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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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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传来细碎的声响,杨凇猛地睁开眼睛。
入眼的却并不是他认为的水牢,而是蓝色的床幔。周围的空气并不是熟悉的腥臭,耳边也没有别人的惨叫声,安静极了。
他反射性的想直起身体,却发现自己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下半身。他想抬起胳膊,却发现自己连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做不了。
身上的疼痛传来,杨凇忍不住闷哼一声。
“你醒啦。”耳边传来一个稚嫩孩童的声音,他转头看过去。
柳沐峸跑过来,趴在床边看着杨凇,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杨凇因为这个举动下意识的身体紧绷起来。
柳沐峸并没有发现杨凇的紧张,他开心的说:“你终于不发烧了。”
“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找我父亲,他去给你煎药了。”
他说完便跑出了房间。
杨凇皱眉,他模糊的记起自己逃出了水牢,昏迷之前似乎看到了一对父子。
没过多久,开门声响起来,接着一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杨凇浑身汗毛竖起,充满了警惕,死死盯着来人。
杨凇的目光太过直白,那人便在原地不再靠近,只是问道:“少掌门醒了?”
杨凇听到这个称呼,难掩眼中的杀意。他不顾伤痛挣扎着想起身,同时厉声问道:“你是谁?”
“你现在动不了的。”来人的嗓音清澈,但却有一种类似于佛门子弟的淡然:“浑身经脉寸断,恐怕连知觉也没有了。”
似乎是想了想,他又说:“你昏迷了半个月。”
杨凇也明白是眼前的人救了自己,但是被至亲之人背叛,经历了三个月生不如死的生活使他根本不能完全冷静的思考。他保持着警惕,躺在床上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开口道了谢又问:“敢问阁下是谁?”
那人似乎也明白杨凇的警惕,开口解释道:“我们在十年前见过面,不过估计少掌门已经不记得了。”
他顶着一张十分清秀的脸,用清澈的眼睛看着杨凇:“我叫温柳星,是合欢宗的长老。”
“…你是温柳星?”杨凇拧起眉,看着面前这个气质跟合欢宗这种妖道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的人,并不相信。
他知道温柳星这个人,不如说整个修真界都知道温柳星这个名字。
温柳星其人,人称阴阳元婴真君,是紫拂仙人的唯一的弟子。称其阴阳,是因为他修的并不是法、体、医三术,而是失传已久的咒术。
十五年前,紫拂仙人莫名神陨,他就继承了合欢宗大长老之位。上位之后以雷霆手段使西北二洲迅速脱离了中宗的管治。
温柳星似乎是习惯了别人怀疑的眼神,自顾自的解释道:“十五年前我刚刚上任长老之位,合欢宗受邀去贵派商讨魔界事宜,少掌门七岁,偷了我的玉佩,后来我去寻找,被贵派掌门知道,询问你的时候你说要娶我为妻,这是定情信物。”
杨凇惊讶的看着温柳星。
那年他第一次被放出后山,他爹带着去参加那场大会,结果就是无休止的行礼与寒暄。他忍不住溜出来,就看到了一个气质出尘的姑娘。
他从小相处的同龄不是那个偷他玩具揍他诬陷他的妹妹,就是在泥里打滚的师兄师弟,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人。于是他忍不住上前却又不敢攀谈,只能顺走了那人身上的玉佩,想着长大之后就去寻她。
杨凇没有理由怀疑面前这个人所说的话,因为即使有人骗他,也不会拿这么尴尬的陈年旧事去撒谎。他轻咳了几声,实在不知道应该先说“我没想到你是个男子”比较好还是“大名鼎鼎的合欢宗尊者竟然如此清丽脱俗”比较好。
温柳星像是没看到杨凇有些尴尬的脸色,解释到:“杨掌门品性高洁,并没有因为我是合欢宗的人而歧视,反而郑重的向我赔礼。”
“我们父子二人是碰巧来到这里。所以少掌门放心,我并无恶意。”
杨凇尴尬的道了歉,之后便无话,温柳星也不是善于攀谈的人。两人之间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尴尬起来。
就在这时,柳沐峸端着药走了进来。小孩边把药碗放在桌子上边说:“药好了,放凉一会就可以喝了。”
他似乎感觉到了有些沉闷的气氛,疑惑地看了看温柳星,随后问道:“父亲,你认识他吗?”
温柳星点了点头,温声解释:“少掌门和我平辈,你应该称呼他一声叔叔。”
杨凇听到这个称呼后猛烈的咳嗽了起来。柳沐峸倒也没什么压力,合欢宗就只有他辈分最小,对称呼并不怎么在乎,只是奇怪的看了反应巨大的杨凇一眼。
温柳星同样看着杨凇,说道:“在少掌门昏迷的这段时间,我听到了很多关于少掌门的消息。”
杨凇脸色一白,那些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入脑海。他狠狠地抓住衣角。好一会他才开口:“那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少掌门了。”
温柳星点点头:“你的名字现在挂在追杀榜榜首,提供线索能换十万灵石,捉拿归案可以得到五十万。”
杨凇死死盯着他,浑身汗毛炸起:“……温长老要将我交给诛仙楼?”
温柳星神色温和的解释道:“与之相反,我会治好你的。”
杨凇听到此话,神色微微怔愣。
金丹破损,灵根被拔,灵力全无,经脉断裂,灵海破碎。如果沾上一项也是修仙之人的大劫,何况害他的人想要断了他全部的路,下了死手,根本没有复原的可能。
而温柳星说,他可以医治。
杨凇不敢去希望这句话能够实现,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安全了,三个月以来的紧绷的神经终于缓解了下来,放松之余,因为身体还没恢复,他撑不住又一次昏睡了过去。
他梦到了两年前。
那时候,杨佑还活着。他站在书房,前面跪着叛逆的少年。
少年梗着脖子,一脸倔强:“自古正邪不两立,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杨佑神色复杂,缓缓开口:“凇儿,你可知过刚易折的道理?”
“你今天杀的那些□□,他们难道就没有爹、没有娘?他们难道就一定要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杨凇没有听进去,他一脸不屑,说:“□□蛊惑人心,□□不堪;魔教伤天害理,罪恶滔天!”
“你…!”杨佑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他问:“难道这个世界在你眼里,就只有黑白?”
“我只知道,正派与邪、魔两教势不两立!”杨凇看着他的父亲,语气坚定。
随后,梦境开始崩塌,眼前一会儿是得知父亲仙逝后崩溃的母亲,一会儿又是自己被人陷害,关入水牢。
原来父亲一直是对的,错的是那个蠢而不自知的自己。
再次醒来,周围漆黑一片,杨凇屏住呼吸睁大眼睛,浑身发抖。
就在他以为他逃出来只是一场梦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小孩子的呢喃:“……父亲,我想吃莲花糕…”
随后便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杨凇听见一个声音轻声说:“好,过几日便去。”
在睡梦之中的小孩并没有听见,他翻了个身,嘴里又不知嘟囔了些什么东西。
温柳星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替柳沐峸把被子盖好后,摸了摸小孩的头发,转头看了看杨凇,见没有什么大问题,便靠在了书桌旁,支撑着头,也睡了。
杨凇僵了一会儿,也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