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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仙雪禅境 伤风败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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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无寂做贼心虚,右手将欢喜佛藏到身后,脖颈僵硬地慢慢回头。
“窥视旁人隐私,陋习。”游子意语气平淡,动作强硬,缓缓靠近沈无寂,用身躯将他逼在墙角,像在诱拐小动物。
沈无寂缩在墙角,惶恐地看着游子意。
为什么他重生成了个结巴也就算了,还是个女孩子!
他不想被人压……
他此刻非常,非常怀念少年时的游子意,那个小正经怎么变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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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沈无寂和大哥沈左瑞,一起去云幽文氏论道会的那一个月,他与游子意的关系简直就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见面不是掐架就是吵架。
当年游子意、沈无寂等来参加论道会的少爷小姐们,都不过十四、五岁年纪,五仙门世家之间常有联谊,世家少爷们互相知根知底。
这金陵沈氏虽富甲一方,但并不是玄门世家。世人崇仙,修仙问道的业师,有近乎鬼神的力量,在百姓眼里高不可攀。常有富商为求仙缘,花重金找世家引荐,让子孙后代参与论道。
五仙门弟子皆以为沈氏兄弟不过是绣花枕头,草包一对。
但小宗小派弟子不如五仙门世家子弟那么在意世家出身,与沈家俩少爷寒暄几句便兄弟相称,叫得亲密,很快就与沈氏兄弟打成了一片。
众人抱怨云幽论道会规矩繁多,五仙门弟子目中无人,眼高于顶,沈无寂打着哈欠道:“还是金陵好,皇城的人思想开放,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的规矩,重要的是不用起这么早。”
“云幽孤山不比金陵城,你悠着点,尤其别去得罪云幽家的文锦,他可是出了名的一身正气,循规蹈矩。”沈左瑞叮嘱道。
“文金?文金格格?”沈无寂心不在焉的问。
沈左瑞微微摇头:“不是家主文金格格,是她弟弟,文锦。”
沈无寂把玩玉珏,漫不经心道:“哦?佛乡入室弟子?带发修行的那个文锦?”
游子意随母姓游,字文锦,是云幽家主文金格格的亲弟弟。他十分有佛缘,小小年纪就入了佛乡禅境,做了入室弟子,带发修行。十岁不到就被百家长辈当做神童榜样,天天对自己家孩子耳提面命,众弟子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沈左瑞颔首:“是他。”
“我只以礼待他,他又能拿我奈何?”沈无寂不屑道。
沈二少搂着一干弟子嘀嘀咕咕:“咱们午后可以去山里打鸟,晚上可以研习‘国粹’。我带了弹弓,骰子,麻将。”话落俏皮的眨了眨眼。
众弟子不少都是被自家长辈逼着来参加论道会的。此时一听沈无寂所言,纷纷两眼放光,崇敬的望着沈无寂,沈二少顿时成了众人的救世主。
临江剑宗的小公子范无烦挤进来激动道:“算上我!带我玩一个!沈少,你字无寂,我字无烦,比亲兄弟更像亲兄弟,我对你一见如故,咱们定是有缘!我要去参加金陵的论道会!还有几年轮到金陵举办?”
文家弟子耻笑道:“烦不烦,你先通过此次云幽文氏的论道再说吧,若是落了榜,啧啧......只怕是见不到金陵举办论道会的那一天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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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沈无寂哼着淮语小曲儿,准备赴“国粹”之约(麻将,富少们戏称为国粹)。
沈小公子踩上墙下的假山,刚准备翻墙而出,立刻被结界弹了出来。
有阵法?
对哦!云幽孤山有宵禁来着。
他拍了拍灰环顾四周,轻车熟路地来到阵眼所在,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往上一贴。符箓瞬间燃起,符咒纹路随着火光,刻入阵眼。
“啪”的一声,阵破了。
沈小少摸了摸鼻子,这种事儿他在金陵城也没少干。
后退,助跑,单手撑檐一跃而上。
沈无寂身高八尺,腿型修长,翻得毫不费力。弓着腰身,脊背绷出一道弧,一条腿荡下墙去,翩然落地,朝着山下径直奔去。
他到达“凌云”赌坊的时候,范无烦等人还没到。
范无烦第二个到,远远地就瞧见衣着浅色长衫,通身贵气逼人的沈无寂:“哟,沈少,来的挺早啊。”
沈无寂转头,两人相视一笑,勾肩搭背地走进赌坊大厅。
“哎,胡了。清一色,三番!”沈无寂乐道。
“有没有搞错啊,你一直在胡,是不是出老千了?”另一个牌搭子不情不愿地掏出银子,扔给沈无寂。
“人家也不想的。”沈无寂耸了耸肩,双手一摊,贱嗖嗖地说。
范无烦将牌一推,忙道:“再来,再来。”
“哗啦哗啦”的码牌声又响起。
突然范无烦理牌的手停在原地,嘴巴微微张开,瞳孔骤缩,仿佛见了鬼似的。
“烦不烦,快出牌啊。”沈无寂催促道。
范无烦伸出颤抖的右手,指向沈无寂身后。
另外两人余光一撇,也突然结结巴巴地道:“他......他......”
“文......他怎么来了!”
