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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正面冲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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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同尘摘下帽子拿在手里,跑去三教的路上给关迟宇打了电话,问出了俞凡一的办公室。他对俞凡一的印象本来就不好,加上三番五次被人在背后捅刀子,他愈发讨厌这个人,一副的为人师表的外表下,藏着猜不透的心思。
像瞿同尘这种生活在商业世家的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受熏陶的环境,都已经刻在骨子里,睚眦必报并不是夸大其词,况且他在一个人这接连栽了几次跟头,即便俞凡一是老师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瞿同尘拦下许维,盯着许维手里的玻璃杯,“我找俞老师有事,这杯水——”瞿同尘抬起手,“我给他送过去。”
“老师现在有事,你明天再来吧。”瞿同尘装作没听清许维说了什么,当即伸手握住了水杯,用力一拽,杯子里的热水没过杯口,顺着二人的指缝流下,瞿同尘皮糙肉厚,热水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同样抓着水杯的许维眉头紧皱,肩膀往后撤了撤。
“你拦不住我,浪费这几分钟也没用!”瞿同尘侧过脸,看向512的门牌,俞凡一的办公室他今天必须得进。
“别多管闲事!”瞿同尘警告道。
许维听后,颤颤地收回了手,怔愣在原地,看着发红的手背,瞿同尘的半只脚已经迈进去。
他没敲门,这是俞凡一最忌讳的一件事,他的工作环境必须绝对安静,就连他进办公室时也都次次敲门,一次不落。
进去以后,瞿同尘关上了门。
瞿同尘站在俞凡一身后,俞凡一并没注意到送上水杯的人是谁,听到水杯落在办公桌上比以往稍重的声音后,俞凡一缓缓道:“怎么了,刚才出去不是还好好的?”他盯着电脑屏幕,没顾得上站在身后的人是谁。
“是我,俞老师。”瞿同尘的说话声音很有辨识度,但他们没见过几次面,俞凡一也几乎忘干净了,听到不是许维的声音,他才转过头。
“哦,瞿教官,有什么事吗?不着急的话明天再来找我,我现在事情很多。”
瞿同尘撑在俞凡一的办公桌上,俯身道:“俞老师你忙你的,耳朵听着就行。”说完,瞿同尘坐在了正对办公桌的沙发上,直接翘起了二郎腿,全然目中无人。
“我没记错的话,我和俞老师在半个月前认识,呵,也算不上认识,你到主任那说了什么我也听见了,我……没得罪俞老师吧。”瞿同尘摊开手,摊开了手掌,“要非说得罪,拦你车算一次。”说着,放下了一根手指。
“我作为教官带你们班学生也算尽心尽力,你呢?俞老师。”瞿同尘抬眼看俞凡一时,他正盯着电脑,眉头微皱,他现在想起了关迟宇的话,现在看来,这个老男人除了长相一无是处。
“地质条件……演化过程,到底哪里出问题了。”俞凡一左手敲着桌面,嘴里念叨着出错的步骤,瞿同尘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瞿同尘轻叹一声,他并没想发脾气,毕竟他们是老师和学生,再吃一次处分,也够他受了。
瞿同尘放下二郎腿,军靴在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令人发愧,走到门后,他掀起嵌在墙上的总闸开关,连放下三个。
整间屋子霎时漆黑,没有一丝光亮,俞凡一顿时站起身来,斥声道:“你干什么?我的工作还没完成!”
“俞老师不听我说话,我只能关掉这些让俞老师分心的东西。”说着,瞿同尘打开手机手电筒扔在沙发的一边,手电筒成了办公室的唯一光源,打在天花板上。
“我说了我有事处理,你非要说我没拦着,我没说我会听!”
“那你现在能听了吧?我再说一遍,我,瞿同尘,没得罪你,你和主任说就算了,还到部长那告状!是,教官不能和学生谈恋爱!我特么就给个微信怎么了?!碍找你什么事了?”
“你有证据是我做的?你以为我很闲吗?整天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完,俞凡一放下直指瞿同尘的手指。
瞿同尘起身往前走,把手机放在了桌角,他双手撑着办公桌,手电筒照向天花板,发散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光影下的五官更立体,说气话来更咄咄逼人。
“那天我把人送去校医院以后,你去了操场,或者说,你早就去了只是在远处看着他们,你们聊了什么我都知道,下午军训彩排,你人模……你站在看台上,部长就在下面坐着,你只要往下走几个台阶,就能站到部长旁边!”
