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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番外三 永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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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世行善,妖血助力,两人得以重聚。
直立的年少圣子抬头望天,他走动起来,腰带上的珍珠坠干净得仿若能映出任何事物,因脚步迅速,时常令人觉着眼前犹如飘过一片蓝天大海。
云从永回忆着,自他开始识字的那天,父亲云浊正就与其说明了他姓名之中承担的责任,并叮嘱他:
要永远保护母亲和妹妹,保护百姓。
彼时云从永朝气蓬勃,郑重回话道“永儿记住啦!”
当初叮嘱他保护母亲和妹妹的那个人却先违背誓言。
奉国太后与圣后尚在人世时,太后将自己的凤簪赠与小神孙云喜锦,云喜锦得了祖母的凤簪,小娃娃当即高兴地要母亲给她簪上,一旁的父兄心软成一片。
云浊正是能将金子给爱女抛着玩的人。
一切安宁随太后和圣后逝去,多年前,圣上承受不住先后的丧母丧妻之痛,罢朝五日,在寝殿同大神孙道出真相。
云喜锦原是近臣独女,其母是诰命,难产而死,圣后放心不下他们这位密友,两人商议过后特接其入宫为亲子教养,司天监曾道此子煞气过重,需有正气调和,并引走其煞气。
还未给爱女寻得方法,圣后崖慕山病逝了。
云浊正很爱崖慕山,妻子病逝后他自责不已,崖慕山勤政爱民医术超群,自身却得了怪病,无法回到师门救治,自觉命数如此。
圣上因此患上心病,觉得爱人、母亲和好友,亲近的女人都是被自己克死的,于是不敢靠近女儿,不断用政务来麻痹自己,他不以酒解愁,怕妻子入梦蹙眉。
云从永知情后十分懂事,以自身正气滋养云喜锦,对其珍爱无比。
如今想起这些慈爱的过去,云从永那叫一个七窍生烟,他疾步至甘露殿,不等通报,进殿就将册子丢在地上。
“你终于不要我们了?”
云浊正猝不及防,放下笔墨,起身道“什么……”
“你要立新后吗。”
“阿爹没有。”
“那就是想纳妃了,要多少个,整个后宫连空隙也填满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他们一个都别想送进来。”
“永儿,阿爹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的话又怎会有风言风语,我们原本是有母亲的,都是你的错。”
云从永不听解释,愤然离去。
从此,他将亲情与爱都只系于云喜锦身上。
正午璀璨的光照在云喜锦身上,发间的螺钿像盛满了大海,碧波荡漾。
圆润的脸庞睁着一双大眼,云喜锦靠在云从永怀里,静静地看云从永剥虾。
“我想阿爹了,他什么时候来陪我吃饭啊?”
云从永用虾肉堵住云喜锦的嘴,手指往下轻抚云喜锦颈间的贝壳“锦儿,哥哥只有你了。”
云喜锦抬头一笑,随后低眉顺着云从永衣袖摩挲把玩,很快发现云从永的袖子破了些,她心里念叨:
不好,这是阿娘亲手做的衣裳,哥哥要难过的。
云喜锦立时移开目光,与云从永亲昵道“哥哥,我想换一件衣裳,你陪我换件同色的,可好?”
云从永自是应下,欢欢喜喜去殿内更衣,云喜锦避开了云从永,自己只换了外衣,等宫人拿来那破了袖子的衣裳,云喜锦急得团团转。
“这手艺古老难以修复,怎生是好……”
没等云喜锦寻到绣娘,云从永已出现在面前,缓缓靠近,眼里噙泪。
“衣裳破了……是我疏忽,我怎么能为了不值当的人翻出阿娘留给我的旧衣。”
云从永因此大怒,不许任何人修补旧衣,闹了三四天,云浊正头疼不已。
前年,云浊正曾请年老名医入宫,名医诊出云从永性情大变实为患上心疾,无药可解,未找到根治心疾之物,名医便病逝,只留下不根治的法子,言患疾者需勤习武艺,不可动气。
云喜锦很是担忧哥哥的身体,她不在父子间劝话,她只站在哥哥身侧。
御医端来的药被云从永一把掀翻,云从永失了平日的明理,向人吼道“滚,谁想喝他煎的药!”
