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卿》洛凝

7、第六章 行天下

　　古弈尘会这么爽快地答应前往巴蜀北界是连日月自己都没有料到的事情。

　　面对自己师父的讶然，古弈尘只是平和地朝他笑了笑，然后看向了站在一旁静默不语的煌焱。

　　“师父，既然是煌焱与我同行，那我还需要担心什么呢？”古弈尘丝毫不在意煌焱的面无表情，故作轻松地道，“再说了，我对现今大荒的局势也还是略知一二的，我知道你们担心的……到底是什么。”话音渐落，古弈尘嘴角勉强勾勒出的那抹笑意终于再维持不了。

　　“徒弟，不要想太多。”日月闻言，沉默片刻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明白的师父，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古弈尘深吸一口气，重新微笑。

　　“你……”日月还待再说些什么，远处一声疾呼瞬间就打断了他的话。

　　“——要去巴蜀北界带上我一个，我顺路去刑天谷呀！”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影正策马急驰而来。

　　“……陌儿我们走吧，师父还在等我们呢。”看清了来人的容貌之后，日月抽了下嘴角，立即转身对陌风轻道。

　　“那是……”陌风轻眯起眼来使劲张望了一下，瞬间恍然大悟，“……咳，我明白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启程吧。”

　　“师父？”古弈尘不解地看向他们，他身旁的煌焱也不由露出了疑惑神色。

　　“没什么。”日月再次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和微笑，“小尘，你和煌焱此行要多加注意，千万不要再冒冒失失地给煌焱惹麻烦了——至于那个人么，你们就自行斟酌一下要不要与他同行吧。”话音刚落日月便立即抽身与陌风轻一起纵身上马，绝尘而去。

　　“……哎？”古弈尘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那急驰而来的身影便已然冲到他眼前将日月和陌风轻远去的身影挡住了。

　　煌焱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将古弈尘拉到了身后，避免他被因为急停而猛地扬起的马蹄踢个正着。

　　“没想到这么巧，我好不容易来趟荒火山就碰见你们要去刑天谷——咦？日月和小陌呢？”待马停稳，马背上的身影立即一跃而下开始后知后觉地四顾起来。

　　“……陆离，你怎么会来这里？”煌焱平静地看着他，眼皮却不自觉地跳了下。

　　“还不是因为林小鱼那家伙让我过来取点东西——真是的，这家伙也不知道自己给我送过去，不知道我时间紧得很么！”说到这里陆离忍不住“啧”了一声，表情不忿。

　　“陆离，我们……好像并没有说要去刑天谷吧？”从煌焱身后探出头来，古弈尘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位偷换概念的同门。

　　“反正都是巴蜀北界，你们去刑天谷也没关系啊！”陆离推开煌焱，抓住古弈尘的手目光发亮地道，“再说了，小尘，你太师父还等着我呢，赶紧陪我去刑天谷办完正事我也好早点赶去保护你太师父啊！”

　　“……”古弈尘看着抓着自己的手并且无比自信无比诚恳地看向自己的这个人，私底下忍不住腹诽了一句：陆离，其实太师父有师父和陌保护，还能有你什么事啊……

　　“小尘？”陆离继续满怀希冀地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于是，古弈尘的视线不禁飘向了被推开之后就再也没有接近他们的那个身影。

　　——怎么办？他看着他，无声地询问到。

　　……别问我。煌焱看了他一眼，目光移开。

　　——直接去刑天谷……应该也没关系吧？古弈尘继续看着他。

　　……你决定。煌焱换了个地方摆视线。

　　“喂喂，你们别在别人面前眉目传情个没完没了好不好？！”陆离看看古弈尘又看看煌焱，半晌之后立即大声抗议。

　　“想找同行的就别乱说话，信不信我让你直接在十六的药庐躺上个一年半载？”煌焱朝陆离瞪了一眼，后者的视线立即移回了古弈尘身上。

　　“小尘，到底怎么样啊？”陆离锲而不舍地继续问。

　　“嗯……那我们就同去刑天谷吧。”古弈尘想了想，微微一笑，“反正如你所说，在巴蜀北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历练不是。”

　　“太好了！”陆离闻言立即眉开眼笑，拥抱了一下古弈尘之后便有些不怀好意地看向了煌焱，“——那么煌焱，路上就请你多多照顾了哦。”

　　“……陆大侠，路上风雨难料，你可小心别半路出什么意外才好啊。”煌焱闻言不禁挑了下嘴角，微微冷笑。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前往刑天谷的路上煌焱就真的当陆离是不存在的人一样——无论是在山林里遭遇猛虎豺狼的突然袭击还是在官道上遭遇流寇恶匪的拦路抢劫，煌焱总是会立刻将古弈尘拉到身后，却全然不顾扑向另一个身影的敌人；如此三番四次之后，在到达丹坪寨的瞬间，陆离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煌焱！”确定周围真的没有危险之后，陆离立刻收了剑，二话不说就扑向煌焱揪住了他的衣襟。

　　“陆离，你……怎么了？”面对突然如同火山爆发般双目赤红的同门，古弈尘尤为不解。

　　“嗯？”相比之略微有些不知所措的古弈尘，被揪住衣襟的煌焱则冷静多了。

　　“你说，这一路上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陆离狠狠地瞪着他，似乎要把他面具下的脸瞪出两个窟窿才甘心，“你是不是觊觎我家叶呆的美色所以就想要趁机害死我好取而代之？！告诉你，你别做梦——”话音未落，古弈尘已经举起带鞘的长剑狠狠地敲了一下陆离的脑袋。

