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日》大蒜开花

3、第 3 章

　　警察局。

　　程予把张从煜压在地上揍，因此还掀翻了身后人的餐桌。

　　看热闹的人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场真人版回家的诱惑已经改演武状元。纷纷后退，只剩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过来拉架。

　　许祝也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刚想去拉架，就被邻桌的小姑娘们给拉开到人群中。

　　“你去拉什么架呀，再伤到你。”

　　随后响着警笛的警车把几人拉到警察局喝茶。

　　幸好被拉开得及时，两人都没什么伤，只是脸上都挂了彩。程予一身白T恤被滚脏了，头发也被抓乱，脸上除了淤青还有擦伤。活像斗败的公鸡。

　　张从煜脸上光彩，但只有他自己清楚程予那几拳的力度，疼得他不想说话。

　　在警察叔叔调节之下，二人总算免于一顿牢饭，交了罚款就被放出了警局。

　　一场闹剧落幕已是深夜，许祝摸摸肚子，后知后觉得发现自己还没结账。

　　她走进便利店，买了两人份的碘伏和棉签，又买了三瓶温热的牛奶。

　　张从煜还站在警局门口，许祝走近张从煜，把手里的药递给他一份。

　　“对不起，小祝。”张从煜语气里写满懊悔。“我，我当时在气头上，说得话你别往心里去......”

　　许祝打断他的话：“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吃饭的。”

　　“啊？”张从煜被打断后有点懵。“你不接我电话，我看到孟帆帆发了朋友圈，看着像咱们总去的那家，我就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你跟你好好解释一下。”

　　张从煜无比懊恼：“我跟宋雨我俩真没事，我俩确实大学时候谈过恋爱，但是早都分手了......”

　　“我知道。”许祝神情淡淡的。

　　张从煜先是一愣，然后心中升腾起喜悦。“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就算有那个色心也没那个贼胆，顶多享受一下旧梦重温的背德感。不过这事我也说不好”许祝语气平静，仿佛陈述的是一件与她无关的事，但是眼睛却盈满疲惫。“张从煜，咱俩没谈很久的恋爱，你不信任我，我不怪你，但是你不能不尊重我。”

　　许祝叹了口气，这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一字一顿地说：“有些话，你说出口的那一刻就该知道咱俩没可能了。”

　　许祝把手里碘酒塞进张从煜手里，转身离开。将所有的呼喊和挽留抛在脑后。

　　程予安安静静坐在警局前的台子上，夜风揉乱他的头发。

　　许祝盯着他瞅了一会儿，此刻他实在太乖了，让她想到了自己家里那只大金毛。实在没法和刚才那几记发狠的直拳联系在一起。

　　许祝走到程予面前，把手里的碘酒递给程予。“疼不疼啊。”

　　程予抬头看向许祝，朗目疏眉，眼里是消融的积雪。他笑了起来：“好久不见啊，许祝。”

　　许祝心下一颤，眼前的程予和记忆里少年时期的程予重合。

　　许祝在程予旁边坐下。程予拿出碘伏和棉签，对着手机屏幕擦起伤口，他对自己下手也没轻没重。时不时发出克制的吸气声。

　　很难想象一个将近三十岁的男人连药都擦不好。许祝看得心惊肉跳，接过了他手里的棉签。“我来吧。”

　　许祝用棉签轻轻擦拭程予脸上的擦伤。那双水润的双眸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整张好看的脸就这样近距离地出现在眼前。温热的鼻息喷在许祝的手臂上，让人有点起鸡皮疙瘩。

　　他好像哪都没变，岁月似乎对他格外优待。只是轮廓愈发坚毅，曾经琢玉郎般的丰神俊朗，如今也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盯着这双眼睛总能让许祝有种重回高中时代的错觉，不自觉地有些出了神，手上动作也失了分寸。

　　“嘶。”程予倒吸一股凉气，好看的眉蹙起。

　　许祝这才回过神：“怎么了，是我弄疼你了吗？”

　　“没有。”程予鸦睫轻颤。两人距离太近，程予放低了音量，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许祝的臂弯间回旋。“你好香啊。”

