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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彻底变成小可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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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恨交加一身疼痛的沈玉昏厥过去,等他再次醒来已是深夜。一天一夜水米不曾沾牙的他奄奄一息,混沌的脑里只念着要见母亲,不要在这个人间炼狱一般的地方再待下去了——大不了跟知府鱼死网破,也好过被活活折辱而死。
他双手颤抖着摸索到浴桶旁,伸手掬了一捧水,胡乱洗去脸上的血污。凌乱的头发垂在褴褛的衣服上,被冷水激得痉挛的双手不可抑制地无意识地弯曲扭动,模样可怖。
他手脚并用地爬出房门,没有感官提示他周围是否有危险靠近,也无法辨认自己是否迷失方向,只能凭借记忆向想象中的道路爬着。暗处监视他的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一人飞身回去向王妃报信,另一人仍悄无声息地跟着沈玉。约一柱香的时间,报信那人回来了,沈玉却几乎在原地打转,没爬出去多远。
留下的人问:“王妃怎么说?”那人回答:“王妃说,他若是想去王爷面前作妖,便除了他;若是去寻死不必管,适当的时候,可以使些手段,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清冷的月光下,一个单薄的身影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毫无章法地用手推开挡在路上的杂草,草上尖刺扎进他的指尖,可他像没有知觉一般,只麻木地爬行着,面无表情,神色诡异,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蹲着的两人也犯怵,这夜半三更的,谁不想回去睡个好觉,偏偏倒霉被指使来做这苦差事。二人见沈玉想往院口爬,心中一动——那守院老头素日与这倒霉鬼交好,不如把他弄来送了这疯人出去,也省得他们在这干等着了。
他们仍是去了一人,到那老头屋外弄出些声响。那守院老头听到声音,披了衣服出门四处查探,便看到了沈玉这副可怜模样。他四下里看了看,没发现人,忙跑上前来扶住沈玉的胳膊:“沈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突然被人抓住胳膊,沈玉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挣扎着。老头不知如何是好,老眼昏花也看不到沈玉空洞的眼睛,最后,沈玉闻到他常年洒扫身上带的尘土味才分辨出来他是谁。沈玉抓着他的一只手,指指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然后摆摆手,示意自己听不见也看不见。老头皱起了眉——他就知道王妃今天来没好事——他碰碰沈玉的腿,无声询问他要爬去哪里。
沈玉终于找到出去的机会,用手比划着,嘴里啊啊地含糊不清,老头也不懂。影卫实在不耐烦,顾不得许多,在暗处拿石子砸了一下老头身上王府小门的钥匙,老头还以为是沈玉碰的,恍然大悟,扶起沈玉偷偷往小门摸去。见沈玉逃出王府,影卫料想他活不下去,便匆匆回去交差了。
出了王府,地形更加复杂,沈玉也更加紧张——如今的他就是个废人,万一遇到什么不怀好意的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就叫求救都发不出声音。他心惊胆战地摸着墙,慢慢移动。走了不知多久,只知道自己转了好多弯,摔了好多跤,终于摸到知府门口雕着花的石柱。正巧这是公鸡打鸣,当班的衙役正好出来开门。
见到沈玉,那人骇了一跳:“什么鬼东西!”定睛看去,确实被送进王府的沈玉。那人忙跑进去禀告知府:“老爷!老爷!那个哑奴跑回来了!”知府立即下令把他押进来,晕头转向的沈玉就这样被押在公堂之下。知府老爷用力拍下惊堂木,吹胡子瞪眼:“说!你为何忤逆王爷和本官,偷偷跑了回来?!”看沈玉呆呆地不知回答,知府眉毛都要皱到一起去了。一个衙役说:“老爷,他好像聋了,还瞎了。”
知府下堂扳着沈玉的脸仔细看了看,确定如衙役所说,冷哼一声:“看样子是被那活阎王赶出来了。罢了,谴出去吧。”“是!”衙役们答应着,上来两个人把沈玉拖走。沈玉啊啊叫着,手扣着地,不愿离去。知府转过身来,十分不满:“这刁民真是难缠——对,他想要他娘,把他领到他娘那里去吧!”
衙役们听从知府的安排,领着沈玉来到一个破旧的柴房。一人推了他一把,沈玉跌进去,碰到了一具冰冷的躯体。他双手着急地摸索,呼吸急促。可当沈玉摸到那双熟悉的双手时,他的呼吸似乎停了下来。泪水顺着他的脸汹涌滑落。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探母亲的鼻息,可惜什么都没探到。
他跌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嘴里嘶吼着,发出难听的喑哑的啊啊声。他扑上前去抓紧母亲冰冷的双手贴在自己瘦削的脸颊旁,痛苦使他姣好清秀的面庞变得扭曲。
无声痛哭了好一会儿,沈玉已经哭不出什么了。他的心里一片凄凉,世间已经没有东西让他牵挂、让他放不下了。他麻木地坐在那里,歪着脑袋,死气沉沉的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前方,已然是个活死人了。
这是,前院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原来是镇北王早上寻人不见,严刑逼问了王妃的影卫,得知沈玉逃出府勃然大怒,来知府这里寻人了。知府被吓得一声不敢吭,连连叩头,生怕这活阎王一个不高兴拿他腰间那柄长剑把他捅个对穿。他战战兢兢地在旁边引路,直到看到沈玉的身影才松了口气,暗暗庆幸没有把他赶出去——要么可去哪里找着人呢!
看到憔悴虚弱狼狈不堪的沈玉,镇北王眉头跳了跳,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滋味。他不愿承认,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不希望看到沈玉这番模样。那纤细的腰,修长的手指,优美的身姿,该一辈子享乐才是。可惜,已经晚了,沈玉已经被摧残了。他从一个精致的木偶变成了一个破布娃娃,之前还能跑跑跳跳,显露出那倾城颜容,可现在已经了无生气——那双含水秋眸已被毒瞎,再也无法像脉脉传情般静静注视着他;那双小巧精致的耳朵也失去了功能,使它的主人沦为废人;那双熟悉的双手更是伤痕累累,再无昔日的美丽;那张绝美的脸庞上沾满血迹和泪痕,昭示着主人所受的非人待遇。
镇北王难以压抑心中怜惜,挥手让众人驻足,自己上前去抓住沈玉的手。沈玉闻到他身上沉香的味道,脸上顿时出现惊恐的神色,拼死挣扎着,无声怒吼。看到这一幕,镇北王心疼极了。他不顾沈玉已经听不到,自顾自地诉说着自己的感情:“玉儿,跟我回去吧,之前是本王对不起你,本王不会再这样了……”
不等他说完,沈玉挣脱开那令人恶心反感的虚假伪善的怀抱,摸出镇北王腰间的长剑,眼中带着决绝,毫不犹豫地抹向自己的脖子。镇北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瞳孔微颤。滚烫的鲜血喷溅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溅落在地上和镇北王的身上脸上。
沈玉睁大无神的眼睛直直向后倒下,镇北王飞身上前接住他,捂住沈玉脖子上的伤口,疯了一样怒吼:“郎中!快请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