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卿》洛凝

9、第八章 战火炽

　　“终于就剩最后一个了，这些守卫者还真不是一般的讨厌！”陆离长剑在手挽了一个剑花，看着不远处正巡视四周的润下之水“啧”了一声。

　　“陆大侠，到现在为止守卫者都是我解决的，你讨厌什么？”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煌焱目不斜视地凉凉道。

　　被噎之后，陆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恶狠狠地瞪向了润下之水：“……这一次，我自己来！”

　　“那就请便，正好我也不想再脏了匕首。”煌焱冷冷静静地收起匕首，肘一抱便靠到了旁边的树上。

　　“可是煌焱，我觉得守护者的问题倒不大，只是……”古弈尘回头看了眼早已尾随自己三人多时的一大群流寇恶匪，挠了一下脸颊，“这些人要怎么办？”

　　“……古弈尘，一路走来你的剑似乎连鞘都没出过吧？”煌焱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跳了一下，于是他立即瞥向了问出这种话的人，“——你师父让我带你来巴蜀北界可不是为了让我带你来看风景观光的！”

　　“哦……”古弈尘愣了一下，点点头，“也就是说，这些人就交给我解决了？”

　　“……这种问题别问我！”煌焱索性眼睛一闭，干脆什么事都不管了。

　　不多时，他就感觉到两阵劲风分别朝两个方向掠了过去。

　　对于古弈尘要解决的那群流寇恶匪煌焱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毕竟以古弈尘现在的修为来说，只要他稍微认真一点的话那就基本没什么问题；可是陆离一人对上的润下之水，就没这么简单了。

　　虽然润下之水在五位守护者当中战力并不算是最强的，但作为五位守护者当中被安排于最后一个地点守卫的仙灵，她却也绝对不容小觑。

　　所以，当陆离十几招就快将对方逼至绝境的时候，煌焱在她眼神一变的同时立即拔出匕首冲了过去。

　　“——煌焱，你干什么？！”陆离忽然间感觉眼前一花，瞬间就被一拽衣领扔出老远；好不容易站住脚跟稳住视线，他立刻看向了代替自己与润下之水缠斗一处的身影。

　　“小孩子玩玩就好，动真格的还是交给大人来办吧。”煌焱一面凌厉地挥舞着手中匕首，一面低声道。

　　“X的煌焱，我迟早一天真砍了你！”陆离闻言，差点没直接一招五方浩风诀朝那两个身影扫过去。

　　“随时候教。”煌焱轻蔑地笑了一声，紧接着便全神应对起已然豁出去了的润下之水来。

　　“……啧！”陆离愤愤然地扭头，在看见将古弈尘团团围住混战一处的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之后，他的眼神更加凶恶起来。

　　“——让你们这群不长眼的混蛋尾随我们围殴小尘！”八荒心诀一起，陆离瞬间便冲进了战团当中。

　　当陆离一冲进战团，古弈尘就立即适时抽身远离了战场——他已经看出了某人的心情现在到底不好到了什么程度，所以他决定让已经起用八荒心诀的某人好好发泄一下心中怨气。

　　离开战团之后，古弈尘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向了那个正在与润下之水交手的身影。

　　第一次见煌焱的时候，古弈尘只是觉得这个魍魉很有意思。

　　魍魉在大荒是个奇特的存在。

　　他们生于黑暗长于黑暗，自出生起就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心与戒备感——不说是交朋友了，就算是不小心冒犯了他们周身的安全范围也很可能有性命之虞。

