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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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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睁大双眼看着他,没有思考和回答的机会,就被他按入怀中,宽大的胸膛挡住了她的视线,耳边只有他沉稳的心跳声,以及他冷静的声音:“抓紧我,不要抬头。”
宣禾心里乱糟糟的,恍惚中,她听话地抓紧了他的衣襟,接着被他带着腾空而起,耳畔的呼呼风声很快盖过了他的心跳声……
底下传来一声厉呵:“凌昭!你想去哪!”
凌昭漠然道:“在下上燕山是为了追踪烛蠡踪迹,可燕山却对我有所隐瞒,仅凭唐道友一面之词便要拿我的人,在下恕难从命。既然不是同道之人,那便不必一同行事了,待在下查明真相,自会告知各位。”
“他想走!”
唐珂以灵力将声音推出,响彻山中:“凌昭,你既问心无愧,何必急于离开,莫不是你心中有鬼,才不敢久留?你若踏出燕山一步,今后就是我燕山的敌人,你当真要走?”
回应他的是凌昭御剑而去的背影。
“别让他走,给我拿住他!”继而着急发话的不是唐珂,而是洪玄风。
在场众人中,洪玄风地位颇高,他的话自然份量不小,只听他一声令下,问道台上众修士竟是陆续呼应了,先后拿起法器表明立场。不过眼前真相未明,半数人仍摇摆不定,当下只想两边不得罪,故而选择明哲保身,掏出法器装腔作势,倒没真大动干戈。
凌昭势单力孤,有另外半数人动起真格,也不好应付。
那半数人之中的一帮忘忧谷弟子得令,即刻御剑而起,先后向凌昭飞来,怎奈道行不足追不上,又持法器群起攻之,架不住凌昭身法飘逸,不必回头格挡都一一躲过去。
眼见他即将飞出群山之外,身后有异于这些小弟子的一股灵力逼来,凌昭迅疾地回身,一柄大剑已然快落到他头上。
而那双手握剑,一脸得意之人则是紫阳宗的卓元。这一剑卯足了了十成的劲,卓元见他回头,更是挑衅地一笑。
凌昭也不同他客气,宣禾只觉得本虚扶在她腰上的手一紧,脚下当即失去平衡,身边的威压随即瓦解,后方传来一声痛呼就没了动静。
然而只得了这片刻的轻松,刹那间,更具威势力量笼罩过来,宣禾不安地从凌昭胸前扭过头,却被他重重按住。
“别动。”他短促地说了一声。
接连不断的巨响在她耳边炸开,两股浓厚的灵力相撞,身边的空气都变得扭曲,使她呼吸不畅。而脚下的长剑始终速度不减,一阵剧烈的晃动后又变得平稳,她被紧紧箍着分毫未动,除了凛冽的疾风刮得脸颊生疼,没有其他知觉了。
前一瞬的巨响被远远抛在天外,那些斥骂声随之远去,她感受着他的心跳,似乎快了些许,头顶的呼吸也重了些许。
他们似乎在天上飞了很久很久,等到落地时,天已经黑透了。
宣禾双脚落在地面上,仿佛还踩在云端,一阵飘忽,凌昭适时握住她的手肘搀了她一把,她也顺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稳住身形,随后顺着自己的手往上看去,与他视线相交。
她连忙松开手,却没能将手臂抽回来。他仍旧稳稳抓着她,手劲不重,却十分有力,她只是尝试了第一遍便没再挣扎。
不知夜色是否掩饰了她的惊慌,她低着头不敢看他,更不知道该开口先说什么,在脑中把话术翻了又翻,怎么解释都苍白无力,索性等着他的质问好了,这一次他问什么,她都将供认不讳。
宣禾心不在焉地看着不停流动的溪水,一刻不停歇地把洒在水面的月光搅碎。
这么安静地等候着,脚下渐渐有了实感,手臂上的力道终于卸去了。
“翻过山就是华阳郡了,天亮再走。”
她抬头看去,他口中要翻过山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
凌昭的话重新调起了她的神思,他不顾各仙门阻拦,执意将她带走,还不知燕山里的一帮人会想出什么主意收拾他们。对此刻的他们来说,天地虽辽阔,可也只有华阳郡这混沌之地最安全了。
可她觉得不该是这么个事儿,凌昭清清白白,怎么能不清不楚地和她躲进华阳郡呢?虽说暂时安全无虞了,可他的名声他的前程呢?这么下去,将来她把燕山掏空了,也还不上他的人情了——如果还有将来的话。