云喜锦进门来坐在身旁,轻拍云从永的后背道“哥哥莫动气了,会伤着身子,锦儿担心你。”
云从永心软下来,握住云喜锦的手,深吸一口气道“好,我不气。”
“哥哥,我新寻了绣娘进来,我这腰带就是她赶工做的,让她试试吧。”
腰带的精细远超云从永的期望,他惊叹道“短短几日就能做到这等精细复杂,实在罕见,让她进来,纵是补不好衣裳,也留着做事。”
“好。”
十一日后,宫人何青大胆展现绣艺,为圣子修补衣物,被提携为尚宫。
云从永面对云喜锦笑意更深,他看着架子上绣有鱼鳞的衣物,心里想道:
阿娘说我们都是大海与蓝天的孩子,我们要保护好百姓,我要永远陪伴阿妹。
帝后画像挂于云喜锦殿内,双亲衣着皆绣金龙,云喜锦很喜欢母亲崖慕山的金冠与衣裙,打小就看着画像思念母亲,这一直被云从永看在眼里。
只是,云从永眼底的爱逐渐多了一味东西。
这年,奉国收成极好。
云喜锦二九年华,云从永弱冠,圣上为爱女择夫,选定重臣之子,然重臣之子心术不正。
云喜锦早与云从永互通心意,遂以死相逼,云从永也再无法遮掩两人情意,要圣上赐婚,并说明云喜锦已有孕两月,圣上云浊正听完当即浑身一震。
云喜锦在云从永安抚下已回寝殿,父子二人在大殿内相对而立。
“是时候告诉她了。”
“不行,你不能说,如此她的心就不一样了。”
“可你们成婚定要给她个别的……”
“锦儿一直觉得我们是至亲,是世上最亲近的人,她已经离不开我,若是得知,心中定有些失望,我不能让她有丝毫的难过。”
云从永还是十分霸道,父子每每相谈,皆是无法和解。
云喜锦很快入住东宫,成为历史以来最特殊的太子妃。
温饱思□□,午后于花园,两人情难自抑,移步凉亭褪衣亲近。
宫人尽守在四周,不准他人前来打扰。
云从永莞尔一笑,勾着云喜锦道“那儿已经变成水帘洞了,让我改探这獠牙洞……”
二人酣畅淋漓,连衣物都顾不得,直滑到腰间,炎热的天里,开始动了心思,便也来不及褪去。
大半个时辰过去,云喜锦的兜肚已经被云从永握在掌心,云从永浑不在意兜肚沾了汗,又是把玩,又是放在嘴边磨蹭,最后转手收进袖子里,唤来宫人侍奉更衣。
宫娥秋雁脚底一滑,跌到了云从永怀里,云从永很快将人扶正,顺着地面往外张望后,对宫人们说道“雨天路滑,你们记得擦干些,别摔地上,误了各自差事。”
云从永换好衣裳与云喜锦相拥,约好一同用饭,就向着大殿去了。
秋雁是云喜锦宫里的人,云喜锦眼里容不得沙,从秋雁跌到云从永身上那一刻起,云喜锦就要发难。
后园的石桥上,秋雁被云喜锦逼到角落。
“秋雁,哥哥的胸膛,暖不暖啊?”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我问你,哥哥的胸膛,是不是很热,很暖?”
秋雁无处可跪,她四肢发软,人往后躲着,躲着……
噗通一声,秋雁落水。
此事尚未传到圣上耳中,先传到了云从永面前。
云从永撂下事务去寻云浊正,说宫娥妄图攀龙附凤,是他命人打死的,他还令修史官往狠毒的记。
云从永因此被朝臣弹劾,禁足一年。
见云从永失德,前朝的老臣们急着要送人进来,圣上百般推脱心力交瘁,不久便病了。
被禁足的一年里,圣子可没闲着,圣上大病一场,里头就有圣子的手笔。
勋贵请求圣子监国,云从永解了禁足,去探望云浊正。
云从永心有怨怼,不与父亲多言,云浊正却笑看爱子。
“阿爹知道,你是生气。”
“你哪值得我生气。”
面对众多闲言碎语,还有孩子对自己的误会,云浊正索性不问政事,他知道云从永自有一套新的治理方法,是时候让其接手了。
时逢重阳,云喜锦的生辰宴非常盛大,连百姓都得赏赐,称颂云喜锦者可得一金。
云从永问近臣道“本宫此举,爱卿觉得如何?”
