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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未来可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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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在广州住了一个多月的文单国使团,终于等到了圣人召见的文书。
和这份文书一同送达广州的,还有重新起用原太医署医师沈南鸿的诏令。
在沈南鸿启程回长安的前一天,梁攸宁和沈颦回了一趟沈府。
家宴过后,沈南鸿喊了梁攸宁跟他去书房。
沈南鸿的书房外面绿荫匝地,窗明几净,清风徐来。进了书房,沈南鸿率先坐了下来,抬眼看梁攸宁谦恭地站着,便指了指旁边的竹椅示意他坐下。
梁攸宁欠身为礼,应声在椅子上坐下,身姿挺直。
见他一副拘谨的样子,沈南鸿微微笑了笑。
侍女奉上了茶水,沈南鸿这才徐徐道:“我去了长安之后,沈府这边就要麻烦你多抽空过来照看了。”
梁攸宁心里明白他是担心沈异。
自古忠孝两难全。沈异年纪大了,沈南鸿原本还打算以侍奉老父亲为由,上表婉拒朝廷的诏令。但是沈异得知后十分生气,斥责他颠倒了家与国的重量。如今文单国使臣一行要去长安朝拜圣人,朝廷让沈南鸿恢复原职,正是让他作为太医署医师护送婆弥等人进京,以尽东道主的责任。
挨了沈异的一顿训斥之后,沈南鸿只得按下心中的担忧,接受了那份诏书。
好在沈颦虽然已经出嫁,但是梁攸宁还在广州都督府任职,沈南鸿就决定把老人托付给他们。
梁攸宁莞尔道:“阿爷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阿翁的。”
沈南鸿用手捻了捻胡须,“我看你和三娘干脆搬回来住。这样省得两头跑。”
“这点三娘和您想到一块去了。昨日她和我商量,过两天我们就搬回来陪阿翁。”
“哦?是吗?哈哈哈。”沈南鸿朗声笑道。
听到他的爽朗笑声,梁攸宁才放松了下来,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二天,李勉带着所有官员,亲自将文单国副王和王后、沈南鸿等人送到广州城门外。全城百姓也纷纷赶来送行。
旭日初升,进京队伍便在欢送声中启程,十一头大象在训象人的指挥下挥动鼻子,向送行的人们告别,引起众人一阵欢呼。
此情此景,令梁攸宁心生感慨。两年前他悄然而凄然地离开长安,水陆兼程,翻山越岭来到岭南。两年后他在岭南广州目送一支庞大的使团前往长安朝拜。两年前他子然一身,如今他身边有了相濡以沫的人。
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的沈颦,发现她也朝他看了过来,两人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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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广州两千里之外的越州。
早晨的薄雾还未散尽,阳光已穿过竹林洒在长长的山道上。
向海只身一人在山路上走着,不时伸长脖子看着前面的路。偶尔有一两个赶早的农人经过,他便拦住他们问路。待人家给他指路之后,他便礼貌地再三言谢,之后继续赶路。
一炷香的时间后,他来到了一处瓷器窑坊。
见到窑坊门口有个老人在弯腰扫地,他便走过去拱手问道:“老丈,请问段前月段娘子可是在这里?”
老人似乎有点耳背,没有理睬他。
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这次还特意提高了嗓门。不过没等到老丈的回话,却猛然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是何人?”
向海闻声回头一看,一位年约十七八岁、一身劲装的瘦高男子,正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鄙人姓向,名海,是一名行商。”
“你找段娘子有什么事?”那男子警惕地问。
向海笑道:“我受人之托,给她捎来一封书信。”
“她还没来,”那男子伸出手,“你给我吧,我帮你给她。”
“诶,那不行,”向海摇头道,“这信我得当面交给她。”
男子放下手,瘪了瘪嘴,“那你等着吧。她今日休息,不来这儿。”
向海嘴角一勾,抱拳道:“那她什么时候再来这里?”
“不好说,她是这里出了名的施釉师,许多窑坊都排着队请她,今儿去这个,明儿去那家。我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听鼓听声,听话听音。向海是个老江湖,听出这男子的话里有话,意思就是这信只有交给他了。
向海略一思忖,淡淡一笑,“那可否请阁下替我传个口信给她,就说让她去城东的来福客栈找我。”
男子没想到向海来这一出,先是一愣,接着咕哝地骂了声,才敷衍地说道:“行行行,等我见到她再说。”
向海脸上仍然带着笑意,朝他抱拳,转身就要离去。
忽听到旁边扫地的老人喊了一声:“段娘子,你来啦。”
紧接着,向海就看到一名白衣女子走了过来,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穿着蓝粉色襦裙的小女孩。那女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粉嫩的脸颊,长长的睫毛像黑色的小刷子。
向海先是一愣,然后长腿一迈走到她们跟前,拱手问道:“请问可是段前月段娘子?”
小女孩被这个突然冲上来的陌生男子吓了一跳,躲到段前月的身后。
段前月用手浅浅拍了拍小女孩的后背,然后抬眼看着向海,“我就是段前月,阁下是……”
“可算找到你了。”向海露出一口白牙,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递过去,“鄙人叫向海,受广州司马梁攸宁之托,给你送一封信。”
段前月反应过来,双手接过信,朝他施了一礼,“多谢。一路辛苦了,请进去喝杯热茶。”
向海本想婉拒,但目光瞥到那劲装男子一脸敌意的样子,立马改变了主意,朝段前月点点头,“那就有劳了。”
段前月没有留意到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小动作,弯腰对小女孩柔声说道:“你先到画房里画画,师父随后就来。”
小女孩乖乖地点头,跟着那劲装男子走了。
段前月带着向海往旁边的一所凉亭走去。
在亭子里坐下之后,段前月打开了那封信。
梁攸宁把朝廷追封梁攸显为少府监主簿,以及在码头设立石碑纪念遭遇海难的工匠的事情,一告知了她。信中还提到他和沈颦成亲一事。
段前月看到这里,不觉露出了笑容。
向海端着茶杯喝茶的时候,环顾了一下周围,目光忽然被不远处的房子窗户摆着的两件青瓷瓶所吸引。他越看越觉得心痒,转头问道:“请问那两件青瓷,可否拿来一看?”
段前月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眉梢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当然可以。”
她起身去拿了其中一只,放到凉亭的桌子上。
那瓷瓶釉色青翠莹润,清新脱俗、光彩照人。
向海双眼发亮,赞许道:“我走南闯北,见过无数青瓷。但是这件青瓷的釉色,可谓世间罕见。”
“向大哥谬赞了,这是我前些日子烧制的,不过釉料的配比倒是第一次尝试。”
“并非是我夸张。”向海煞有介事地说,“你这瓷器,能否卖给我一件?”
“你若是看上,我把它送你好了,就当是谢谢你送来这封信。”
向海哈哈大笑,“那就多谢了,我可是捡到宝了。”
段前月浅浅笑了笑。
向海仔细端详着那青瓷,眼里发出商人独有的锐利目光,嘴里说道:
“段娘子,不久的将来,你的青瓷一定会名满天下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