　　夜风习习，周遭一片寂静。许祝从这四个字里咂摸出一点旖旎。

　　“一股孜然味儿。”程予低声说。

　　许祝轻笑出声，看着程予一脸茫然的表情，笑得更起劲儿了。

　　许祝打开包，从刚买的温牛奶里拿出来一瓶草莓味儿的。“给你，知道你爱喝这个。”她站起身，想给孟帆帆送去一瓶。被程予一下拽住了包带。

　　程予摇摇头，指了指大厅里的长椅。“你朋友睡着了，你直接叫车吧，一会儿车来了再叫醒她。”

　　许祝点点头，坐回到台阶上。程予拧开瓶盖，捏住瓶子底部仰头喝了一口。草莓牛奶喝出颇为豪迈的气势。

　　“你怎么来A市了？”许祝平静发问。

　　“工作调动。”程予回答得畅快，随即反问了一句。“你怎么来A市的？”

　　“坐火车。”许祝接了个不太幽默的冷笑话，打算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却偏头看见程予认真的神色。

　　这种认真的神色许祝很熟悉，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叫人很难对这样的目光说谎和搪塞。

　　许祝语气平静，避重就轻地说：“复读，之后考来这的大学了。”

　　好在程予没有深究下去的欲望，而是自顾自的喝起了奶。许祝被这诡异的沉默感染，也拧开了奶的瓶盖。

　　许祝阅读着远方天边的深蓝，吵了一天假，大脑像坐了个九曲十八弯的过山车。在此刻竟然有些安定。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程予打破了这片沉默，他的声音有点哑。

　　“还好。”许祝轻轻回答，但想到刚刚的闹剧又不禁失笑。“除了感情方面。程予，刚刚谢谢你帮我啊。”

　　程予摇摇头：“我最看不起这种打女人的男人了，这种情况是个爷们都不能坐视不理的。”

　　许祝想说这里不是d市那个古道热肠的小城市，像他这样为陌生女孩也会出头的人占很少一部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那也还是谢谢你。”

　　又陷入沉默。

　　许祝不爱说话，年少时如此现在更甚。两人一起时也总是程予天南海北地找话题。可哪怕两人一个字都不说，许祝也不会感到尴尬和寂寞。

　　“不是想指点你啊，就是想作为老同学给你一点劝告。”程予斟酌着语气。“作为一个男人吧，我觉得这种在公共场合都敢跟你动手的男人，私底下可能会更变本加厉。”

　　这种半商量半建议的语气让许祝觉得有点陌生。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夜风把她的白衬衫吹得鼓起来。

　　许祝语气轻缓，不带起伏。“嗯，分了。”说完她又反问道：“那我这种公共场合动手的女人呢？”

　　程予怔愣片刻，试探开口：“那你也许有你的道理......”

　　看见许祝笑，程予也绽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跟老婆动手的。”

　　出租车车灯照亮二人，许祝站起身核对车牌号。回大厅叫醒了孟帆帆。

　　孟帆帆睡眼朦胧：“小祝姐姐，几点了？”

　　“两点。咱们该回家了。”许祝把孟帆帆塞进座位，孟帆帆屁股刚沾上椅子就进入了睡眠模式。“你家在哪，咱们一块走吧？”

　　程予笑意不减，从善入流钻进副驾。“天府花园，师傅咱们走吧。”

　　凌晨两点，是整个城市陷入睡眠的时刻。只有几盏路灯孤独地亮着。

　　“先去鑫源小区，再去天府花园，最后去书鑫雅苑行吗？”司机师傅打开导航，根据远近顺序安排了路程。

　　“最后去天府花园吧师傅。”程予说。

　　师傅扁扁嘴：”小伙子，那多绕好一段路呢。”

　　“师傅，咱多绕点路不怕的。”程予笑道：“这大晚上的，得先送两位女士不是。”

　　师傅也乐了。“好小伙子，很讲绅士风度嘛。”

　　车辆畅通无阻，师傅和话密的程予聊了起来。“诶小伙子，我看你们刚是在派出所上的车，这么晚了怎么打那出来的？”

