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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家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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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沈慈珠即将彻底错身离开时,少年淡淡说了一句,“您的杀意太明显了。”
什么!
沈慈珠骤然偏头,还没来得及讲话,少年就一脸漠然的骑车走了。
徒余一道清隽背影入了浓稠春夜。
哈哈哈哈哈哈!!!
沈慈珠捂住脸,他弯下腰突然猛烈地笑出声来。
操啊,沈慈珠心里骂着乐。
他方才到底眼神多吓人,连个小孩子都察觉到杀意了,连个小孩都能轻易揭穿他的伪善,怎么上流圈子那群顶尖权贵就不行呢?
他们甚至比不过一个小孩子。
被揭穿的滋味……太爽了,从来没有人可以揭穿他的,一个个都把他当活菩萨、慈悲贵公子,他听得恶心。
“别再装温柔了沈慈珠。”
沈慈珠低声喃喃自语,像在说给自己。
沈慈珠啊,破坏弟弟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给新郎新娘本该幸福无比的婚礼造成终生无法摸出的阴影,这没什么,不过是漫天的血,漫天的眼珠子砸向他们而已,不过是眼珠子掉进了新娘的喉咙让她险些窒息而已。
很美不是吗?
谁让他要背叛沈家呢?
沈慈珠阴冷地想。
他站在原地直视月弧。
许是视觉恍惚的缘故,原本银亮的月光在沈慈珠眼里成了翡绿色,他低声道:“谢咽。”
谢咽这才下车。
他完美遵循沈慈珠的一切命令,方才沈慈珠遇了危险,可他没有下车,因为沈慈珠没有给他命令。
他太过听话死板,沉默站在沈慈珠身后,抬手盖住了沈慈珠的双眼。
沈慈珠的眼受过伤,无法长时间直视光亮。
沈慈珠的睫毛在他掌心慢慢眨动,潮湿、柔软。
“我弟弟不太会和人相处,脾气也不好,刚才要是惹你生气了,你不要介意可以吗?”谢咽低声道:“珠珠,你要是还是生气的话……”
沈慈珠打断他,语气轻讽,“弟弟?”
方才那人是谢咽的弟弟?
“嗯。”
“叫什么?”
“谢喉。”谢咽有点难堪了,“珠珠,他才十八岁,不懂事的,你不要盯上他好不好?”
“咽喉啊。”沈慈珠没搭理谢咽,他慢慢地说。
他的舌尖抵住唇齿,无声像蛇一样探出来,这截舌红且潮,慢慢地舔了下唇就收回了,只一下便将谢咽的神经尽数麻痹裹挟,他知道沈慈珠在对他进行性|暗示。
咽喉能做什么来令人获得欢愉和快感,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可谢咽沉默着,故作不懂。
沈慈珠就是烦谢咽这一点,木讷、无趣,太过忠诚。
他从十五岁开始便被谢咽百般庇护,十年都这样过去的,如今分手后他却忽然不满足了。
谢咽太温柔了,无法再引起他的暴戾、病态的欲念,更何况他和谢咽分手了。
他需要一个更加难驯服的猎物。
谢喉?
