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三愿》泠翾

48、第四十七章 菀菀类卿

　　“裴大人，晚辈初接重任，有很多事还不懂，还望大人日后多多提点，”伊痕轻轻笑笑，从一旁拿起两个杯子，让侍女斟满酒，说:“大人，孤敬您。”
　　“陛下此言真是折煞臣了，臣何德何能提点陛下？”裴渡惭愧地低下头，说:“前些日子的事，是臣没有远见，不想陛下隐藏行踪竟有如此大的收获，是臣愚钝了，日后还望陛下能不计前嫌。”
　　“裴大人是老臣，遇事有您自己的看法，这倒可以补充孤思想上的局限，”伊痕将酒杯递给他，说:“大人，还是由孤敬您一杯。”
　　裴渡接过酒杯，说:“陛下年纪轻轻就能思虑如此周全，臣愧不敢当，还是由臣敬您一杯吧。”
　　伊痕笑了笑，没说什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也给足了他颜面，日后估计他就算不肯低头，也不得不顾忌着他前些日子的叛乱之事，她不妨就此饶他一命，日后有所不妥，数罪并罚才好。
　　送走了裴渡后，又有其余大臣前来祝贺，表明忠心。这一站就站了两个半时辰，实在是撑不住了，伊痕便趁着个空隙，随便寻个更衣的由头避开所有人躲去了后殿。
　　伊痕转到后面的小路，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那好听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不由得使她一惊，她忙将他拉入后殿，确定外面没有人才关上了门。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伊痕打量着令暝铖那身礼服，看起来倒是费了一番功夫的，更是衬得他那英气逼人的面容夺人眼球。
　　“我总不能错过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令暝铖轻轻笑笑，他牵起她冻得冰凉的手指替她暖手，说:“刚才怎么在圣湖中站了那么久？”
　　伊痕一下想起刚刚眼前浮现出的情景，脸颊瞬间泛起了一片红晕，她避开他的目光找了一处坐下，说:“在祠堂中跪了三天，又爬了两天山路，湖里的水还那么冰冷，腿抽筋了。”
　　“快要入冬了，这里海拔又高，这个时候继位，确实是为难你了。”令暝铖说着，目光紧锁在她身上。
　　伊痕看向他，刚刚那景象中的事还历历在目，场景中的人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如果想弄清楚那究竟是梦还是事实，不如问问他是否知道。
　　“问你一件事，”这样想着，她便用那情景中的口吻说:“倘若有一日不必留在这里，你那时的话可还作数？”
　　听到这话，令暝铖瞬间愣住了，表情完全僵在了脸上。这还是伊痕第一次看见他这种神情，她也知道自己猜中了，于是伊痕逼问道：“可还作数？”
　　“自然，我向你保证……”令暝铖接上那段对话，他刚要说完，却被伊痕打断，她低垂下眼眸，说:“那之后，这句话之后，你说……”
　　“我说？”令暝铖挑了挑眉，直视着她的眼眸，嘴角的笑意同那情景中的一般无二，他说:“你是听说了什么，还是想起了什么？”
　　伊痕避开他的眼眸，坐到床边去，稍稍缓了缓，继续说：“我不知道，好像就是刚刚在那圣湖中看到的，”她顿了顿，“你说，衣服弄得这么湿……”
　　“一会儿走回去会着凉的，”令暝铖接过她的话，他走到她身边，突然身体前倾，使她向后躺下，同那场景中一样，“不如先放到一边晾干。”
　　伊痕愣愣地看着他，他迷人的眼眸中倒影着她的面容，使她的呼吸都乱了阵脚，她说:“是这样的，但这是什么？真实发生过的事吗？”
　　“嗯，真实发生过的事，”令暝铖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他的指弯滑过她的脸颊，“知道这件事之后，你是开心还是难过？”
　　伊痕抬手握住他搭在她脸颊上的手，虽然也清楚那些不是她的记忆，但却很渴望那温度。我喜欢你你知道吗？但你对我的好不是给我的，这种感觉真的很痛苦……
　　“很可怕，”伊痕看着他僵在脸上的笑容，继续说，“这不是我想起来的，更不是我的记忆，我为什么会知道那件事？”
　　“我也不清楚，但是你就是知道了，仅此而已，”令暝铖俯身向她靠近，手臂撑在她耳侧，“那是我，曾经对你的许诺。”
　　伊痕吓了一跳，她不相信有转世，更不相信会有人长久的活在世上，但为什么她会有另一个人的记忆？那个地方又是哪里？
　　真的很羡慕子潇，那个和自己有着相同容貌的人，那个拥有了这世间她最想要得到的男子的人，那个画中的人……
　　“宇文暝铖吗？你的真名？”伊痕这样问道，而他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她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脑海中竟然闪过无数类似的场景，她的心中五味陈杂。
