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35章 死过人的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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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口音你们是北城来的？”
当铺管事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听出来孟婳的口音不是本地的。
他狭长的眼眶里眼珠微转，手里拿着长烟，砸吧了一口，上下打量了几遍二人的行头，见她们神色虽然狼狈，穿衣打扮却还算体面，忍不住满意的点点头。
“对……”孟婳犹豫道，她的口音确实很明显。
“我方才听你身边这位小姐喊你……孟小姐？”
当铺管事捻了捻胡子继续问道。
“还不知老板贵姓。”孟婳垂眸没有正面回答。
“鄙人姓钱，不是这家店的老板，我们老板是南城人，我只是个代为管事的，称不上是老板。”
当铺管事心里认定了孟婳的姓氏，顿时心里一惊，摸了摸绸衣外面的口袋一把抓了个空。
那张照片他给忘在办公室桌子上了！
“房子嘛，我倒是可以租给你们，瞧你们两个像是今早那趟火车上下来的，我想打听些火车上的事，如果你们能给我提供线索，房租我给你们少两成，你们觉着如何？”
当铺管事深吸一口气，决定再多打听一些信息，他得确定眼前人就是顾先生新娶的太太。
“你想打听什么？”孟婳握紧手里的箱子，眼底暗藏警惕，她深知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
这个离警察厅只有几步距离的当铺虽然人不多，地方却占据了足足五间门面，说明背后的老板不容小觑，若是真想打听事情，未必没有自己的渠道，如今却选择她这个名不见经传路过的客人，实在匪夷所思。
而且火车上能有什么事是她能知道的？
孟婳实在想不明白，她狐疑的看着当铺老板，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为了方便，在这里随便找一个人就说要租房子了。
万一对方和方才那些在火车站抓捕自己的是同一伙人……
“我想问一下两位小姐，在火车上可否遇见一位姓顾的年轻男人，也许他身边还带了女士，又或许没有，总之……这个男士一定姓顾，不知道小姐可否见过？”
当铺老板的话在孟婳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找他做什么？”
握紧手里的行李，孟婳另只手不动声色的拉住林小环的手臂。
“怎么？你见过他？”
当铺老板闻言脸色一凝，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慎重，他在柜台旁边来回踱步，神色很是严肃，目光若有似无的打量着孟婳，最后慌乱的放下手里的烟斗，侧过脸隐晦的给伙计使了使眼色。
那伙计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上一喜，继而拔腿跑进了内室。
孟婳眉眼霎时浮现几分警惕，她飞快的拿起箱子，拉起林小环就往门外冲。
“跑！”
两个人一溜烟儿的就跑了没影了。
当铺老板错愕的站在店铺里，见人都跑远了顿时面露惊慌，撩开袍子的裙摆赶紧追出了门，却再也见不到孟婳两个人的踪影了。
“管事，照片拿来了，就是刚才那个女人……”
伙计气喘吁吁的从当铺里间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崭新的相片。
这相片是今天早晨才寄到沧城顾氏商铺的。
不仅这家当铺有，沧城凡是在顾二少爷手底下做事的管事，每个人人手一份。
当铺老板目瞪口呆的看着不见人影的大街，脸都急白了，气馁的扯了扯胡子，半晌才叹了口气费力的摆摆手：“照片给我拿过来。”
“钱管事，我仔细瞧了，刚才那位就是太太……”
“用得着你说？只可惜人走了，少爷交代的事我们算是搞砸了。”
“那……该怎么办呐？”
“不怎么办，通知南城的顾宅吧……”
……
躲在一旁拐角的孟婳见那两个人没有再追过来，这才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们？”
孟婳对此十分不理解。
在火车上，那些人拿着顾径洲和她的照片抓人就算了，怎么随便找一家看着还可以的当铺也能碰见这样的事。
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好像故意针对她一样。