啊,没错,就是谢喉,方才那个冷淡揭穿他虚伪作态的少年人,方才那个嘲讽沈慈珠的语调……令沈慈珠太爽了,爽到沈慈珠想直接拧断谢喉的脖子。
前男友的弟弟玩起来应该会很爽吧。
这还能报复谢咽。
背叛沈慈珠的人,都不该有好下场。
谢咽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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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咽送沈慈珠上车后,在逐渐逼近沈宅的路上,两人未言一语。
沈慈珠打开车内的新闻资讯,女播报员口齿清晰播报近几日的游轮爆破和数百位富豪的失踪的惊天大案。
“据我台记者报道,截止今日晚间九点四十七分,已发生六起不法分子跨境作案并以敲诈勒索、绑架纵火、赌场诈骗获取巨额利润,在4月29日竟于布达佩斯多瑙河中央区域计时引爆一艘慈善拍卖游轮。”
“据悉船上共计69位世界各国的富豪来宾与419位服务人员,警方现已展开全面搜索,目前存活人员未知,尸体尚未找到……”
沈慈珠闭上了眼。
他的弟弟,也就是那场被沈慈珠破坏了的婚礼的新郎,参与了跨国际犯罪组织。
并企图将沈家拱手让与罪犯。
沈慈珠绝不允许他们沾染沈家。
他这次回国第一件事就是破坏了他弟弟的婚礼,新娘母家大怒扬言取消联姻。
他的弟弟再也娶不了盛家那个女人了。
多可怜。
但这只是沈慈珠对他弟弟的第一个警告,沈慈珠希望他的弟弟能在案件愈演愈烈之前,把犯罪组织全盘托出,不然他会亲手了结他的弟弟——
这个被沈家养出来的、彻头彻尾的背叛者。
沈家绝不能沾上血与罪。
“谢咽,快到家了,又要演一场好戏了。”沈慈珠支着下巴,看向车外的风景,他像是陷入了一场回忆。
“一年前,你说要和我分手,因为这是我的父亲、你的救命恩人对你的命令,我那时很难过,于是出国待了一年。”
“这一年我不在国内……我的弟弟就已经把沈家拖下了犯罪的路,这是我身为哥哥的失职。”沈慈珠喃喃自语。
谢咽通过后视镜,看着车内光影下的沈慈珠。
“谢咽,你当初背叛我……选择继续追随我的父亲,我很难过,因为我喜欢你。”沈慈珠撒谎道。
他抬眼,目光通过后视镜与谢咽对视,他虚伪地问:“你呢?你还喜欢我吗?”
谢咽对他说:“我爱你。”
沈慈珠目光冰冷,眼珠转了一圈,像是蛇类在做捕猎前的准备。
沈慈珠永远都是漂亮的,哪怕此刻蛇眼骤然睁大死盯着人也是漂亮的,眼白浮现出深红的红血丝围绕着绿眼珠。
“那就陪我好好演这场戏吧,与我的父亲和我的弟弟。我会将沈家干干净净地从罪孽里剥离。”沈慈珠轻声命令道。
“我会守护好沈家的一切。”
尽管荣耀与财富,无一属于我本身。
——
扑簌簌。
乌鸦振翅离枝。
金鱼跃出水面,剪艺优雅的玫瑰丛里偶有野猫跳窜,爪子在深红的花瓣上留了血痕,黑暗里无法窥探分毫。
玫瑰丛挨着一面华美高墙微微震晃,随着引擎声浪低鸣,梅赛德斯-迈巴赫S级商务车缓缓驶入别墅区。
ai确定住户信息后,迈巴赫低调进入这栋被誉为颐和原著“楼王”、价值九亿人民币的沈氏府邸。
谢咽下车为沈慈珠打开车门,沈慈珠进了别墅。
二楼的旋转黄花梨木楼梯上蹲着个女人。
她双手抱头蜷缩起来,一直尖叫:“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好可怕……都是血,还有眼珠子……我的婚礼、我的婚礼被毁掉了啊啊啊啊!”
“宵宁,不要怕,我在呢,不怕。”沈慈珠的弟弟蹲在女人身后,他抱住女人不断安慰她,“沈家一定会为你找到破坏婚礼的凶手的,他一定不得好死。”
沈慈珠刚入大厅就看见他俩了,正是白天那场教堂婚礼的主角——新娘与新郎。
盛家大小姐,盛宵宁。
沈家二少爷,温鹤。
温鹤是小三生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他是沈慈珠的弟弟,他根本娶不到盛宵宁——
这位国内最顶级娱乐传媒公司,盛氏集团老总的掌上明珠。
豪门联姻本就讲究个排场,都是先风风光光办婚礼再领证,白天那场婚礼却被人造血混着眼珠子血淋淋地破坏了。
这是沈家的失职,盛氏集团有资格取消联姻。
并终止两家的商业合作。
身为沈家的掌权人,沈慈珠的父亲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沈慈珠被父亲叫进顶楼书房,门被谢咽从外面关上的一瞬间,在绝对隔音的密室里,父亲从办公桌后站起,直直冲过来。
啪!
