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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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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无声地对峙着,闷油瓶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也不躲,反而我开始不自在起来了。
“怎么醒了?”我表面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样子,“什么时候醒的?”
“从他起床的时候。”
他?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黎簇。我心里瞬间凉了,这就是说闷油瓶从一开始到最后,一字不落地全都听到了。他倒是不慌不忙地看着我,没有一点自己是在偷听墙角的觉悟,反而偷听得光明正大。
我想他这样,无非是三种原因,一种是他故意不躲,让我看到;一种是他懒得躲,觉得被我看到也无所谓。还有一种就是前二种皆有之。我觉得第二种可能性大一些——以他的身手,躲开就是吹吹灰的事。他不躲,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
我还是想再确认一下,艰难开口道:“你都......听到了?”
闷油瓶点了点头。
“那你别信他的话,”我慌了,“都是假的。”
“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他探过身,一双眼睛看着我。我咽了一下口水,就听到他继续道:“张海客让你退圈,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不关你的事,”我伸手推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神色一冷,我看着他,叹了口气,被刚刚的事搞得心烦意乱,就道:“我有点累,出去抽根烟。”说罢我就走到阳台,吹着夜风开始抽烟。
已经凌晨四点了,我的大脑异常活跃,心脏却因为熬夜和疲惫一抽一抽地疼。这里的夜景与上海的截然不同,靠近原生态的丛林,有璀璨的星空和此起彼伏的虫鸣。
我心里开始想黎簇刚刚说的话,就像闷油瓶问的那句——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还是说,都是真的?
在我的认知里,喜欢是热烈的,是外放的,需要真挚的表达。小时候老痒暗恋隔壁班的女生,每个月都坚持写情书,持续写了大半年,虽然最后没成功,但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喜欢。我以为感情都是如此,看不到的喜欢,就不是喜欢,所以我经常会忽略微末细节里,别人的付出。
事到如今我才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孤注一掷的自信,还有一种感情,它是沉默的,是含蓄的。你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但它润物细无声地渗透在你生活中的细节里。
我是个对感情过度笨拙和迟钝的人。有些可笑,我没注意过含蓄的感情,但我自己却是个含蓄的人。我父母有着老一辈表达爱的方式,他们从没和我说过“爱”这个字。这可能遗传到了我身上,“爱”对于我是未知的,喜欢也是。
回顾黎簇与我从认识到现在的种种细节,如果从喜欢的角度去看,很多事都有了另外一层莫可名状的解释。反观我自己,如果让我接受自己是喜欢闷油瓶的,那么很多事就多了一层意思。
所以我是喜欢吗?我不知道黎簇是怎么确定自己是“喜欢”的,不过从无到有,总要有个判据。我从小到大从没有斩钉截铁地判定过自己喜欢过谁,所以我不知道自己的判据是什么。
这种感觉非常难熬,让我抓耳挠腮。要不就是喜欢,要不就是不喜欢,介于喜欢和不喜欢之间,是最他妈煎熬的。
我打开手机,把通讯录从上往下扒拉了一遍。我想到了梁湾,最后还是放弃了打电话的念头,给她发了条短信。没想到刚发过去她就给我打电话,我接起来:“这么晚还没睡?”
“没呢,”她声音略显疲惫,但语气很精神,“我有个新的电视剧不是要开播吗,现在天天忙到半夜。”
“那你忙完了没?要是没忙完,我就......”
“当然忙完了,在吃夜宵呢,”她调侃道,“这么晚问我‘在吗’,怎么,想泡我?”
我失笑:“哪敢呢,不过我确实出了点感情上的问题。”
她语气严肃了很多:“你说,什么问题?”
“嘶......怎么判断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喜欢还是不喜欢?或者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她直接打断我:“是判断你喜欢他还是他喜欢你?”
我愣了一下:“判断我喜欢他。”
“这好办啊,”梁湾道,“喜欢一个人无非三个阶段,求知欲,占有欲,和心疼。”
“求知欲就是你接触到这个人,你觉得他很有意思,对他有好感,你就不想和他仅仅停留在认识的阶段。你想了解他,想知道他的爱好,了解他的为人,甚至于人生目标。很多人在这一步发现性格或者其他地方不合适,就放弃了。但是如果你了解后对他还有浓厚的兴趣,你就会找一切法子想和他有更多的接触。”
“有了接触,两个人熟了以后,就到了第二阶段。你对他有没有占有欲?如果你看着他和其他人亲热,你什么感觉?你会想让他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个,一旦想到他和其他人有亲密行为,你就会难受,这就是占有欲。还有一点就是,占有欲是双向的——你希望他只喜欢你,那就只想要他一个人。你会因为他拒绝其他人的表白或者示好,因为你想占有他,他也就占有了你。”
“最后就是心疼。每个人都有人生低谷或者痛苦的时候,你会不忍他有那样的经历,你会去帮助他,去陪伴,也会无条件的支持和鼓励他。如果他的人生低谷是在认识你之前经历的,你会后悔,为什么不早些遇到他,如果自己那时候陪伴他,会不会好一些。你也会自卑,他在你心中必然有很多优点,所以你会很努力,无论是为了将他拉出低谷,还是为了有资格走到他面前。”
她喝了口水,笑了笑:“我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些条条框框,要我说喜欢是什么?喜欢就是一种感觉。”
“感觉?”
“对啊,感觉,”她轻轻道,“你仔细想想,每一次的对视和心跳。”
她说,吴邪,你想想。于是时光回溯倒转,我想到西泠影社里闷油瓶那双漆黑如墨,平淡如水的眼睛。瞬间我脑袋里像过电影般,每帧都有他的影子。每一次他救我,他唤我的名字,他拉着我的手,我们在夜色和急湍的车流里奔驰——我不用见到本人,他只用一张海报就能给我带来悸动和久久不能平复的心情。
退圈后我去拍电影,时不时看他的微博,关注他的动态,甚至把壁纸设置成我们的合照,只要我一打开手机就能看到他,和那时能和他一起拍戏的我。原来这就叫思念。
梁湾问道:“现在你能判断了?”
我笑道:“嗯,我确定了。”明白之后,我心里轻松不少。
“行,那我就继续吃夜宵了,”梁湾道,“到时候要是成了,别忘了告诉我一声,记得请我吃饭。”
我一口答应,便挂断了电话,刚好抽完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