　　“别提了。”程予语气带笑。“刚和一打女朋友的混球打了一架，然后就进局子了。”

　　想了想，程予补充说：“不过打赢了。”还伸手指了指后座的许祝。“喏，那位就是苦主。”

　　程予的话逗乐了司机师傅：“好小伙子，很有正义感。”司机师傅对此举颇为敬佩，还在红灯间隙拍了拍程予肩膀。然后司机转头向后排的许祝殷切叮嘱道。“小姑娘，我跟你说，这打老婆的男人要不得的啊。”

　　“谢谢您，没打着我。”许祝笑答。

　　“不仅没打着，还挨了她俩电炮。”程予补充道。

　　司机的笑更肆意了：“小姑娘，没想到你看着瘦瘦弱弱，还是个女中豪杰。不过这有家暴倾向的男的还是得注意啊，这男女之间的力量差异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啊，她也知道这打老婆的男人要不得。”程予笑意更深。“这不弃暗投明，跟我走了嘛。”

　　车内的气氛被司机和程予你一言我一语地调动起来，活像个相声栏目。感染得许祝也不禁笑了起来。

　　笑声感染到了昏睡的孟帆帆，孟帆帆揉着眼睛坐起身。“怎么了，到了嘛？”

　　“没呢，不过快了。”许祝拢了拢孟帆帆的衣襟。“你正好也醒醒神。”

　　司机师傅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好了姑娘，鑫源小区到了。”

　　许祝看着小区漆黑的路面，不禁问道：“师傅，不能开到单元门吗？”

　　司机摇摇头。孟帆帆拉开车门：”没事没事，我们家小区晚上十二点之后出租车进不去，我自己进去就行了，没多远。”

　　“那怎么行，天这么黑。”程予拉开车门。“师傅，我先把手机放这，我们俩上去送她一趟。”

　　“不用，你们快去吧。”司机摆摆手，爽快答应。

　　程予走在孟帆帆和许祝身后，用手电照着路面。

　　许祝想了想，开口说道：“帆帆，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张从煜会来，也没想到他会搞这么一出。”

　　“嗨，你这话说得太外道了。”孟帆帆用钥匙旋开单元门。“要我说这事怪我，要不是我说了那么多刺激到他，你也不至于跟他动手。拜拜，我走啦。”

　　许祝目送孟帆帆进了家门。转身对程予说：“咱俩也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许祝注视着两个人拉长的影子，突然想到了高三晚修放学时的情景。程予也是这样走在她身后。

　　回到车边，许祝拉开车门。程予走到另一次车门边，坐到许祝身边。

　　“地儿小，伸不开腿。”程予如是说。“往那边窜窜。”

　　“那我坐副驾。”许祝刚想拉开车门。

　　“不用，挪一点就成，我哪来那么大屁股。”程予露出一排白牙。

　　司机适时地开动了汽车。

　　“许祝，我刚来A市不久，这有什么好玩的啊。”程予懒懒靠在椅背上，两条打眼的长腿简直没地放。

　　“呦，我们A市吃的玩的可多了，有......”这个话题戳中了司机的开关。司机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本市的景点。程予倾听且点头，时不时发出几声疑问和喟然。

　　“这么多好吃好玩的，老同学，有空带我转转呗。”程予挑了几个听着顺耳的地总结一番，顺手掏出手机，调出自己的二维码。

　　“好啊。”

　　好友申请被迅速通过，许祝关上手机。程予还盯着聊天界面出神。

　　“小姑娘，到啦。”司机把车停在单元门口，程予先下了车，许祝小跑两步跟上：“你快回车上吧，外面冷，我两步就到了。

　　程予脚步一顿。“那你上去吧，我看你开了灯我再走。”

　　许祝只能答应。“那好吧，我家住6楼。”

　　许祝回到家，打开了客厅的灯，然后趴到客厅的窗子向下望。

　　程予正双手插袋向上看，看到她家亮了灯，他扬起手臂，向上用力挥了挥。

　　许祝也挥了挥手，示意他快走。夜风冷冽，程予向出租车的方向走，身姿笔挺，像一棵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