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三愿》泠翾

6、第五章 冲出牢笼

　　按照之前查到的地点，伊痕独自开车来到杭州想碰碰运气。
　　找那家文景旗下的古玩店并不难，只可惜那里却大门紧锁，说是有批货出了问题，要停业修整。
　　这么大个产业链竟也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伊痕不免有些诧异，但也只能先开车回去，过几天再来。
　　天空下着雨，又赶上黄昏昼夜交替，视线更加不清晰，她也便开得很小心。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打在车窗上像要将它击穿。
　　说巧不巧的，发动机引擎也在这时发出一声嘶鸣，就再也不动了。
　　伊痕勉强借助最后的加速度在车停下来之前将它开到了紧急停车带上，打开了双闪灯。
　　车上没有伞，伊痕轻轻叹了口气，还是下车查看情况。
　　她将发动机盖打开，按照说明书检查了一下情况，她不是学这个的，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反正基本设施没有出故障。
　　她回到车上想打电话救援，却发现因为大雨的缘故，一格信号都没有。她打开收音机听听路况，谁知电台竟然说高速公路因为大雨暂时封闭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只能等雨停吗？伊痕坐在车里，刚才出去时衣服早就湿透了，现在发动机打不开，也没有空调供她取暖，她今天穿得又不多，只是一件贴身的短袖，还真有点凉。
　　这样坐以待毙当然不行，万一高速路上还有别的车呢？她这样想着，便在车灯能照到的地方前后各放了个求救牌子。
　　倾盆大雨，四周一片漆黑，身边的车呼啸而过，却都没有要停的意思，伊痕不禁有些失落。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一辆车停在前方，打开双闪。伊痕下了车，当前方车主下来的一瞬间，她不由得大喜，是令暝铖！
　　“还好遇见你，不然我估计要露宿街头了。”伊痕打趣道。
　　令暝铖闻声也是笑了一笑，他将伞递给她，又将外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他走到车前，检查一下她的发动机，说:“是零件掉了，不过在这里可修不了。这样，你先上我的车，之后的都交给我。”
　　伊痕略微有些尴尬，她与他并不相熟，而她此时浑身湿透，直接搭他的车也不太好。
　　见她有些迟疑，令暝铖便继续说:“不要紧，去吧，别忘了开空调。”
　　伊痕犹豫了一下，接过他递来的车钥匙道了声谢。她透过倒车镜静静地看着他，他站在那里时的气质使他看起来好看得过分。
　　令暝铖设置好警示标和特殊标志后就回来了，说等一下到有信号的地方就报案，交警会处理。
　　雨下得更大了些，他开得也很慢，这种情况是不能再开下去了。
　　令暝铖开口说道：“现在雨太大，看情况还得好久才能停，我记得前面10公里左右应该有个服务站，要不我们先在那里休息一下，等雨停了再走。”
　　伊痕也答应下来，半晌后开口说道：“对了，听吴煦阳说，你们认识？”
　　“谁？”不知是没有听清还是什么，令暝铖又问了一下她说的名字。
　　“吴煦阳，”伊痕重复道，见他还是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便继续说:“就是那天在文景图书馆我旁边的那个。”
　　“好像有印象，应该是认识他父亲，”令暝铖说着，顿了一顿，“不过这么大雨，你怎么会在高速上？”
　　“文景不是以古玩著称嘛，杭州的店还是规模最大的，我就想去看看。”伊痕半真半假地说道，并未和他提及藏书的事。心里盘算着既然证明拿不到，那只能去偷书了。
　　“你对文景很感兴趣？”令暝铖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伊痕点点头，说道：“自然了，国内首屈一指的龙头企业，这么复杂的产业布局，运行管理却像个精密的仪器，没有人会不感兴趣吧。”
　　令暝铖闻声，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许久后令暝铖将车停在服务站的旅店旁。两人下了车，办理完入住手续，他才说:“我的房间就在你隔壁，有事可以来找我。”
　　伊痕点点头，在雨中淋了那么久，她需要缓缓，否则感冒了就不好了。没办法，亚墟中人的体质，都吃不了中原的药。轻则带着血咳出来，重则身患绝症或者当场毙命，和喝毒酒的效果是一样的。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把湿衣服换下来晾好，然后走进浴室，打开淋浴。渐渐地困意袭来，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水蒸气的上升，眼前也逐渐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那是一片充满硝烟的古战场，伊痕看到远处手持刀剑枪的敌军正向这里涌来，她抬手一股强大的气流喷涌而出将敌人湮灭大半。
　　这时眼前突然一片血光，身体便向下坠去，伊痕这才看清自己是站在弥郢的围墙上，四周火光漫天。
　　剧烈的爆炸使她几乎失去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将她拥在怀中。
　　那个人身上全是血，俊美的面容也被散乱下来的发遮住。伊痕抬手将他的发拨开，可当她看见那人长相的一瞬间，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伊痕惊得赶紧睁开眼睛，刚才的场景真实得不像是梦，更像是她亲身经历过一样，可她竟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可能的，自己这将近二十年的人生中，每一件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不可能忘记这么大规模的战争，更何况那还是一个古战场。
　　肯定是假的……只是个梦……
　　她站起身，拿起旁边的浴巾围在自己身上，出了浴室。外面的雨还在下着，现在甚至开始打起了雷。方才放在空调口的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勉强可以穿。
　　伊痕换好衣服，出去到超市找了点吃的，补充体力。她也给令暝铖带了一些，他帮了她不少忙，再不表示感谢她也过意不去。
　　“伊痕？你怎么在这？”吴煦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惊讶。伊痕闻声看过去，只见他旁边还有一个女子，是之前在图书馆见过的那个盛樆桉，她此时看到她依旧是十分的吃惊。
　　“刚巧去了趟杭州。”她这样回答道。
　　“这样，不过，你晚上就吃这些啊？”吴煦阳看到她怀中抱的饼干和面包，不禁问道。他从旁边的货架上选了些点心还有方便面，然后接过她的东西一同在收银台结账再给她。
　　“太麻烦你了。”伊痕说着将刚才那些东西的价格转账给他，简单寒暄两句便走了。
　　吴煦阳旁边那个叫盛樆桉的女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异样的笑。片刻后她说：“刚才停车场一共就那么几辆车，我看了一下，好像暝铖也在。”
　　“是吗？”吴煦阳随口应了一下，但又感觉哪里不对，他应该没有看到伊痕的车才对，还是说他们两个是一起来的？
　　想到这，他心中有些不自在，他不太喜欢令暝铖，一方面是因为他与吴堑之间的往来，另一方面是不理解他竟然会和伊痕相熟。
　　盛樆桉看着他犹豫的神情，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他自小因原生家庭的关系性格敏感，对伊痕哪怕只是朋友关系，也会在意得过了头。