　　可是……他不一样。

　　不管是对向他贸然出剑时的自己全不追究还是与师父他们的关系密切，煌焱似乎生活得很随心随性，完全看不出来传说中那加诸于每一名魍魉身上的名为“命运”的沉重枷锁。

　　所以，忍不住开始渐渐在意起他的每一举每一动。

　　习惯了跟他一起四处行走，习惯了被他挡在身后，也习惯了……被他无可奈何地瞪和气急败坏地骂。

　　古弈尘记得日月曾说过，在意一个人是喜欢的开始。那么，他现在这种心情是不是就说明……？

　　“——呀！混蛋你竟然敢偷袭老子？！”忽然，陆离一声怒喝自耳边炸起，古弈尘立即回神望向战团——就见陆离肩上衣服多出了一道口子，一名流寇正被他一脚踹出老远。

　　“陆离小心！”古弈尘远远望见另一名流寇已然在陆离转身的当儿在他背后举起了大刀，想都没想就一拍剑匣驶动飞剑朝他那边直射而去。

　　几乎就在他飞剑将那名流寇钉飞出去的瞬间，一把匕首也瞬间插进了他的喉咙。

　　古弈尘愣了一下后瞳孔猛然一缩，蓦然回头看向了煌焱。

　　——就见煌焱此时正面向陆离的方向，他原本握着匕首的右手已空无一物；而他的身后，润下之水的手里已经聚集起了灿烂的蓝光。

　　“煌焱！！！”古弈尘几乎是在一瞬间荡开了周身的所有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扑向了已经来不及防御润下之水攻击的煌焱——在触到煌焱的一刹那，他紧紧地抱住他将他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直冲而来的璀璨蓝光。

　　“——道生火！”就在这时，一道夹杂着火光的飞剑穿透蓝光直射进了润下之水的心脏，快要冲到古弈尘背后的蓝光顿时烟消云散。

　　“好险好险！你们俩想干什么，殉情啊？！”解决完那帮土匪之后急急跑来的陆离确认他们安全无事之后，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额上已经冒出的冷汗。

　　古弈尘一动不动地紧紧抱着煌焱，过了好半天之后才想起该松手撑起身来看看被自己扑倒的人是不是真的完好无损。

　　“煌焱你没事吧？！”把身下的人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古弈尘皱着眉紧张不已。

　　“……我很好，你能不能先起来？”煌焱挑了下眉毛，总觉得古弈尘刚刚那句话非常的似曾相识。

　　“你真的没事？！”古弈尘再次看了遍煌焱，最后与他对视在了一处。

　　煌焱想移开目光，可偏偏古弈尘的表情感觉就像是紧张得快要哭出来了一样；于是他沉默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

　　“……只要魍魉的心还在跳动，他就不会有事。”抓过古弈尘的一只手按在自己跳动的心脏上感受它的脉搏，煌焱轻声道。

　　古弈尘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按在他的胸膛，感受着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心中刚刚还万分强烈的焦躁感立时便慢慢平复。

　　——他还活着，他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喂！你们两个要卿卿我我也等我离开之后再卿卿我我行不行？！”陆离在一旁看得心里有火，于是立即大声抗议。

　　“——你还好意思说！”谁知陆离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就被古弈尘与煌焱异口同声恼火非常地喝了回去。

　　陆离被这气势一惊，瞬间闭嘴。

　　古弈尘起身把煌焱拉起来后便快步走到他面前，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看着他：“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

　　“我……我不是及时救下你们了么！”陆离也朝他一瞪眼，但声音却有些心虚。

　　“是啊是啊，陆大侠的飞剑是很及时很救命。”煌焱则走到流寇的尸体旁取回自己的匕首，看似漫不经心地缓缓道，“——不过呢，就不知道我们到底为什么会需要到陆大侠这很及时很救命的飞剑了。”

　　“我——”陆离想要反驳，但古弈尘又打断了他的话。

　　“陆离，我理解你想要发泄的心情，但你至少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啊！”古弈尘看着他，眼神认真，“——我是个半吊子还总是走神，你真觉得我能够顾好你么？”

　　“……”

　　“……”

　　当古弈尘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陆离和煌焱在一瞬间忽然有了一种脱力的感觉——为什么他能够把这种事情讲得这么认真……这么理直气壮啊？！

　　“……小尘，我错了，对不起。”陆离伸手揉了揉额角，认输，“以后跟你一道的时候，我再也不冲动了。”

　　“嗯，不冲动就好。”古弈尘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煌焱看向古弈尘，张了张嘴。

　　“嗯？怎么了，煌焱？”古弈尘听见了他的声音，于是扭头，看向他。

　　“……不，没事。”煌焱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把那句话问出口。

　　——既是如此，那刚才他那一瞬间的不顾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喂喂，煌焱你干嘛欲言又止啊？”陆离察觉他神色有异，不禁嚷嚷到。

