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无路 ...
-
秦飔比刘白早到几天,只见到有河床有桥,坐标和地貌都符合略萨的描述,车里也不缺水和食物,但没见到任何活物,心大如大小姐,也得心慌。更别提,这鬼地方来了就走不了,秦飔分不清东南西北,没几步猛抬头,又是熟悉的灌木和突兀的石桥。
风是天然的雕刻师,沙子质地细腻,混合具黏性的风化物后成为优质雕刻材料,每当风吹过,沙砾便剥落一层,年长日久风蚀作用下产生了各式各样的奇形怪状。但石桥不是风化产物,至少秦颸如此认为,质地坚硬的石桥,不是随手一捻能搓下沙粒的风蚀蘑菇。
或许,现在只能和流沙相伴的这座桥也曾看过碧波荡漾,听过鸥鸟啼啭。
白天车里凉快,夜晚缩在车里保暖,远比军训艰苦的条件下,秦飔也没落下防晒工作,偶尔翻翻腿上那本《神秘学辞典》,那是略萨推荐的入门读物。
据略萨所说,孜川是沙漠里的绿洲,和自然神神秘学有些关系,小白家里跟当地的宗教有些不对付……
跳过绪论吧,无非是新旧神的恩恩怨怨,关键词锁定在“沙漠”“宗教”上。
这位可爱的小淑女选择性忽略了自己的学渣本质和无法使用的古怪终端,但她并不沮丧,因为她相信科技的力量,尤其是后车厢里满满的物资,上到武器下到食物应有尽有,让她觉得自己无坚不摧,至少能让小白没有后顾之忧地解决掉孜川的“问题”。
科技无法解释所有的现象,第二天秦颸就理解了这句话———眼前宽而阔的大河包括石桥上的青苔都在一夜之间出现,昨天石桥上干燥到能让她画思维导图以厘清《辞典》上韭菜般割不完的各类教派,但今天却湿润得能让人脚底打滑。
秦颸爱好都市传说,但不喜欢物理学危机发生在眼皮子底下,可以的话她希望使用科技力量打败各路怪力乱神,但她是学渣,只能用极具个人特色的玄学保命——和她过去的二十二年一样。
还是多读书吧。
逐渐逼近的汽车声,秦颸从体感完美的海市蜃楼中惊醒,她爬上车顶,带了几分被援救的兴奋,“白,我在这儿!你们怎么在路上耽搁了这么久?”
刘白头痛起来,怎么跟到这里来了?上一次思思这么兴奋是在云间乐园排长队时发现可以使用VIP通道。
“思思出现在这里,是你的意思还是七叔的意思?”
七叔常常消失,能联系上七叔的次数少而又少,尽管一直以来生活在七叔的庇佑下,但刘白已经完全摸不透七叔的打算了。略萨泄露消息并安排秦飔来这里,是七叔授意?可为何七叔会将全无干系的普通人牵扯进来呢?
“不用紧张,刘,秦小姐已经有近于你半身的力量了,你们一起去孜川胜算更大。”笔记本上确实记录过,巫族血晶石有庇佑之效,旁人长年累月佩戴身体可能会受些影响,对灵感敏锐些。
“那我拜托你的记忆禁制呢?”深秋落雪,在花都并不常见,当然是略萨的杰作。
“其他人都好说,但秦小姐精神力太强了,与你因缘又深,我只能让她睡着而已。”略萨假装看不见刘白脸上明明白白的“不济事”三个大字,但确实没想到秦飔能来得这么早,本以为孜川会抵抗外来人让秦飔绕上几天的路,这么说来也许是半身的缘故。
啧,这体质已经开始让略萨觉得麻烦了——虽然大局没有受到影响,但状况与设想有小小的不同。
“可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呢?”刘白并非不知道血晶石的作用。笔记本里清楚记载着,孜川巫族血脉里流淌着与神灵天地沟通的天赋,血晶石也是伴随族人降生的天生灵物,族人习惯将它用于自身通灵能力的锻炼,赠予旁人则是保护之意,久而久之,受赠人会成为原主的半身,经过特定训练可以福祸共担五感共享。
可花都信仰零落,神灵失去媒介无处施展,这也是七叔选择让小白在花都生活的原因。可刘白却不曾料到,只想拿给灵感迟钝的思思辟邪的血晶石反而让她涉险。
见刘白眉头紧皱,秦飔心知不妙,先抱大腿低头认怂:“我爹让我自生自灭,你看我也被开了。无处可去,只能来投奔你了。况且,略萨说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当然要来。”
“忘了”,略萨看起来无辜极了:“刘,人多力量大,况且现在也没办法把人送回去。”
如果不是打不过,刘白真想把他踹河里,转身面对秦颸,半是顺毛半是劝退:“孜川对我来说,不是好地方,我的母亲和过去,都葬送在这里,现在的我可能无法自保,思思,我……我或许无法保护你,略萨也无法预判到所有意外,思思,也许还来得及,你回去吧。”比起面对再次失去的可能性,刘白宁愿承认自己软弱无力。
秦飔却对自己的自保能力相当自信,如她一直以来的那样,小胸脯挺着,“小白,这地方你能来,那我也能来。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但我一定能保护你。”
略萨站出来,“孜川也认可了秦飔,如果你们一起,我们的胜算会更大一些,再说了,也许我能把你们两位都护住呢?”
刘白盯住他:“要是你不能呢?”刘白感到空气稀薄,呼吸不畅。
略萨无所谓地耸肩:“刘,现在也没办法把她送回去,既然孜川愿意在秦小姐面前展露真容,你怎么知道她一定做不到呢?”
略萨突然越过刘白肩头看去,发觉时间已经到了。
大漠里的月亮,比之花都大有不同,大漠的月亮只有一轮,干净如水,又圆又大,孤独得很,它的背景只有蜿蜒无尽的沙丘,只有风来回奔跑。
月上中天,人在桥上向桥下望,只能看见渡月河里的月亮消失了,锁星桥中段的月晷上指针影子也一并隐匿,风与时间一同凝滞,刘白抓紧时间割破手掌,血液顺着晷针下落,血液蛇行爬满晷面纹路,此时的月晷看上去恐怖而不祥。
秦飔听见罡风破空,略萨拉了秦飔一把,闪身向右,避开不知何处劈来的攻击。
风重新开始流动,风沙中影影绰绰出现石门,屹立在渡月河对岸,门无环无缝,门扉上刻着一位神祇闭眼高坐石台,座下是无尽水波纹路,祂左半脸眉睫弯弯巧笑盼兮,右半脸阖目流泪苍老愁苦,双手张开呈现拥抱姿态。
刘白将沾血的手掌摁在门上,洞天石扉轰然中开,门后一声叹息传来,终于等到故人回归。
“思思,你被卷入其中,是我的疏忽。”
秦飔本想笑着像往常一样粉拳捶刘白的胸口,但没能从被袭击的劫难中恢复如常,只能脸色苍白着摸了摸刘白肩头,不知道是谁在安抚谁。
所以,我会保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