　　她确实曾经疑惑过为什么这么一个远离世俗的人会对自己这么好，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份好，竟然全部都是源于另一个人。
　　伊痕看着他缓缓向自己靠近，忙抬手在自己的唇与他的唇之间拦下，食指指尖正巧抵在他唇瓣间。
　　她有些迟疑地说:“暝铖，我不是她，你的那个诺言不是许给我的，我也承受不起……”
　　令暝铖没有说话，但伊痕能够感觉到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又加大了几分力道，将她环得更紧，就好像他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
　　“看到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真的很恐怖，所以，”说着，伊痕顿了顿，“如果我真的和她长得很像，那我很抱歉，可我也无能为力。但死者不能复生，还请你节哀顺变。”
　　“记不记得在上海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你一件事，我问你相不相信有转世这种东西，你说不相信，我也是，”说着，令暝铖顿了顿，他握住她的指尖，有些悲伤，“但你现在就在我面前，又该怎么解释？”
　　“我解释不了，就像我同样不能理解有人能够长久活在这世间，永世不灭，”伊痕避开他的眼眸 “你第一次见到我时会那么惊讶，也是因为我和她长得相似。但我是颛顼伊痕，你刚刚应该也看到了，我有我的使命，也不可能是她。”
　　“转世，便是同一个灵魂，同一副面容，甚至还有相同的性格，你让我怎么……”
　　“一个人是由她经历的所有过往组成的，这才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我不知道她之前经历过什么，更不能感同身受，也根本不是她。逝者已逝，你继续如此沉溺于过去，想必也只是无尽的痛苦。”
　　其实令暝铖早就该料到一旦她知道子潇的事会是这种反应，只是他在心中早就肯定这两个相隔百年的人就是同一个人，“我从来没有想过把你当成她，你是不是她也已经无所谓了，只要你……”
　　“我想起了在摩天轮上那晚，”伊痕打断他的话，“我意识朦胧时说的话，还请你不要在意，也不要再顾及着我长得像你那毕生所爱之人。很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也很抱歉我四岁回到弥郢之前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令暝铖注视着她的眼眸，心中五味杂陈，只好解释道：“我会照顾你是有原因的，不是因为子潇，而是……”他欲言又止，明知自己不应再介入她的人生，却还是不甘心。
　　伊痕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子潇，独孤子潇，怪不得那本史籍会被令暝铖收进文景图书馆里，原来竟然还有这么多渊源。
　　她说：“我在大鸿胪有关黄氏的记载中看到，宇文氏元年七月，岐王殿下迎娶黄氏之女黄曦。想来怕也是因为她，你与子潇并无姻缘，缘分不到，相爱之人无法相守，因而如此念念不忘。”
　　听到这话，令暝铖冷笑一下，他说：“与黄曦没有多大关系，那是父皇指婚，为安抚重臣，也为牵制，不过娶回去好吃好喝养在府里罢了。”
　　“我是想说，你我之间隔的不只是我如今的身份，还有四百年的物是人非。”伊痕说着，心中不免却有些刺痛。
　　这时一个侍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陛下，您在里面吗？”
　　“什么事？”伊痕问道。
　　“巡逻兵在结界处捕获一个中原人，他一直要求面见陛下，有要事。”外面的侍女继续说道。
　　“我知道了，让他稍等。”说罢，伊痕突然拉住刚要起身的令暝铖，想带他先躲避一下。
　　令暝铖看着眼前多出的一套侍卫的服饰，便看向伊痕挑了挑眉说:“这是干嘛？想让我留下来？”
　　“这样我才能保你出去。”
　　“我自己也能平安出去。”
　　“刚才那侍女不是说找到个中原人，你如今在弥郢中没有身份，难道想成为第二个被捕的人？”伊痕也同样挑眉道，“我很认真的和你说，这里现在很危险，你千万不能再踏入这里半步。”
　　“既然危险，你怎么不离开？”
　　“你必须答应我。”
　　令暝铖望着她，眼眸中说不出的神色让人心中悸动，许久后他才答应下来。伊痕将这套侍卫的衣服递给他让他换上，等他换好后便同他一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