　　伊痕拿着东西来到令暝铖的门前，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叩响了他的房门，他开门的时候正在打电话，只是示意她进去坐，看起来很忙。
　　她进去把袋子放在桌子上，自己也找地方坐下。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声也越来越响，震得心脏都跳乱了节奏。
　　伊痕将食物拿出来摆在桌上，搓了搓冻得冰凉的手指，明明开了空调却好像还是冻到骨子里的冷。
　　她不经意间听到令暝铖在电话中提到什么疏忽之类的，貌似是因为谁的疏忽惹了不小的麻烦，要回上海解决。
　　他之前就是在回上海的路上，肯定是早就知道出了不小的差错。可令暝铖之前的神情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异样。
　　伊痕不禁有些诧异，一般人遇到这种事就算不生气，也会有所烦躁，而他的情绪却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还会向她伸出援手。
　　令暝铖边打着电话，边用屋里的水壶烧了热水，等到水烧得差不多热后又装进矿泉水瓶里递给她让她取暖。
　　伊痕愣了愣，没有想到他竟有这么细心。
　　过了一会儿，令暝铖挂掉电话，把手机放到一边，有些不解地问:“怎么拿了这么多吃的？”
　　“我饿了，难道你不饿吗？”伊痕理所当然地说着，“你想吃什么？随便挑，这里面有你的份。”
　　“其实，”令暝铖挑了挑眉，“我不饿。”
　　“好几个小时了，怎么可能不饿呢？”说着，伊痕随手拿了个面包给他。
　　她没有问为什么他之前每次见到她都那么惊讶，而是提到了他刚刚打电话的内容，她说：“刚才听你说好像是出了疏漏？”
　　“一个平时很谨慎的老员工竟然出了错，”令暝铖轻轻笑着，波澜不惊的眼眸里有一丝好奇，“你说，他要怎么办？”
　　“问我？”伊痕有些诧异，见他点点头，猜到他已有了判断，也知道自己的看法不会左右他的决定，便说:“他既是个谨慎的人，之前又没犯过错，也不必罚他。一来，他既是骨干，也不方便多罚，免得伤了他的心；二来，他平时足够谨慎，这次出错心中肯定过意不去，此时若对他宽容，他既会感激又会愧疚，日后必定更加小心。”
　　令暝铖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他开口竟唤道:“伊痕，”伊痕一愣，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而且唤得还如此亲近，却只听他继续说:“你很聪明。”
　　伊痕的脸颊微微泛红，轻声道了句谢。不过她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一下刚才的对话，很谨慎的人出了疏漏，刚才那个文景旗下的杭州古玩店也是出了疏漏。
　　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同样都是沪杭高速上，同样的原因。记得之前在文景图书馆的时候，吴煦阳说那里没有公共停车位，那当时令暝铖的车又是从哪里开出来的？
　　正想着，伊痕抬眼看向令暝铖。这个人，肯定和文景有关系。看来日后，更要小心行事，她要找的东西是机密，一定不能让他知道。
　　“我刚才碰见吴煦阳了，你说巧不巧。”伊痕岔开话题，免得有些尴尬。
　　闻声令暝铖看向她，却半晌没有说话，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伊痕以为他又是没听清，刚要重复就听令暝铖说道：“吴煦阳的父亲吴堑不是普通人，千万不要和他碰面，和吴煦阳最好也少有来往。”
　　“为什么？”伊痕听得一头雾水。
　　“自然是对你不利。”令暝铖敷衍了过去，很明显不太想细说，伊痕也只好作罢。
　　次日一早，两人便回了上海，令暝铖将伊痕送回家就立刻离开了，应该是为了公司的事。
　　最近的事情似乎越来越奇怪，伊痕已经遇到过令暝铖四次了，而她看到的那个战场也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感觉所有这些藏匿起来的事就好像猛兽一样很快就要冲出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