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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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城。
一人戴着斗笠，背着药篓从城外匀速走来，路上偶尔会有人唤一声“程大夫”，他便浅笑着点头当作回应，然而脚步不停，没有与人寒暄的意思。
这人正是化名程青羽的陈青。
四年多前，程青羽在越州城落脚，打算用医术谋生，便盘下街边一间小铺子改成医馆，又收了一名女徒弟跟在身边传授医术，渐渐地在城里也有了一些名气。
今日风和日丽，是个叫人心情舒畅的好天气。程青羽刚从山上采药回来，脚步不紧不慢地踏在回医馆的路上，耳边听着街上热闹的人声，竟隐约有些不舍离开了。
下一刻他眨了眨眼，心中那丝眷恋重新被埋藏起来。
忽而脚下一顿，程青羽的注意力全被半躺在桥边的人影吸引了。属于武者的直觉告诉他，这人是个高手。
他刻意加重脚步，以一个普通人的速度走到那人面前。只见这半躺在桥边的人衣衫褴褛，面容枯黄灰败，脸上还有一道刀疤。嗯，这位兄台一看就很有故事。
那人却当他不存在似的，自顾自举着一个脏兮兮的酒葫芦往嘴里倒酒。
程青羽想了想，摘下斗笠，半蹲于前，仔细端详片刻，发现此人虽然皮相有碍观瞻，可骨相却很是清俊。
于是他的语气不知不觉就轻柔起来：“这位朋友？”
周子舒眯了眯眼，似是醉了，又似是被阳光晒得睁不开眼。
程青羽见他有反应，便继续说：“你身上有伤，若是要寻医，可往保和堂来，就说找程大夫。”又把去保和堂的路细细说了一遍。
周子舒这才睁开眼，认真打量他。
干净的棉布衣裳，穿着和街上的百姓没有不同，但白皙的肤色和身上的书卷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而且……这人武功绝对不低。
保和堂的大夫，姓程……有传言师承神医谷……前天窗首领迅速从记忆中翻出眼前人的资料。随即又自嘲一笑，都已经离开了，还操这份心做什么？
周子舒复又半垂眼帘，无所谓道：“生死有命，不劳烦了。”
程青羽见他豁达，也不欲多言，刚想起身，便听见不远处的酒楼上传来一道耳熟的、年轻女子的声音：“主人，你看那个跟乞丐说话的人，是不是程大夫啊？”
回头朝那处看，程青羽便见倚着栏杆的顾湘挥手跟他打招呼，还有她身边正摇着白扇的白衣公子。
恰好温客行的目光朝这边来，程青羽脸上露出点微笑——正如之前对跟他打招呼的人那样——而后戴上斗笠离开了这个地方。
顾湘放下手，有些遗憾：“就这么走了，还以为……”
温客行摇着白扇，不紧不慢道：“你若是想，待会可以去保和堂找他。”
顾湘想到昨天看见的景象，顿时笑得狡黠：“那主人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温客行浅笑道：“我自然要去看着，免得你莽莽撞撞地闹出什么祸来。”
顾湘切了一声，心里嘟囔：明明是你自己想去。
保和堂在越州城小有名气，不仅是因为程青羽的医术高明，还因为他的女弟子刘小丫。如今这个年代，大夫基本都是男人，碍于男女大防，女子就医很是不便，特别是妇科类疾病，患者往往羞于启齿，大夫不能准确得知病情，自然不能对症下药。
三姑六婆中就有一类“药婆”，全称是“蛊药婆”，专给女子看病，但她们往往不识字，只是靠着经验给人用药，或者利用巫蛊之术搞封建迷信，名声并不好。
而刘小丫识字，又有正经的大夫教导，天然更容易让人信服，如今越州城的女人们病了，更喜欢去找她。
温客行昨日带着顾湘去保和堂的时候，用的借口便是让刘小丫给顾湘看看身体。
顾湘打进了门，第一眼看见程青羽，就觉得他是个好人。道理就跟老警察能一眼看出某人是不是罪犯一样，见的坏人多了，自然能分辨出一个人是不是有坏心。
再说程青羽五官生得好，皮相也好，盘靓条顺，身姿挺直，一双杏眼清凌凌，站在那里就跟一株白杨树似的，让人看了就欢喜。
医馆不大，顾湘在这头看诊，耳朵听着那头温客行和医馆的主人说话。
然后听了一耳朵的药材药性和对症的疾病。小姑娘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聊的，回头去看，却惊讶地瞪大了眼。
她见自家主人说话时带着微笑，眉宇松缓，显而易见他此刻是放松的。然而这种放松在温客行身上很少见，顾湘翻来覆去地想，也记不得他上一次这般放松是什么时候。
温客行的眼神一直落在对面的人身上。那人似是不习惯直视他人的眼睛，说话时总是微微低头。
顾湘忽然发现自己这边好像过于安静了，一看对面的刘小丫，果然她也在看着那边。倆小姑娘对视一眼，默契地保持安静。
聊着聊着，温客行起了逗弄人的心思，忽然凑近喊他：“程大夫，程神医，神医先生……”
程青羽忙抬头，耳朵有些发红，制止道：“别，别这样喊我。”而后又忍不住低头，羞涩地笑。
照顾湘说，他这样一笑，顿时就从白杨树变成了白毛蓬松的棉羊，看着就好欺负。自家那个恶趣味的主人肯定不会放过。
温客行却收了那丝促狭，重新正经起来：“江湖上可有不少人喊你神医呢。”神医两字特地加重了音。
程青羽没听明白他的试探，开了个小玩笑：“大抵是因为，我是大夫里最能打的？”复又正色道：“江湖中人，对会武功的人总是高看一眼。我的医术未必比隔壁的李大夫好，可却没有武者喊李大夫李神医，如此看来，这武林中人喊别人神医，多半跟大夫的医术没关系。”
温客行认同地点头：“你说得有理。”然后便招呼顾湘走了。
顾湘走出保和堂，看着前面主人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正在抓药的程青羽，忽然就觉得很奇妙。鬼谷里面整天你杀我，我杀你的，而医馆是让人活的地方，自己这个小鬼和鬼主待在里面，却没有一点不舒服，主人反而好像还挺开心的。
想不通啊想不通。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