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恐却东难飞

1、第一章

　　“相声，讲究说学逗唱四门，这哪一门啊，都不容易……”声儿正是从一个不起眼的小茶楼里传来。
　　茶楼外几个瘦猴似的伙计坐在门槛上扒着不知哪位客人剩下的“残羹冷炙”，有一声儿没一声儿地招揽着。见着人就撇下碗，不住地往里拉呀！
　　北平的冬天真是颤人，街上连个衔食的麻雀都瞧不见。只有几个买东西的小贩戴着毛都炸得不分东西的狗皮帽子，扒着臃肿的大棉袍，只露出冻得通红的鼻头。
　　“嗖——”一道黑影，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大黑耗子”。只那么定睛一看，才分出是个蜷在脏兮兮的烂袄里的白净的小孩，手里还揣着个烤得焦黑的白薯，唯独漏在外面的麻花辫才有那么一丝生气。
　　“月丫头！又来等您家四哥哥呀！”
　　“可不是嘛！天天都来看怹四哥哥说戏，那眼神儿啊！！像什么来着……”
　　“霸王别姬里的玉姬！”
　　“对对对，就是那个玉姬，那个心疼得呦！”
　　“什么‘玉姬’！那是虞姬，瞧你那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样子，别丢人现眼了……”
　　“话说这月丫头果真是个尖果儿啊！出落得水灵！”
　　“可不是嘛！听说江南遍地是美人......”
　　趁着那几个围在地瓜炉边取火的大老爷们争吵嬉笑的空隙，那小姑娘早就把白薯换成听书的“银子”，扒在那茶楼门前听相声去了。
　　茶楼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三两个戴着地主帽，着马褂的小老爷磕着瓜子，烘着手。偶尔还对眼“哈哈哈”地笑着。
　　台上，俩穿着薄衫大褂的戏子在说着包袱。
　　逗哏一抖搂着白手绢，慢吆喝“您听乐（lao）亭估衣，卖这个两块六哇。”
　　捧哏的接道“哎，还真是这味儿。”
　　“怹不光是在拦拒里边是这味儿，就是除了柜台还这味儿。”
　　“还这味儿？”
　　……
　　听得入迷，正咯咯地笑呢，被茶馆的伙计拉了回来。
　　“月丫头，月丫头，您知道这讲的是啥么吗？”伙计终归是怯勺儿，哪懂得这里面的行道。
　　“我自然是知道的，四哥哥同我讲过，这是《卖估衣》里的行段。”
　　“那您四哥哥舍得让您穿估衣？”伙计偻着腰，打趣道。
　　“不挣钱连估衣都买不起，何况是挣了钱。”
　　听着奶呼呼的声音有些愠色，伙计们面面相觑，笑而不语，权当是小孩儿被逗的有些恼了。
　　又过了些时辰，小老爷们手上夹着长长的烟斗，向伙计摆摆手，抛了几个大洋过去。在几个搭着毛巾的伙计的簇拥下，踱着步子离开了茶楼。
　　掌柜的抬头看看台上，“嘿，劳驾，还唱呢，老爷们都走了。哎，钱给您撂这儿啦，记得拿回去补贴补贴家用，买些年货。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这生意是越来越惨淡喽！”说着就走回窄的快转不过身儿的柜台。
　　这戏自然是要唱完的，人不听，还有天的鬼神要听呢！
　　“卖多少钱呢？”
　　“怹找不着号头儿啦！”
　　“别挨骂啦。”
　　语毕。俩人收拾收拾桌子和醒木，从台上跃下来，“这一行啊，是越做越混倦。”矮上一节的捧哏自嘲道，与搭档作了揖，便拿了钱转进转角的胡同里了。
　　“四哥哥！”高瘦的白面书生弯下腰抱起等在门口的小丫头，“走喽！咱回家去！今儿个赚得不少，小玥想吃糖葫芦吗？”挠着丫头的胳肢窝，笑着迈下那仅有的三级台阶。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抬爱，但禁止二改二传，否则追究到底，谢谢您能留下宝贵的时间浏览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