“呵,捕风捉影?正常来说你也大四了吧,说话做事不经脑子吗?上来就找我麻烦!退一步说,就算是我和部长说了那件事,也是班主任应该做的!”俞凡一的手指戳在办公桌上,继续说:“你和吴佳琪都传到我的耳朵里了,作为老师,我也不允许学生犯错,教官和学生关系不正当就应该被处理!”
“俞老师真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和那群老东西一样,听了恶心!”瞿同尘抓起手机,狠狠摔了门。
狭长的楼道内唯一一间开灯的办公室也没了,徐徐凉风涌进走廊半开的窗户,凉意习习,白天积攒的暑气也被迫消散,窗外树影唏嘘,吊在天上的月亮忽隐忽现,几句争吵下来,瞿同尘好像也没占到便宜,和办公室里那个人一样。
瞿同尘靠在窗台上,心里的愤怒郁积,顷刻间爆发出来,“冷静,冷静……”瞿同尘的胸脯上下起伏,呼吸声打破了走廊的寂静。在黑暗中面对着俞凡一,他振振有词,俞凡一声势咄咄。
几分钟后俞凡一在短袖外面套了一件长衫,手里提着电脑,从瞿同尘身边若无其事地走过,连目光都没往瞿同尘身上瞟一眼。
走到三楼时,俞凡一碰上了关迟宇,差点撞到俞凡一的他连忙道歉。
“瞿同尘!”楼梯间的声控灯亮着,站在黑暗里的瞿同尘看向关迟宇,拖鞋短裤白T,头发各有想法,没错,他刚从床上爬起,连衣服都没换就跑来了三教。几分钟前的电话里瞿同尘喊了他的全名,说话没好语气,他没干多问,再多说一句就可能引火上身,在他看来,瞿同尘的架势马上就要试探法律。
“你和那个老师……”
“放心,没打人,再怎么说他也是老师。”
“呵,那我知道你说的话有多难听了,看你这样还没解气?”
“他说的我没听懂,那事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干的。”瞿同尘捧着双臂,脚下的军靴故意用力往下踩,踢踏声让楼梯口的声控灯常亮了三十秒。
“房子找好了吗,明天……后天就搬出去。”瞿同尘用肩膀撞了一下关迟宇,“问你话呢!”
“找好了,前几天找阿姨打扫了,你想现在搬都行。”
“明天把卡给你,每个月的房租你帮我交,后天帮我搬过去。”瞿同尘像是下命令一样,关迟宇不敢不听,现在多说一句都是往枪口上撞。
“我刚才上楼的时候差点撞到俞老师,和他道歉他都没搭理我,直接就下楼了,你把人家骂了,那老师肯定也生气着呢。”
“哦。”瞿同尘心想,不就是个老师嘛,我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他特么还有脾气了。
“刚才还是我第一次和俞老师这么近,嗯……俞老师确实和我们班长说的一样,成熟稳重没看出来,但是长相在咱们学院算得上数一数二了,诶,你不喜欢?”
瞿同尘往前扫了一眼,那个穿着长衫,提着电脑的人好像并未走远,要说长相他只能在脑子里七拼八凑,粗略估计一米八几的身高,死气沉沉的脸,架着一副老花镜,说话时面部肌肉明显,川字纹鱼尾纹抬头纹多少有一点,轮廓清晰,说得过去的外表下那张不会说话的嘴很让人讨厌。
这是瞿同尘对俞凡一的所有印象。
“呵,那么大岁数,孩子都满地跑了,别逗了。有那功夫想想怎么搞他吧,他可记仇呢。”
“喂喂喂!”瞿同尘见关迟宇没反应,便将左脚一伸,关迟宇摔出去半个身子后,瞿同尘又拽着衣领把人拉了回来,“想点正经事!”
关迟宇站稳后,瞿同尘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又揪着耳朵说:“刚才没闻到,又喝了?”