近臣欣喜回道“圣子心怀黎民,大庇天下寒士,此举无伤大雅,世人皆会称颂您一生一世一双人。”
云喜锦很满意近臣的回话,赐下膳食。
此前云浊正为云喜锦所选的夫婿亦在宴上,那重臣之子照例为云喜锦题诗,有千万人称赞云喜锦,云从永偏抓着这一人不放。
“阁下手段了得,令吾妹,魂牵梦萦啊。”
云喜锦不及解释,重臣与其子诚惶诚恐立刻跪地,其子道“圣子恕罪,臣绝无冒犯二位圣子之意!”
重臣残害忠良包庇亲子,云喜锦生辰宴后一天,云从永令重臣之子跪在大小不一的贝壳上,有些贝壳很硬,跪地久了,能直接刺进肉里,要是受不住稍微一动,细碎的贝壳也会随之带动进伤口里面去。
重臣之子腿伤久不处理,双腿直接废了,云从永的盛怒吓得重臣携家眷辞官回乡。
两年后,甘露殿内。
老宦人跪地奉茶,谄谀道“圣上,先帝曾言,伏家长女眉眼与圣后甚是相似呐。”
“你这是何意?”
老宦人自顾自念叨道“圣上,不如将其纳来……”
“真的很像锦儿?”
看云从永似有些兴致,老宦人喜道“是。”
哪只下一时,云从永便以镇纸击头“老糊涂了的!”
老宦人怕得是直磕头,嘴里道“圣上恕罪,圣上恕罪,圣上恕罪!”
“都给我听清楚,爱一个人,就该倾尽所有,男人爱一个女人,应当心无旁骛,我此生只云喜锦为妻。”
第二日,云从永要以国后之礼为云喜锦制衣,遭权贵抵抗。
“她是我的妹妹,是奉国的皇后,奉国唯一的公主,凤冠有何不可?”
“但以皇后之礼相待难免不妥,不如换个名头吧,请陛下三思!”
“湘王是在质问我吗,正好,来人,湘王长子随次子欺压百姓,私收金银,至百姓死伤无数,罪证确凿,打入大狱!”
自云从永继位,多位老臣遭殃,众臣惧之,忙道“圣上息怒!”
云从永这才纷纷赏赐,不计前嫌。
云从永自幼十分厌恶勋贵送人之举,比起云浊正更甚,他觉得这是违背先祖的,百姓却对男人三妻四妾习以为常了,是何时起的头呢,他不明白。
海浪声拍打,渔民于岸上闲坐。
三十年间,百姓安居,冤假错案渐少。
成婚十年,云从永送给云喜锦一对玉盏,只一个吻,便让人褪去浑身疲倦。
云喜锦嗓音轻飘飘的,她问道“他们是不是又气你了?”
云从永用玉盏盛药,回道“是啊,一个个嘴上长刺的,不如你柔软,只会疼我。”
云喜锦抱着自己那只玉盏偏过头道“咳咳,我要无力疼你了。”
“那我疼你。”
药汁饮尽,他们相拥而眠。
白日散朝,云从永回寝殿一声声唤道,云喜锦,她永远不会回应了。
云喜锦于美梦中逝去,怀里抱着云从永送她的玉盏。
云从永要疯了。
“我不信,锦儿没有死,她又在吓唬我。”
云从永悲痛欲绝,罢朝数日,宫中众人竭力劝阻,养子云海平自行宫回来伴驾,方令其暂时清醒。
撑着身子写下传位诏书,云从永一头撞棺,生怕自己晚了一步。
云喜锦不愿过奈何桥,她一直在等,不成想真的等到了自尽追来的云从永,他们相拥,死死攥紧彼此的手,最终还是要分离。
云从永因自尽而不能立即往生,于是以人间天子身份向地府求情,将自己剩下的命数给了云喜锦,此非云喜锦自身命数,遂只可在枉死城多活四年,再往生。
在地府停驻,云从永缓缓得到前几世的记忆,同云喜锦互通后,问道“我以为你能活几百几千年呢,你还是跟着我了。”
云喜锦亦想起往昔“没有你的日子,我生不如死。”
“委屈你多待些日子,我要早你一些往生,这样好学会一切,照顾你。”
“可是,我找不到哥哥怎么办?”
“会找到的。”
奉国婚服为蓝,意为蓝天大海,国不受海难天裂,后奉国遭天灾而亡,世间再难见碧海婚服。
你我,来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