他狠狠扇了沈慈珠一巴掌。
“你就这么恨你弟弟!竟然在他婚礼上做那种事!联姻彻底失败了,你是要气死我吗!混账——”
“唔。”血从齿尖涌出,沈慈珠雪白的面颊迅速深红一片,又烫又疼,脖子差点被扇断,险些失去意识,“父亲啊……”
沈慈珠短暂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全然没有晕厥或是痛苦,他的面容和往常一样优雅又漂亮,他注视父亲。
“你就这么看不得你弟弟好!他与盛家联姻能为沈家带来多大利益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要阻止!”
父亲这张英俊的、满是男性压迫感的脸上,满是对沈慈珠的怒火,他怒吼着——
“在亲弟弟的婚礼上撒血,这是人能做出的事吗!疯子!去国外治了一年也没治好!疯子!”
父亲年过五十了,鬓发微白、眼尾有了皱纹,他左手拄着由狗头金雕制的蛇头手杖,右手高抬,强壮无比地、还要再打沈慈珠。
但他却听到了沈慈珠的低泣。
“父亲,我不会伤害他的,您为什么不信我?”
沈慈珠鼻腔微涩,他低下头来,覆盖着黑皮手套的手指捂住心脏,肩膀在颤抖。
“他是除了您以外,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我爱我的弟弟,也爱您。”沈慈珠真挚地对父亲承诺。
父亲这一刻收了手,静静看着沈慈珠。
沈慈珠呢喃道:“您当年以他为耻将他丢弃,是我将他救回来的,我非常爱他,因为他是我的亲人。”
“那场婚礼,不是我破坏的,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您为什么觉得是我做的呢?”沈慈珠蹙眉,眼眶泛开一圈宝石般的湿红水波,他看起来像个善良的好哥哥。
就是他做的。
真可怜,他的弟弟再也无法娶到盛宵宁了。
真遗憾,他们查不到凶手的。
父亲久久站立在他面前俯视他,长达三十年的上位者的威严与经验令他不得不怀疑沈慈珠,怀疑自己的儿子。
因为现场所有人里,只有沈慈珠有作案的可能。
但是……他的儿子显得太无辜。
在这场无声的博弈中,沈慈珠的父亲叹了气。
“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父亲五指微抖缓缓张开,他俯腰站在沈慈珠面前,温热的掌心摸着沈慈珠被他扇红的脸颊。
他对自己的长子安慰道:“慈珠,爸爸相信你,请你也要相信爸爸,温鹤永远无法成为阻拦你继承沈家的威胁,你才是我唯一的儿子,他就算真的成为盛家女婿,也没有资格与你抗衡。”
书房黯淡无光,徒余几盏古董灯烛发出的微微暖光,暖光温温柔柔地洒在沈慈珠脸上,“父亲,我记住了。”
沈慈珠身后站着空气一样死板的管家与保姆。
“好孩子。”父亲抱着他,掌心轻轻护着他的后颅,欣慰道,“这件事就由我来解决,放心吧,我不会再让别人像我一样怀疑你分毫了,因为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是高贵血脉的延续。”
亲生儿子?
可笑。
沈慈珠在父亲看不到的方向,嘲讽地微扯唇角,这双蛇眼不再泪淋淋的,再度恢复成了最真实的模样,刺骨的狠与无情。
蛇蝎心肠不过如此。
父子的闹剧和解了,管家在沈慈珠身后躬身,将白帕子递给沈慈珠擦唇上的血。
年轻漂亮的保姆拿来药物,轻轻擦在沈慈珠的脸上。
管家与保姆在这个书房里像机械人,无悲无喜,沉默看着这场豪门父子格外温馨的和解。
沈慈珠的伤口被处理好后,他起身离开,到了门前,手指搭在门把手上了,正要转开,可父亲叫住了他。
“慈珠,关于……谢咽的事。”
父亲的嘴张开又闭上,然后对沈慈珠说:“当初是我让他和你分手的,一年过去了,你去国外待了一年,现在……你还爱他吗?”
