾!”
“我如何能和其他女子分享一个男子。”
“永不为妾!”
“如何分享一个男子?”
“为妾!”
“分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