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卿》洛凝

2、第一章 忆相逢

　　靠在石桌旁假寐的古弈尘猛然惊醒，翠微楼外竹影摇曳，一两声虫鸣渐隐。

　　“古师兄，古师兄！”长廊尽头，一个身影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急切。

　　“……怎么了？”古弈尘揉了揉额角，看着那身影由远而近。

　　“古师兄！据说绝雁关战事吃紧，大师兄他们现在都应天机营的请求赶去绝雁关了！！”稍显矮小的身影奔到近前时差点刹不住车扑进古弈尘的怀里，古弈尘连忙伸手扶住对方。

　　“……哦。”古弈尘看着满脸焦急的对方，歪头想了想，答了一声以示知道。

　　“古师兄你就……你就这点反应？！就一个‘哦’？！！”小师弟见他如此淡定，不禁更加着急了，“——焱哥哥这次可是就在绝雁关啊！！！”

　　古弈尘再次偏头想了想，继续平静地点头：“我知道啊。”

　　“古、师、兄！”小师弟几乎要吐血了。

　　古弈尘笑了笑，拍拍对方的脑袋后便把对方拉到石桌旁面对面地坐了下来：“你要知道，煌焱又不是笨蛋，他哪有那么容易出事：绝雁关战场上的冰心们都是百里挑一的强手，就算你死了他们也能把你从阎王那里抢回来；云麓们的法术可以让妖魔半步都近不了关口，太虚们的幻兽与荒火则可以与他们魍魉一起毫无顾忌地冲入敌阵大杀四方——更别说还有训练有素的天机和擅设陷阱的翎羽了。再说了，你刚刚不是才说大师兄他们也已经赶过去了吗？”

　　“可是……可是绝雁关传来的消息……”听古弈尘这么一说对方倒真的稍微放心了一些，可却仍是心存疑虑地道。

　　“就算真的吃紧了，他打不赢难道还不会逃么？”古弈尘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继续道，“——就他那级别的魍魉，想要逃跑还不容易么。”

　　小师弟想了想，最终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也是，”他笑了起来，“焱哥哥是谁啊！——那么古师兄，我就先走了啊！”

　　“嗯。”古弈尘笑着目送已然放心的小师弟离开，直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外的时候，他才敛了笑容，皱起眉来。

　　“那个笨蛋么……”古弈尘喃喃自语着，起身走出了翠微楼。

　　翠微楼外，瀑布溅起的水雾自水面上弥漫到竹林中，肌肤所触尽是一片凉意。

　　古弈尘看着瀑布，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遇见煌焱时的情景。

　　第一次相遇，对于古弈尘和煌焱双方来说可能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那时的他们一个是被突然就近现身的身影惊得反射性朝对方刺出三剑的弈剑，一个则是想要问路所以现身结果就被人忽然刺向了三剑的魍魉。

　　避过三剑之后，煌焱已然有些恼怒地想要拔出匕首，结果对方却又突然收剑，恭敬有礼地向他作了个揖。

　　“……什么意思？”于是，他的手指头只来得及动了动，便又复为了轻握的平静。

　　“师父说过，像你这种修为的魍魉若是想杀我的话，我根本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面前这个刚刚袭击过他的年轻弈剑此时笑得温和坦诚，似乎刚刚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既然你对我没有敌意，我自然也就不用对你拔剑相向了。”

　　“……你以为，被你这样刺了三剑的人还能够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的与你谈笑风生？”煌焱挑了挑眉，眉宇间尽量聚集起若有似无的杀气。

　　“不是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么？”他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杀气，继续保持微笑不变地在他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

　　“……”煌焱忽然觉得有些脱力，他不禁亦低头随着他的目光打量了自己一番，最后眼神终是落在了左手的衣袖上，“——但是，你划破了我的衣袖。”

　　“衣袖而已，我会负责的。”对方神色依旧，只是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认识一个手艺很好的冰心，他绝对能让你的衣袖完好如初。”

　　煌焱看着他的笑颜，想了想，半晌之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弈剑。”他低声道。

　　“我也一样从没见过你这么好说话的魍魉。”对方很快便接过了话茬。

　　煌焱于是瞥了他一眼，片刻之后问到：“你……叫什么？”

　　“我？我叫古弈尘。”对方愣了一下，笑意依旧，“——你呢？”

　　“……煌焱。”也许是因为他的神情太过温和明媚，煌焱的嘴角竟也忍不住勾起了一丝微小的弧度。

　　煌焱一个分神，左肩被妖魔豁开了一道口子。

　　他皱了皱眉，瞬间隐身后撤。

　　然而他的身后，却无声无息地欺近了一个黑雾笼罩的身影。

　　煌焱猛地觉得身后气氛不对，刚要回身，凄厉的劲风便已袭向了他的后背！

　　——糟了！他脸色一变，刚准备硬挨这一下的时候，另一个与他相近的身影忽然出现，一击便将那黑影扫出老远。

　　“我觉得，没有人会愿意替你跑那趟冤枉路。”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煌焱发现救了他的，正是之前与他说话的那名魍魉。

　　“谢谢。”煌焱由衷地朝他笑了一笑。

　　“……顾好你自己，别做无谓的分心。”他顿了顿，再次隐入了为数众多的妖魔当中。

　　“是么……没有愿意跑那趟冤枉路啊……”煌焱苦笑了一下，看向妖魔们的眼神瞬间又犀利了起来，“——看来小尘，我还非得自己回去找你不可了。”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因为……他还在翠微楼……等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