也幸好这老板心急，要是她们两个房子租好了住进去，再被瓮中诸鳖可就难了。
孟婳意识到了人心的险恶，这下不敢随意张口说话了。
这事针对性太强，就连口音都有了风险。
不知道是不是顾家的仇家？
对了！顾家？
孟婳心里一惊，想到刚才那个管事说他背后的老板姓顾，是南城人……
“你之前是不是得罪过人？”林小环也觉得这事有点奇怪，就算是青帮抓人，也不可能整个沧城都普及吧。
“没有。”孟婳摇了摇头，此时此刻，她已经意识到也许刚才那个管事和顾家有关系。
“那家当铺……是不是顾家的产业？”
孟婳靠在墙角微微探出头，远远的看了一眼刚才跑出来的地方，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那家当铺的牌面最右侧，有一个很小的标志。
北城和南城政府向来不对付，很少能见到顾家经营的产业，所以她对顾家的标志并不敏感。
“你不是顾先生的未婚妻吗？他们是不是认出来你了？要不我再回去看看？”林小环按耐住内心的激动，狐疑的看了孟婳一眼。
其实她也不确定刚才那个人是敌是友。
孟婳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我们不用过去了。”
她制止住林小环，微微摇了摇头。
“为什么？若是那人真的是顾家的人，我们立马就能去南城，也不用在这里漂泊不定了。”林小环十分不理解的望着她，想不明白她到底顾忌什么。
“你也说了，顾径洲很可能是被海城青帮的人带走的，目前也许还在沧城，这些顾家人不去救顾径洲，反而盯上了我，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
孟婳装过脸目光严肃的看着她，心里有一瞬间怀疑她的来历是不是也太过巧合了。
“也许……也许是他们不知道呢？你去了告诉他们，他们才知道顾先生被劫走了？”
林小环也有点不确定了。
顾径洲被带走这么大的动静，火车都停了，顾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是不是他们去救了顾先生，只是我们不知道？”
林小环不想把事情想的太糟糕，若是孟婳真的能顺利被顾家人以礼相待，自己去南城也就顺理成章了。
“距离顾径洲离开火车过了多长时间了？”孟婳不答反问。
林小环赶忙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算了算时间，顾径洲约莫是凌晨四点钟火车停下来的时候被带走的，如今看日头差不多十点钟了，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了。
“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了，依顾家的效率也该找到了。”孟婳冷笑一声，看了看刚才跑出来的那家当铺，心里了然了几分。
看来这个钱管事是顾家其他人的势力。
顾径洲曾经说过他和家里的姨奶奶关系一般，如此看来，这个钱管事也许就是顾家姨奶奶的人。
幸亏她及时跑了出来。
意识到这个问题，孟婳现在连这里也不敢多做停留了，她需要赶紧找个地方落脚，等弄清楚顾径洲失踪的原因再做打算也不迟。
“我们先找一个不引人注目的住处，之后再考虑其他的事情吧。”
孟婳做了决定，语气沉稳的看着一旁的林小环，也不在意她同意不同意。
若是不同意，她随时可以离开。
林小环闻言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了，顾家这样的人家，若是真想找一个人，六个小时足够了。
她默然的点了点头，帮孟婳拿好她的箱子跟在她身后。
她只知道，昨天那个跟孟婳一起的男人，是顾家的二少爷就行了。
“待会儿租房子，要不我一个人去吧。”林小环打量了一下四周，觉得这里确实有点不安全了，准备带孟婳跑远一点。
最好远离沧城这边顾家覆盖的区域。
按理说孟婳是顾二少爷未过门的妻子，沧城顾家这片区域的老板怎么着也要给她几分薄面，一上来就盘问抓捕，情况应该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呢？”林小环始终想不明白，心底的疑惑也跟着问了出来。
孟婳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也弄不清什么情况。
她连顾家门朝哪都不知道，自然也不清楚到底是谁想找她。
只不过是顾家姨奶奶的怀疑比较大罢了。
如今敌在暗她在明，她还是躲着点好。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地方落脚，后面找到顾径洲再说。