“不……”
她的“行”字被他掐断:“打这个方向夜里进山魔障多,再等一等。”
“可……”
“不用急,他们一时赶不来,我没留下声息,他们至多往西南去,想不到你我会一路朝南方走。”
他好像打定主意不许她说话,实则她也没想好怎么说,于是不理会他,转头背对着群山走去,果不其然被他拉住,她闷声勾起手,鼓住一口气拽他一起走,拉扯间听他低低地哼了声。
自从失去灵力以来,宣禾的耳力很少这么好过,她马上定住,凌昭立即松开了手,反被她拉住。他同样甩不脱她,便回身背对她,宣禾快步走回他身前,抬眼往他身上扫去,一眼瞧准了他衣物的破损之处,这么久过去,那缝隙中还不断往外渗着血。
她伸手给他捂住,一只手不够又叠了一只手,血液仍从她指缝溢出,凌昭将她的手拿开,道:“不要紧,我坐一会儿。”
宣禾脱口而出:“别,这是紫阳宗法宝止水箭所伤,催动灵力便会血流不止,只能静养待伤口自行愈合。”
他的声音轻了一些:“好,那我也该坐一会儿。”
她窘迫地放开他退了一步,总算安分了。
两人靠近溪边,各自找了块石头坐下,宣禾正对着他,已准备好随时坦白一切,凌昭侧坐下来,不去看她。她以为他应该对她进行一番逼问,可他格外沉默。
她忍耐不住先开口:“你不处理一下伤口吗?这不比寻常兵器所伤。”
凌昭低头看了眼。
犹豫片刻,宣禾解下腰上的系带递给他:“扎上吧。”
他迟迟未接,她又问:“你在等我帮你吗?”
手中的布条被抽走,他还是迟迟不动作,她不催促了,背对着他走到溪边,把手浸入冰凉的水中,缓慢洗去指缝中干涸的红色,又玩了会水,才听见身后低咳一声。
宣禾回头,他已穿戴齐整端坐着了。
她胡乱在衣裙上抹了一把,起身回到他跟前坐下,固执地继续等他发问。他不问出口,她还是没有勇气先开口。
“明日先在华阳郡安顿下来,他们想在郡内找到你我并不容易,可以借这些时日好好查一查,我有些人可用,不必非得亲自出去。”
他还在绕开最要紧的事和她商议,宣禾按捺不住了,他平静得让她拿不准他心里如何想她,然而有些事情却拖不得了。
宣禾果断道:“唐珂,查一查唐珂。”
凌昭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你说。”
宣禾简直觉得不可理喻,一再疑惑,他对她的信任究竟从何而来。
她无奈笑了笑,斟酌着说:“我以为,应当先从烛蠡查起,我们一直着重在找重明楼令牌的下落,屡次失手不说,还总招惹上不相干的是非,有时冲着我来,有时冲着你来。自杨衍身亡后,一切都有预谋般。”她巧妙地越过自己,问,“你与烛蠡有什么牵连么?”
想当初降伏烛蠡时,凌昭甚至没露过面,可后头的事桩桩冲着他来,着实古怪。
凌昭静了半晌,宣禾看向他,听他道:“没有。”
“也对。”宣禾没有怀疑,方才冲动想坦白的劲过了,那口气也泄了,现在只想着如何圆上自己的话。横竖她说什么,他都要相信的,不需要多么充分的理由,于是她道,“我的意思是,我们的目标一直错了,先找到烛蠡才是最重要的事儿。唐珂他一定与烛蠡有联系,我们要想办法捉住他,他知道烛蠡在哪儿。”
凌昭毫不意外地点着头:“好。”
宣禾不禁想,自己什么时候给他灌的迷魂汤。见他态度依旧,她大胆地把想说的话补全了些:“我还想着……也许,我们见到的唐珂,未必是唐珂了……”
凌昭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松动:“我虽无他交际不多,却也略知他性情,今日问道台上种种,的确不像他的作为。”
话说到这里,宣禾没有再接,再多说就不合适了,幸而他没有追问,如此也很好,都这么糊涂着,不正合了她的心意?
担惊受怕了一整日,她已足够疲惫,没力气再去想凌昭究竟怎么看待她,燕山里的“宣禾”是怎么一回事,唐珂究竟有什么图谋,烛蠡到底藏在哪儿……倘若就此一睡不醒也好,便什么都不用思虑了,只是不该把凌昭拖下水,他们的处境一点儿不明朗,兴许她真的会丢掉性命,可在这之前,她必须还凌昭一个清白。
身下的石头好硬,她困顿地点着头,身子一偏,以为要再度惊醒了,可这一下没有落空,有什么东西结结实实接住了她,借她倚靠着入了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