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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有哥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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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月初离开待了半年的风月楼,和江淮一起走上了去东晟的路。月初不知道为何要走,她没有问,她努力回想重阳节的夜晚,酒醉之后,能想起来的只有江淮那双迷离的眼睛。
到达东晟时,还未入冬了,但远处袭来的海风还是让月初裹紧了衣衫。
“这就是海啊!”真好看,一望无际的深蓝色,海上飞着自己从未见过的鸟。她蹦到甲板上,晃晃悠悠的让人站不稳。在码头绕了半天,直到太阳将余晖洒在海面上,远处的渔船才满载而归,这是今年最后一批鱼了,月初第一次觉得原来鱼腥味也没那么难闻。突然有一刻,月初觉得要是有一天死在这里是不是也不错,她迎着海风,不顾猛烈,似乎这一刻她也是风。
“七爷!该回去了,五爷都派人来催了!”站在不远处的伯预大喊着,一下子叫醒了月初。
依依不舍的离开海岸,月初上了陆卫眠派来的马车回到陆府。可接下来的日子,却远不止看海这么简单。
“五哥。”见到陆卫眠,月初还是恭恭敬敬的,在她的印象里,陆卫眠体弱但是心狠,就凭他当初把自己扔进地牢看了整整五天的酷刑,月初就不敢不守规矩。
陆卫眠懒洋洋的躺在桌子上,双眼紧闭,淡淡回了声嗯。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月初在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江淮去哪了,月初等了一会愣是没见到江淮的影子。
月初看陆卫眠半天没动便小声喊道“伯预,伯预!”
伯预一直在外候着,听见后赶紧跑进来,“七爷,怎么了?”
“四哥呢?”
“嗷,四爷走了,有事您找我就行。”
月初一愣,“走了?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四爷没说。”
月初看了看陆卫眠心里不是滋味,走了怎么也没和我说一声啊。
晚饭的时候,陆卫眠已经睡了,月初一直闷闷不乐,石拓倒是吃的比谁都开心。
“怎么了?什么时候起你对吃饭都不上心了?”月初对吃那真是一顿都不耽误,这有一口每一口的时候,石拓还是头回见。
“你知道四哥什么时候回来吗?”
“闹了半天就这事?”石拓听完笑了笑,“不是我说你,你老跟着他干什么?你五哥六哥都在这,四哥还把伯预给你留下了,够惯着你了。”
对于月初,或许是断生门很久都没有进过新人了,石拓永远记得自己刚入断生门的时候,他根本就不相信什么所谓的长姐和哥哥,和这里的一切凶狠和善良都格格不入,可待的久了,他也习惯了,他甚至不能想,如果自己不在断生门他能去哪里。他知道月初现在的心境,虽然二人年纪差不多,但是,他真的想帮这个妹妹立足在这。
石拓的话提醒了月初,断生门不仅仅只有江淮一人,她有五个哥哥,一个姐姐,她想融入进去,就必须从心里接纳他们。
第二天,等到陆卫眠睡醒了,月初便带着她忙活了半天的薄荷膏过去了。
可她走到门口,还是没进去,她把薄荷膏交给了旁边的络槿就走了。
络槿走进去,将薄荷膏递给了陆卫眠。
“五爷,这是七爷送来的薄荷膏,说是困倦之时少量抹于眼侧便可提神醒脑。”
陆卫眠懒懒的睁开眼,看了一眼薄荷膏,“人呢?”
“已经走了。”
“叫她过来。”
片刻,月初走进屋里时陆卫眠就那么看着她,看的月初浑身不自在。
“东西都到了,人走什么?”
“我,我怕打扰你休息。”什么呀,分明是走到门口又后悔来了。
“怎么,还记着我让你在地牢里带了五日?”