两个人悄悄从火车站附近的范围离开。
孟婳一路上都没有再张口说过话，她心里盘算着学一下沧城口音。
沧城的口音和她前世院长妈妈的家乡话差不多，她听多了也能说几句。
走到沧城离火车站较远的城隍庙附近。
附近人来人往的各种小贩在街道两旁贩卖。
孟婳站在一棵大树底下。
林小环假装买东西，在附近晃悠了两圈，用沧城话打听了一些事，自最后碰见街口一个卖菜的大妈，名叫桂嫂，随便聊了两句，便以7块大洋的价钱租下了桂嫂的大杂院偏房里。
“你们可别瞧这院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屋里的装修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绝对不会坑你们。”
桂嫂从裤子腰带上扯出来一把钥匙，叮叮咚咚的，带着孟婳她们绕过弄堂胡同，又路过几户院子，最后才在最尽头的拐角处，推开门带着两人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迎面撞上了一个梳着小辫子玩皮球的小孩。
小男孩鼻子上还流了两大串青白的鼻涕。
桂嫂走在最前面，被小孩翁着头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拍门板子上。
“顺儿他妈！看好你家孩子！白瞎两只大眼睛，也不知道看路！”
桂嫂撞得骨头疼，她气的扭头就朝东边的屋子扯着嗓门叫喊，声音大的快要把人的耳朵都震聋了。
那小孩也不怕生，见桂嫂发火，小手擦了一把鼻涕，立马笑嘻嘻的跑到孟婳的身后玩起了躲猫猫。
孟婳僵着身子赶忙躲开。
躲之前还不忘拉了一把林小环。
林小环身上穿的可是她十块大洋买的驼咖色呢子新大衣。
“小孩子嘛，你跟他计较个什么呀。”东侧屋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少妇。
身穿石榴红洒黑墨的无袖露腿旗袍，手里正拿着镜子和红霞牌腮红粉盒擦脸，听见声音悠悠的走出来，鞋子趿在脚上，一点着急的意思也没有。
几个人绕开孩子，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顺儿见状跑出院子去玩。
“芸芳呀，你这今日打扮成这样又要几点回来呀？夜里我八点就睡了可没法给你带顺儿。”
桂嫂早知道芸芳是什么德行，也知道她不管孩子，可是谁让这个叫周芸芳月月不缺房租。
要不是看她手头还算宽裕，平时帮她带孩子也会给个两角三角的买菜钱，她早就想辞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了。
正好，今天又来了两个租客，她立马就瞧不上周芸芳给的那几角钱了。
“这我可说不准，你要是不想带顺儿，就把他随便往院里一搁，谁家好心喂他几口饭饿不死就成了。”
名叫芸芳的女人并不在意桂嫂的安排，也不在意那个叫顺儿的孩子。
桂嫂没想到孩子亲妈都不管孩子，本来就是想减轻一下活儿，没想到反被噎了一下。
她倒不是真想看顺儿自生自灭。
可顺儿又不是她孙子，现在沧城人家家困难，平时吃饭连喝的米汤里都没几粒米儿，她拿什么可怜别人家的孩子？
自家人尚且都还饿的面黄肌瘦呢，还喂别人孩子。
一旁的孟婳闻言愣了一下，她之前在北城，孟家虽然不富裕，却也没有见哪家父母对孩子到这种地步。
“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不操心，反要靠别人，这是什么道理？”
桂嫂也不惯着她，拿着钥匙走到西侧房门口开门的空当嘴了她两句。
之前她就吃过亏，看顺儿可怜，下着大雨的天气，芸芳接连几天没有回来，就帮她看了几天孩子，结果顺儿那皮猴子一点不客气，吃饭的时候，把她给宝贝孙女留的两个大鹅蛋给偷走吃了，被抓到的时候嘴角还留着蛋黄，死活不承认是他吃的。
还真是有什么娘就有什么崽儿。
这回说什么也不能可怜了。
桂嫂打开门，转过头，枯皱的老脸上洋溢着热情：“两位姑娘，这就是西侧房，里面有两张床，还有这个盥洗架，房间我早就打扫干净了，保准你们住的舒坦。”
“呦！桂嫂，你这是从哪忽悠过来的两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啊？别不是又骗人了吧？”
芸芳懒散的抱着白花花的手臂，靠在堂屋的柱子下面不留情面的揭桂嫂短。
“放你娘的狗屁！我清清白白租给别人房子，用得着忽悠人吗？！”
“这可说不准，你那间屋子呀……可是死过人的。”
名叫芸芳的女人拿起帕子捂着嘴轻笑了起来，声音动听又瘆人。
桂嫂可不管她是不是同为女人，作势要去打她的脸：“你再胡咧咧一句我就把你做的那些好事都公之于众！到时候孙家……”