　　“我是在想，你不是赶时间么？”煌焱的神色一下子便恢复了正常，他看着陆离，凉凉道。

　　“糟糕！”陆离脸色一变，立即御剑腾空，“——都是你们害我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要是叶呆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死定了啊！！”

　　“陆离，要是你再叫太师父叶呆你也死定了啊。”古弈尘抬头看他，好心提醒，“——师父的天罚和太师父的子午流注，你哪个都捱不住呢。”

　　“……小尘，我讨厌你！”陆离沉默半晌怪叫一声，剑影瞬间便朝万里晴空直射而去。

　　眯着眼睛目送陆离化为天边的一点白光，古弈尘收回视线刚要扭头叫煌焱，却突然发现对方正用一种莫名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

　　“煌焱？”古弈尘心底微微一动，忍不住低声唤到。

　　“刚刚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煌焱看着他，沉声道。

　　“……哎？”古弈尘一愣。

　　“润下之水孤注一掷的最后一击，你即使想要替我挡下也不一定能够成功。”煌焱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继续道，“——死两个不如死一个，你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

　　“煌焱，你……有时候也一样让人无话可说啊。”古弈尘沉默半晌，忍不住苦笑着伸手挠了挠头发。

　　煌焱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流转着微妙的光。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古弈尘放下了挠头发的手，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吧，其实……这只是我的本能反应而已。”古弈尘抬眼迎上了他的目光，微褐的眸子里折射出坦然光彩，“我发现我在乎你了，也许真如师父所说的那样，我……可能喜欢上你了。”

　　这次，换煌焱愣住。

　　不是没有设想过古弈尘的回答：交情、道义和责任，无论哪一种回答都不会让他觉得如此的心绪翻腾；可是，他说的并非这几个理由当中的任何一种。

　　——他说，是本能反应。

　　——他说，是他在乎他了。

　　——他说，他可能是……喜欢上他了。

　　其实在遇见古弈尘之后，煌焱大多数时候其实都是在无奈着。

　　——这名弈剑弟子除了在初相遇时机敏得毫无必要的警觉过了一次之后，剩下的时间里不是默默走神就是反应迟钝：煌焱甚至曾经觉得，他也许有朝一日会被对方这种慢吞吞不着急的奇怪性格给逼疯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古弈尘屡屡为他的安全担心得大帮倒忙的时候，他的心里却隐隐有了一种想要微笑的情愫。

　　这是为什么，煌焱不知道，也从来不曾去想——对于魍魉来说友情已是奢侈，至于爱情……那根本就是难以想像的奢望。

　　然而今天，他看着神色坦然目光清澈的他，猛然发现，原来他那被注定的孤独宿命竟然是在这一刻才真正地……被打破。

　　“……煌焱？”见煌焱闻言之后低下头去沉默不语，古弈尘不禁有些忐忑不安地低声喊了他一声。

　　“古弈尘，我该说……你真的很有胆量吗？”煌焱再次抬头时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原本凛冽俊美的面容上不自觉地漾起了温柔笑意。

　　“哎？”这是古弈尘第一次看到煌焱的微笑，不禁微微一呆。

　　“也许，你是第一个能对魍魉说出这种话来的人也说不定啊。”煌焱看着他，笑意渗入眼底，“你……”然而不等煌焱将话说完，天际便忽然划过了一道凄厉叫声。

　　古弈尘下意识地抬头看天，煌焱却瞬间变了脸色。

　　只见煌焱立即戴上面具朝天空打了声呼哨，一只灰色的隼便立刻自天空中俯冲下来，盘旋着落在了他抬起的右臂之上。

　　“出什么事了？！”见煌焱取下灰隼爪上的信函打开看过之后脸色瞬间沉下，古弈尘不禁急声哈哈。

　　“……古弈尘，你现在立刻回听雨阁。”煌焱看完之后将信捏成一团，扔出手的瞬间纸团便迸出了赤色的烈焰。

　　“——到底出什么事了？！”古弈尘见煌焱不回话，心中不安愈甚。

　　煌焱看着他焦急的面容，沉默半晌之后终是叹了口气。

　　“让你回听雨阁一则是为了你的安全，二则是为了让你回去看看听雨阁内到底还有没有留守的高手在。”煌焱扭头看向天空，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际不知何时已然阴沉下来。

　　“——妖魔大军，开始猛攻绝雁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