月初就知道,跑不了这个事,“都过去了。”
“过去了你还躲?”陆卫眠打了个哈欠,“你迟早得适应。雪蛊的事你也应该听说了,这银子在四哥手里如水般撒了出去,总得进点吧,他去弄钱了,弄不到钱,一时半会回不来。”
不知为何,月初总觉得陆卫眠有些狂傲。但她也不好说什么,便只能静静的听着。
看见月初的反应,陆卫眠本想再吓吓她,可这是络槿突然进来,“五爷、七爷,三爷来了。”
三哥?月初从来没见过这个三哥,此刻倒有些好奇。
陆卫眠倒是很意外,钟御疆从未来过这里,怎么今日突然来了。
“请吧。”钟御疆困倦的神色浮上脸庞,月初心里想着,赶紧吧,要不然又该睡着了。
“三哥来怎么没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和之前一样,嘴上是这么说,可是陆卫眠却是连站都没站起来。
待钟御疆走进,月初才看清他的长相,身材粗壮,挺拔如松,一看便是武将,他身穿粗布麻衣,但身形间的贵气还是盖不住的。
“都是自家人,五弟见外了。”钟御疆看了看旁边的月初,“这是阿初吧。”
被点到名的月初突然很慌张,“三哥。”
“x断生门很久没有添新人了,现在也省的阿拓成天老嚷嚷他最小。”钟御疆自顾自的说,“那日你的入门礼,我实在是不方便去,这才缺了席。”
“三哥无妨,大事为先。”月初紧忙说。
这丫头也没什么特殊的,怎么就把阿淮折腾成这样呢。钟御疆心里暗自想着。
“不知三哥此番前来所为何事?”陆卫眠只想快点知道正经事。
“啊,也没什么,这不是四弟到了我这吗,说七弟也在这,正好近来东晟国主信邀南垣派人参加今年的步韬会,我便是受邀者之一。”
步韬会是东晟三年一度的盛会,东晟是女人为上,擅刺杀,而这个步韬会比的却是男人间的肉搏和行军的战术,最开始是为了激励士气,而天下定了乾坤之后,每逢步韬会东晟国主都会信邀北疆南垣,选以勇猛者参会比武,由于当初大乱之时,宁津城全城曾遭血洗,为了吊唁,步韬会并未设在国都,而是在这宁津城。
这步韬会还有一个多月,你来这么早干什么,以往的步韬会也没见你来过我这,你南垣的大将军来东晟的商人家,就不怕别人嚼舌根吗?陆卫眠想着。
“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钟御疆的目光看向了月初,“听阿淮说,阿初在拳脚上吃过亏,此番东行,也是为了教你些防身的招数,保护自己。”
练武!月初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练武,更没想到教自己的竟然是南垣的大将军。
想法是好的,月初也欣然接受了,不过月初知道练武苦,可她没想到,会这么苦。
第二天清早,还未吃过早饭,络槿就将月初带到一偏宽敞的空地。十月的天,月初早早就加了衣服,可钟御疆却仿佛炎夏一般穿着单薄的衣衫。
“扎个马步我看看。”
月初哪学过马步,只能凭着记忆中见过别人怎么扎的照猫画虎。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她刚蹲好,钟御疆一脚踢在她的膝盖处,一把将她踢跪下,疼的月初一时半会站不起来。
她这边疼的龇牙咧嘴,那边陆卫眠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笑的合不拢嘴。
“再来。”语气冰冷,真是大将军啊,昨天还阿初阿初的,今天就使劲练啊。月初可以预感到自己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月初重新扎好马步,腿酸的不得了。又是一脚,不过这次钟御疆没用那么大劲,至少月初没跪下。
“你体格大,下盘稳,轻功类的招数不适合你。”说着钟御疆又抻了抻月初的胳膊,掰了掰她的肩膀,猛的一下将她的胳膊肘向后并拢,令钟御疆惊奇的是,双肘背后碰触月初竟然毫不费力。
“上肢灵活,胳膊长,交战时,别人也会看出来你的强项和弱点。所以,对下主要是防御,对上才是进攻。下盘防御保你不死,上肢突袭取人性命。这就是你的训练方法。”钟御疆说到,严厉归严厉,但是他确实都说到了点子上。于是,月初开始了艰难的练武之路。
月初也不知道自己扎马步扎了多久,只知道腿肚子忍不住的哆嗦,她不想练,这也太苦了,她看了看钟御疆,不练了这三个字还是没说出口,如果是江淮,她或许会说。这倒是给陆卫眠找了点乐子,月初每日苦苦训练,而他每日悠哉游哉的摇椅上喝茶,专挑月初旁边躺着。
就这样,月初天天练,每一天对于她来讲都异常漫长。钟御疆不是每天都在,但是络槿也是个练家子,她会代替钟御疆看着月初。月初自从父母死后就再没打过呼噜,或许是太累了,她那震耳欲聋的呼噜又重新开始了,而每一个夜深人静,在南垣帝都总会有一个男子,看着那本记录她一整天的画本,即使这些画本从东晟传到南垣已经晚了两天。
这些画本都是合昭和伯预画的,当江淮挑灯翻阅时,画本的最后一页却不是月初,而是一行字。
“请公子放心,我定会照顾好小姐。”
江淮撕掉那页纸,直接给伯预回了一句话,“仔细查验。”
那些没用的别传过来。
一个月后的某天,
月初以为今日的训练还是马步、深蹲、沙袋、跑圈。直到她看见院中摆放着一个被支起来的巨型扇子和一堆沙子,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你今日的训练就是扎着马步,双手来回击打扇柄,你的力气越大,交打越快,扇子的风越大,当扇前的沙子全部被吹散时,你就可以休息了。”钟御疆淡淡地说,还做了个示范。
这看起来好像很简单,但是月初真正上手时才知道挥动扇子需要多大的力气。只一下,她的手便疼的难以忍受,
这也太疼了!月初看着自己红肿的双手,满心委屈,当她忍着剧痛将那堆沙子都吹完时,已经是晚上了,冬天的夜晚来的快,那些沙子被吹的满地都是,月光洒落,仿佛满天星河掉在了院中。月初一点一点将他们扫在一起,即使明天他们还是会被吹开。
她回到房间,看了看自己红肿的手,她摁了一下,疼的她眼泪都快出来了。想着明天还得接着练,月初便想去厨房找点冰袋敷一下,然而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石拓的声音。
“前后蹄儿你分不清是不是,猪蹄得煮前蹄,那后蹄哪有前蹄好吃。”
“那螃蟹呢?挑钳子大的煮,别用那些断胳膊断腿的。”
月初正听的起劲,“七爷,您干嘛呢?”伯预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吓了月初一跳,也让石拓看到了他俩。
“没,没什么,找点冰块而已。”
月初看着石拓,“你是饿了吗?”月初不解的问。
可走进屋,屋内的食材都是被挑好了,完全没有要开火的意思。
“您就是七爷吧,这些东西都是给您明日备的。”一旁的厨子搭了话。
月初走进去,看着缸内吐着泡泡乱爬的青紫色的大螃蟹,又看了看砂锅切了块的新鲜猪蹄,如今已是寒冬,哪还有螃蟹了,这猪蹄也是新鲜的,“这寒冬里哪来的螃蟹?”