桂嫂的话立马就让周芸芳冷了冷脸。
她面色略有不自然的站在原地，脸上的调笑也不见了踪迹。
“桂嫂……你这房子该不会……”
林小环站在孟婳身后，看了一眼面前的房子，感觉正午炽热的阳光好像一瞬间变得暗沉了起来，就连四周宽敞的小院也觉得充满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深幽。
“没有的事，我这房子干净的很，周围邻居都知道，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若是真有这件事，我给你不要钱！”
桂嫂嘴皮子尤其利索，摆了摆手面带笑容的冲林小环笑了笑。
“那她……”
孟婳隐晦的看了一眼廊下还在看热闹的周芸芳，一时也不知道该信谁了。
“她呀，你们不必理会，一个疯婆子罢了。”桂嫂撇了撇嘴，压低了声音只让她们两个人听见。
“那你这屋子能不能再便宜点？”
孟婳试探的问道。
若是能再便宜，说不准真的死过人……
“我都说了！没死过人，为什么要给你再便宜点？！爱租不阻！你要不租就赶紧离开！”
桂嫂冷着脸叉腰站在门前，把手里的帕子甩了甩。
孟婳刚才跟着桂嫂走了一路，很少见桂嫂这样失态过。
她隐晦的朝林小环递了一个眼神。
“你这屋子……”周芸芳本来不欲再说什么，见孟婳心动了，张了张嘴还要说话，却被桂嫂一下子扑过去捂住了嘴。
“不就是死过几只野猫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桂嫂狠狠瞪了周芸芳一眼。
那周芸芳柔柔弱弱的也不怕，一把掀开桂嫂的手，意味深长的朝着孟婳两个人笑笑：“是呀，就是几只野猫，小姑娘家家的，半夜可不要轻易起床，万一再遇见那些死了的猫，吓到了可怎么办呀。”
“你可闭嘴吧。”桂嫂推搡了她一把。
芸芳也不在意，”啪嗒”一声盒上她的赛璐璐粉盒，弹了弹膝盖上的旗袍，冷哼一声扭着腰回了屋。
门外的顺儿早不知道去哪了。
桂嫂把钥匙给了孟婳一把，孟婳眼尖儿，立马看到桂嫂腰部挂着的那堆钥匙里还有一把一模一样的。
“我这妹妹平时要经常出去，没钥匙也不方便，桂嫂你把另一把给她吧。”
刚刚那个女人说话神神秘秘的，说不准这院子没她想的那样安生，她可不放心把备用钥匙留桂嫂那里。
“你说这个呀？这把钥匙太旧了，开不了锁。”桂嫂没想到她能注意到，扯了扯脸皮笑了笑没有给孟婳。
孟婳还想说什么，却被林小环一把抓住了手臂：“我们不要了，你回去吧。”
两个人进了屋子。
把门关好后，林小环从衣袖里掏出来之前那根铁丝，在锁芯里随意捣弄了几下。
“你在做什么？”
孟婳现在旁边仔细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个所以然。
“这款锁是老式的，原理并不难，我把锁芯的结构改了一下，待会儿再改一下你的钥匙，桂嫂那把就没用了。”林小环处理完，又把锁恢复了原样。
孟婳拿起那把锁观察了一圈，也没看出来什么变化。
她把钥匙插进去，果不其然，钥匙卡在中间就进不去了。
“你这手绝技可真不错，能教教我吗？”孟婳感觉这个技能十分好用。
最起码出门在外不用担心屋子里进陌生人。
“等有空了我教你。”
林小环从孟婳的行李箱里掏出来那把逃生锤，在钥匙的顶部用力砸了几下，因为钥匙并不是纯铁打造的，所以没有断裂，只凹陷了一个小圆槽。
孟婳半信半疑的把钥匙插进锁孔，“啪嗒”一声，锁果然打开了。
“现在不用担心了。”
孟婳放心的把钥匙收好。
两个人走了一路，好不容易有了住的地方，孟婳正要一屁股坐下来歇会儿，却被林小环快速拉住了。
“怎么了？”
孟婳还以为凳子上有东西，赶紧扭头看。
林小环面不改色的摸了一把桌面和凳子面。
两根手指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桂嫂不是说才打扫过吗？”孟婳瞪圆了眼睛，看着林小环两根黑乎乎的手指，抬脚就要去找桂嫂理论。
桂嫂还在门口没有走远。
听见动静讪讪的笑了笑：“这看房子呀，最喜欢落灰了，才打扫两天就这么多了，劳烦你们再打扫一遍了，我去给你们拿两床好被子来。”
孟婳斜眼看了一下身后床榻上仿佛没洗的被褥，听到桂嫂这样说，心稍微安定了些。
好歹要过来两床被子。
“还有这桌子腿，没擦干净。”
林小环指了指腿边刷了红漆的桌子，上面洒了几点深红干了的痕迹。
孟婳看过去，不仔细观察还真没发现桌子腿的脏污。
她奇怪的看了一眼林小环。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35章 死过人的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