沈慈珠搭在门把手的手指微动,他轻轻笑了笑,没回头,“我不爱他,父亲。”
“那就好那就好,这次回国记得和他保持距离,不要重蹈覆辙。”这个年迈的老人这才放下心。
谢咽还在门外站着,他耳力极好将门内的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在听到沈家主对沈慈珠说“我不爱他”时,他双拳猛地握紧,力道极深。
等沈慈珠出来时,他迅速变成了冷漠的样子,依旧是个在外人眼里分外合格的完美保镖,体格高大、强悍敏锐又沉默狠戾。
谢咽站在书房外巍然不动,黑白西装将他衬得愈发压迫,在这古典秀雅的木色过道里格格不入。
沈慈珠从书房出来时吝啬看了谢咽一眼,他蹭了把唇上的血,转身便下楼。
沈慈珠下楼时有仆人轻手轻脚跟着,把新熨好的银白西装外套给沈慈珠披上了。
沈慈珠短暂回头,但只是侧着脸。
手指轻轻搭在秀丽的鼻上,点了两下。
谢咽没有动,却已然会意。
这是沈慈珠在向他发布命令。
————
二楼旋转楼梯处,沈慈珠遇见了温鹤,沈慈珠下楼,温鹤上楼。
擦肩而过时,沈慈珠对温鹤说:“弟弟,收手吧,这只是我给你的第一个警告而已。”
沈慈珠在说温鹤跟罪犯联手夺权沈家的事。
“你知道了?!不、不可能!”温鹤瞪大了眼,俊秀的脸上出现了慌乱,他连忙松开沈慈珠的袖子。
沈慈珠唇角缓缓微扯,艳红向脸颊两侧扯去,引得眼尾更显上挑,如毒蛇。
温鹤,不要再试图以你那傻逼智商觊觎沈家了。
沈家是我的。
沈慈珠开车离开沈宅后,谢咽开着迈巴赫跟在后面。
他给二少爷温鹤的未婚妻,盛宵宁打了电话。
“怎么了!是慈珠找我了吗!”盛宵宁飞速接通电话,此刻格外激动又清醒,不似在沈宅崩溃的模样。
毕竟方才在沈家那歇斯底里的哭叫,只是演戏罢了。
谢咽盯着前方沈慈珠的车,对耳机对面的盛宵宁道:“继续盯着温鹤,一定要找出和他在境外有关联的几个罪犯。”
“放心,我会为慈珠做好一切的。”盛宵宁笑得甜美,“婚礼上我演得不是很好么?温鹤喜欢我喜欢得要死,现在因为慈珠在婚礼上捣了乱,他彻底娶不了我啦。”
盛宵宁自豪道:“他现在恨透了慈珠,一直跟我嚷嚷着要报仇呢,放心吧,他近期一定会和那几个罪犯有联系的,我会帮你们盯着,直到找出他们的老巢。”
然后她叹气:“话说我真没想到温鹤那么胆大,竟然敢犯罪,难怪慈珠生气呢,还要以这种法子引温鹤自己上钩。”
“只是,慈珠会不会奖励我呢?”她隔着电话,声线渐渐缠绕出少女的羞涩,“我可以为慈珠做一切,哪怕我不喜欢温鹤……但为了慈珠,白天还是演了那场假婚礼。”
夜色汹涌,高速路上车辆稀少,谢咽目光狼一般盯着不远处沈慈珠的车。
眨眼间谢咽的车后就多了几辆没有牌子的车。
无牌车以极快的速度超越谢咽,颇有组织力地狂追沈慈珠那辆Koenigsegg CCXR Trevita。
比起豪车超速比赛,这些无牌车更像受命有备而来,在进行一场对沈慈珠的追杀。
温鹤太蠢了,刚被沈慈珠揭穿就按耐不住派人来灭口了。
可沈慈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于是他以自己为诱饵钓出了这批追杀者。
谢咽负责处理后续。
谢咽对电话一旁的盛宵宁说:“继续为慈珠做事吧,我想……在你帮慈珠铲除所有背叛者之后,他一定会奖励你的。”
电话挂断后,谢咽在一片死寂里喃喃低语:“他一定会奖励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