“这是给咱公子的,公子身子不好,每年都会提前留出些螃蟹仔细喂着,确保公子冬天也能吃到。”这厨子越说越起劲,“而且,这猪蹄还有其他补品都是给咱们公子补身子的。”
月初不可置信的看着石拓,“你把五哥的补品给我吃?”你是嫌我活得久吗?
石拓看了看月初,一脸无奈,大晚上来厨房干什么。“五哥给你留的,你怕什么,我就是今天恰巧碰到而已。”
“七爷,六爷可是天天过来检查啊。”那厨子又来劲了,厨艺好,又健谈,和石拓早就打成一片了。
“就你话多!”石拓瞪了那厨子一眼,其实他的确天天都来,但他也不知为何,就很不想承认这件事。月初说了句谢谢六哥,拿了冰块就走了。之后的每一天,每一顿,她都将饭吃的干干净净,哪怕吃完撑的直打嗝。
就这么练了十天,月初比第一天好很多了。晚上,月初刚把沙子聚到一起,钟御疆便出现在她右侧猛地一个侧击,月初不知是什么赶紧挡住,可惜她的力气太小,一下子被打的往侧面倒。她赶紧左腿一岔,使得自己稳稳站住。这时钟御疆左脚直接踢向她的右腿,月初下意识的抬起右腿,不料钟御疆顺势向左一推,月初便狠狠的摔在地上。
“胳膊和腿都是你的身体,他们是融会贯通的,不是各干各的。”其实,钟御疆也知道,月初不是练武的料,她的资质,连普通都算不上。可没办法,谁让江淮给他出了这么个难题呢。
“殿下,这之前的步韬会咱们北疆都是派别人去的,这次,您为何亲自去。”驿管内,廷渊不解的问白凛。
“南垣和东晟已经有联系了,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今年的步韬会与往年不同,由东晟国主亲自主持,就算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借此机会也可以联络联络别的人。
“殿下,明日便是步韬会了,您早些休息吧。”
“好。”
熄了灯,白凛刚要躺下,屋中便传来了另一种声音。
“不知堂弟睡不睡得惯这驿管的粗被糙褥。”
云端!白凛猛得起来,抽出枕下的匕首,但是黑夜盖住了一切。
“不知堂兄来此有何指教。”
“何来指教,这驿管是我的,是我的也是堂弟的,自己家里那么生分干什么?”
上次还不承认,这次又是称兄道弟。把驿管开到了东晟,还是东晟国主钦点的驿管,不得不承认,云端确实有点本事。
“夜已深了,堂兄若无事,就早些休息吧。”
云端点亮蜡烛,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他从怀里掏出一朵干瘪的芍药花,放在了白凛枕旁。
“今年的步韬会不同,今年既是步韬会,也是东晟国主的侄女——嫣柔公主的招亲会,此次男子东晟两人,北疆两人,南垣六人,共十人。入场前每人会交一件信物,这些信物都会到嫣柔公主面前,嫣柔公主会从中挑选,再根据步韬会的表现确当嫣柔公主未来的夫婿。”
“嫣柔公主?”
“嫣柔公主是东晟国主最疼爱的人,她人如其名、小家碧玉,不似东晟其他女子英姿飒爽,若是娶了她,就是与东晟结亲,芍药是她的最爱。”
对于云端,白凛心中总还是念着一点点情分的,但是更多的是戒备,如果当初自己的父亲没有屠杀白氏旁支,或许他和云端也是君臣相照,可惜了。“你为何帮我?”
“我虽弃了白姓,但骨子里的血是弃不掉的。一旦东晟和南垣真正结盟,北疆根本不是对手,我想保住北疆。”看着眼前的白凛,云端真的很想把他从王位上拉下来,但是他知道,他要做北疆的王就必须保住北疆,而此刻白凛才是名正言顺的那个。
云端听完白凛的话,犹豫了许久,他能知道这些,估计早就和东晟的权贵勾搭上了,到底该不该信他。
那朵干芍药就那么放在烛光下,即使不复盛开,照样鲜红欲滴,相像血一样,血的颜色冲不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