　　“啊呀！”陆离瞬间松手，捂着脑袋转过身去看向了古弈尘，“——小尘你干什么？！”

　　“陆离，大家关系好归好，但是太师父也交代过如果你还敢继续叫她做叶呆的话……”古弈尘朝他笑了笑，很自然地晃了下手里的长剑。

　　“……啧！”陆离看了一眼古弈尘再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长剑，最终决定还是转过身去继续朝某魍魉龇牙，“煌焱，你给我说话！”

　　煌焱平静地看着面前这名暴跳如雷的、依然没什么桀骜气质的弈剑弟子，半晌之后叹了口气。

　　“陆大侠，我记得我说过，你路上应该多加注意小心意外的啊。”他看着他，眼神平和得几近无辜。

　　“——我那几次差点意外都是被你害的，你还给我在这里装事不关己？！”陆离觉得自己的额角有青筋跳了一下，不由咬牙切齿地沉声道，“你拉小尘一把的时候就不能顾及我一下？！我跟他三尺距离都不到，你根本就是故意将我推出去的！！！”

　　“……哦？你看出来了？”煌焱微微惊讶，说出来的话几乎让陆离立刻就拔剑砍了过去，“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还这么生气的质问我干什么。”

　　“你——”陆离握紧拳头还想再吼两句，但转念一想却又瞬间压下了火气，“……好，算了，没关系，我不跟你斤斤计较。”

　　“陆离，你这么猛然地变换表情，脸真的不会……抽筋吗？”古弈尘看着他瞬间平静下来的表情，不禁有些担心。

　　“……小尘！”陆离立即扭头瞪了他一眼。

　　“你放心，他习惯了。”煌焱看了古弈尘一眼，淡然道，“而且，在我帮他解决完他的事情之前，这种瞬间变脸的情况还会继续出现的。”

　　“煌焱你——你——”陆离神色欲怒，但半晌之后脸上的表情又狠狠地平静了下来，“……没事，没事。等我办完正事回去帮叶呆解决完她的事之后！”几乎是在他这句话说完的同时，古弈尘又猛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小尘！这、种、交、待、办、一、次、就、够、了！！”陆离捂着脑袋缓缓蹲下，一字一顿地沉声道。

　　“抱歉了陆离，师命难违。”古弈尘将剑收回背后，抱歉地笑着朝他作了个揖，“——我师父也跟我说过，如果你屡教不改的话那就……继续教训你。”

　　一路喧闹，虽然诸如被三名药仙拦住请求评判他们谁最厉害之类的麻烦事也出了一些，但煌焱三人最终还是平安到达了刑天谷。

　　“啧，老子自己独自来刑天谷说不定还能更快一些！”在终于看见了刑天谷的奔雷闪电之后陆离松了口气，进而哀怨地咬牙切齿。

　　“陆离，似乎我们并没有邀你同行过。”煌焱拍了拍肩上的灰尘，看着远方的曲直之木淡然道。

　　“……煌焱，你说句人话会死啊？！”陆离再次狠狠地瞪向他，顺便在他身后张牙舞爪地做出各种夸张的殴打动作，“我知道你不想别人打扰你们俩过二人世界，但我这不也是急着早些赶回去保护叶——君吗！你就稍微体谅下我们这些饱受相思之苦的可怜人好不好？！”这次陆离记住了上次的教训，于是在“叶”字出口之后便急急将即将出口的“呆”字改回了“君”。

　　“煌焱，我——”古弈尘刚想开口，煌焱一把匕首已经瞬间横在了陆离的脖颈之上。

　　“陆大侠，你知道吗？”煌焱朝他微微一笑，匕首似不经意地压紧了他脖颈之上的动脉，“——如果你现在死在这里的话，你的魂一定能够以最快的时间飘回叶君身边。”

　　“……只有一缕魂我能做什么事啊？”陆离瞬间定住，然后吞了口口水，“那什么……煌焱，你赶紧放下匕首，这东西太利了。”

　　“咳……煌焱，我想，太师父不会愿意看见我们把他的尸体抬回去的。”古弈尘看了看陆离又看了看煌焱，轻咳一声后出声提醒到。

　　煌焱没有搭话，只是将匕首移开了陆离的脖颈，目光重新移向了曲直之木。

　　“小尘你个没良心的，眼看着同门有难都不知道伸手过来帮一帮！”陆离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看向古弈尘，“——原来我以为你不过是没神经慢半拍，结果没想到你竟然还重色轻友！”

　　“相比之下……陆离，我觉得这种话你好像比我适合得太多了吧？”古弈尘抬手摸了摸下巴，忽然微笑。

　　陆离哑然，半晌之后亦愤愤然地拔剑看向了曲直之木：“小尘，没想到几天不见，口舌之利见长啊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陆大侠。”古弈尘继续微笑，顺便借煌焱的称呼再调侃了一把他。

　　“……真不知道你们听雨阁到底有没有正常人。”煌焱一转手中匕首，骤然隐身，“还有，九天玄女也是，她怎么就会相信你这种人能够收集到所需材料让炉火保持不灭呢？”

　　“——煌焱！”陆离怒吼一声，就见虚空中火花一闪，煌焱已然纵身袭向了远处的曲直之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