沈无寂悠悠地回头,瞄见迎面走来一个少年。
来者很高,背着长剑,抬手取剑时,袖口往下滑落,露出半截白皙光滑的手腕。仙门校服,最丑排行榜第二名的文家校服,穿在他身上,说不出得光风霁月。
隔太远看不清样貌,等人持剑走到赌坊门口,沈无寂低声咒骂了一句,他们几个运气可真好。
“亥时已过,你们夜不归宿,还敢破坏锁门阵,胆子不小,都是哪家的弟子?”
沈无寂见来者不知道几人身份,对着范无烦等人疯狂使眼色:你们先走,我来断后。自己迎上前去,撒娇道:“小师哥,我们是初犯,这次放过我们几个,下次保证不犯,如何?”
“不行。”
沈无寂抛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喏,今天赢的,我全上交。行行好,放过我们这一次吧。”
“贿赂都监,罪加一等。云幽‘孤山’禁赌,再加一罪,数罪并罚。”少年一剑探出,向沈无寂左手砍去。
少年身法快极,沈无寂心下一荡,突然来了兴致,平日金陵城里自己难逢敌手,今日全当陪他玩玩。踢出一脚攻他下盘,随后双手探出,挟手去夺少年长剑。
切,没抢到。
少年手腕翩翻,长剑如闪电般削沈无寂手指。
沈无寂虽没抢到剑,但看出少年手下留情,居然没用灵力。沈少汇聚灵力,手指拂过,点中少年持剑手腕的穴道。
少年手一酸,顺势掷出长剑。
沈无寂头一偏,“登”的一声。
长剑钉在赌坊石墙上,余劲不绝,兀自颤动。
少年心头微惊,平心而论,这身着浅色长衫的弟子,修为虽稍逊自己一筹。但灵活机敏,招式变化莫测,夺剑不成就点穴。
沈无寂站稳脚步,习惯性地拿出玉珏,缠绕在指尖旋转,瞧见少年手腕上的佛珠,笑吟吟地道:“文锦师哥,你这是什么功夫?自创的投掷剑法吗?云幽文家也不过尔尔嘛。”
话音未落,沈无寂的束发断开,锦缎般的墨发散开,随风而动。腰上挂的几个钱袋“唰”的掉落。
少年左掌摊开,指尖挂着一枚玉珏轻轻晃动,正是沈无寂母亲的遗物。
沈无寂伸手就抢:“还我!”
此时的沈无寂,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上午说过的话:我只以礼待他。
少年收起玉珏,腾空而起,身影急退。
两人你来我往追逐间,打的太过激烈,范无烦见状不好,赶紧去请沈左瑞。最终以沈左瑞压着沈无寂赔礼道歉,结束了这场闹剧。
次日一众弟子听沈无寂说起昨晚遭遇,纷纷惊噫出声,暗自咂舌,论道会还没开始,沈无寂就得罪了文锦。
少年游子意拿着花名册走进会场,眼神紧追沈无寂。原本偶偶私语的众人被施了闭口禅似的,瞬间安静下来。
沈无寂转身刚好正对他的脸,见其面容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与云幽校训博雅尚美四字,相得益彰。
只见他一步步逼近沈无寂“你,姓甚名谁?”
沈无寂笑道:“在下金陵沈氏沈闲,字无寂”
游子意面无表情的宣判:“沈无寂夜不归宿,聚众赌博,四人一同罚抄文家训石三遍。”
“我可没有夜不归宿。只是回来的晚了点,分明是师哥你大半夜非要与我比试,耽误人家清梦。”沈无寂装得一脸无辜。
游子意睨了他一眼,并未接话,转身就走。
沈左瑞拍了拍沈无寂的背,叹息道:“自作孽不可活。”
各大门派家主,长老到齐后——————“孤月湖,八百里,静幽幽月凉凉,大业师从何而来 ?”
“云幽派,五十载,云蔼蔼雾腾腾,本主持从天而降!云幽孤山论道会正式开始————”
论道会场讲究天圆地方之说,追寻建筑对称之道。
会场四周还设有看台,看台地基十分高大,一道为台阶,一道为斜坡,方便玄门百家宗主,弟子们登台观赏,周围红莲水榭装饰,十分雅致。
云幽会场文氏看台处。
“听说你罚了沈家小少爷抄文家家训?”文金格格言语带笑问道。
“是”
“看来你对他挺感兴趣,你们年岁相仿,你自小便在佛乡,此番出山论道,能结识几个朋友也是不错。”
游子意站姿笔挺,宛如青松,淡淡道:“我并不想与之结交。他昨日犯戒,今天只为试探他是否如实报上名来,若撒谎,便直接剔除他们此番论道资格。”
文金格格但笑不语。
云幽文氏旗帜升起,门派歌响彻“孤山”。
“哎哎哎,快看快看,那人居然哭了”
“那不是文锦吗?”
众人对文锦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唱个门派歌而已不至于吧?”
“简直有病,升旗有什么好哭的,演戏呢?”
沈无寂很难形容游子意当时的表情,带着坚毅又沉厚的目光,注视绘有文家族文的旗帜,默默流泪,他不理解。
为了合群,沈无寂随口应和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