“疼疼疼,你别管我跟管儿子似的,我就喝了一点,没喝大,上回长记性了。”说着,他把胳膊抬起,半边胳膊的疤在晚上都清晰可见。
瞿同尘还记得他唯一次摸上去的感觉,和正常人的皮肤相比更光滑,因为那是新长出来的肉,但指尖摸过整片后,拆线的伤口很突兀,关节处只有一层薄皮,从那以后瞿同尘便看着他戒酒,顺带着连烟也戒了,但五年多没人盯着,他还是那副德行。
“我这不是想正经呢嘛,你今天太冲动了,就算你要解气也得注意点轻重缓急。”
“知道了,你给我想招儿。”瞿同尘讨厌烟味酒味,关迟宇说话时手脚并用,他捡重要的听完后,直接把人推到一边。
“啧,诶,看着点路,往那边拐。”关迟宇指着宿舍楼,“所谓……打蛇打七寸,剩下的靠你自己了,毕竟我也不了解俞老师,和他也没仇。”
“哼,该再加一句,你不想引火烧身!”不得不说,这一句就击中了关迟宇的要害。他畏畏缩缩地说道:“大四每周就那么几节课,其中就有一节课是俞老师的,你不懂,我之前的课都是找人去点名,虽然他对我没印象,但就怕万一。”
瞿同尘拖着长音道:“行,知道了。”
打蛇打七寸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前提是他得足够了解俞凡一。
瞿同尘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唯独没有自责懊悔,不管俞凡一说什么,他已经咬定了前后所有的事都是他做的。
为了帮瞿同尘搬家,关迟宇回家偷了车钥匙。
瞿同尘坐在副驾驶,车窗降到了最低,堵在马路上根本感觉不到风吹进来,关迟宇的眼神瞥过去,没说话,默默关掉空调,降下了车窗。
瞿同尘拄着车窗,一分钟过去眼睛都没眨一下,另一只手掐着手机,在腿上掂量,看上去郁郁寡欢,关迟宇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还想俞老师那事呢?”
“滚!我回来没跟老瞿说,我这卡只要花钱他就能收到信息,电话马上就得打过来。”瞿同尘眯起眼睛,盯着手里的手机看了一会。
“嗐,顶多说你几句,和我爸一样,你就是没习惯。”没习惯,说的也没错,但是瞿刚已经唠叨他十多年了,他已经记不清从几岁开始,瞿刚开始和他说这些,按理说他该习惯了,但他现在的抵触心理依然很重,习惯这东西,对他来说等同于没有。
车停在高档住宅区门口,关迟宇和保安闲聊几句才缓缓开进去。
瞿同尘抡起拳头朝关迟宇的打去,关迟宇吃痛地看着瞿同尘,歪着嘴道:“又咋了,有话不能好好说?”
“这一个月得多少钱?啊?”瞿同尘随手指向旁边的独栋公寓。
“这都是按你的要求找的,离学校近,环境好的,再说了,你还差这点钱吗?”
“下车!”瞿同尘摔上车门,从后备箱拿出了两个行李箱。
总归进门后没让瞿同尘失望,公寓总共两层,屋内装修以白灰为主,客厅实在成片的落地窗,透光窗帘束在边上,靠着沙发摆着简约的落地灯,楼梯和环形护栏都是透明玻璃,上下两层很通透,也难怪,瞿同尘一进门就问道了铜臭味。
“这里面行吧?”关迟宇说话时带着玩味,像是在邀功。
瞿同尘没搭理他,甩下一句,“卫生都收拾好了,没你什么事了。”
“得,我这就走!用完就踹一边!”关迟宇拿起车钥匙,没想多待。
“你定个时间,请你吃饭。”关迟宇心想,和你吃饭憋屈死,不能喝酒,开车不能抽烟,但他也只能悻悻地应下。
第二天是星期日,关迟宇没回学校也没住这,只能回家。
早上九点钟,瞿同尘被门铃声吵醒,翻身不行,把脑袋塞进杯子里也不行,最后他只能将脑袋压在枕头下,反复挣扎。
“妈的关迟宇你完了!最好是你不行了,不然我特么打死你!”掀开被子,抓起浴袍披在身上,赤脚下楼,一步两步,歪歪扭扭,只有着地的瞬间是稳的。
矩形显示屏上是有些陌生的脸,他揉了揉眼睛,确认了这也是他能骂的人,“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来干什么?不交代清楚就滚!”
“哎,哥哥哥……我交代我交代!”瞿同尘靠在墙上,打了个还欠,等瞿洛纬交代,但他没打算听下去。
瞿洛纬只好打通视频电话,第三次,瞿同尘接通了,他倒在沙发上,不耐烦地看着手机屏幕。
“爸告诉我你住这,是他让我来的,呃……他让我盯着你,他让我住这,没说多长时间。”
“没了?谁让你来你找谁去!我好不容易从学校里出来,现在他还把你弄来盯着我!你回去告诉他,我不会干伤天害理的事,不会杀人放火,没必要找人看着我!”瞿同尘懒洋洋的指着屏幕,警告道:“你,哪来的回哪去!”
“哥,我都跟你坦白了肯定站你这边,再说了我一个学生,白天上学,晚上也没工夫盯着你,爸问啥我知道怎么说,你就让我进去呗。”
瞿同尘眼睛一转,压低声音道:“我有件棘手的事,你小子鬼点子多,要是帮我搞定了,你随便住。哎——前提是,我只提供住,吃你自己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