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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小名儿 ...

  •   那晚之后,陈恏感觉自己和梁肃的状态比以前更好了,很多时候她在想,有点庆幸这次的冷战,让她知道了梁肃不为人知的一面,让她距离他的世界又近了一步,让她心里漂起来的浮木渐渐往下沉。

      两人一起上课,陈恏听课做笔记,梁肃则在一侧睡觉,偶尔梁肃被点名起来回答问题,这个时候,陈恏会在书上给他指位置,或是在纸上写下关键词,梁肃每次回答完后,坐下来都会对着陈恏笑着说“谢了”。

      班里的人已经习以为常了,似乎对他们来说,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一种外人无法插进去的境界。起初,大家都以为梁肃只是一时兴起,随手帮个忙,但是后面两人越发熟悉,大家也心生困惑,后来逐渐习惯。如今,关于陈恏个人的流言蜚语在时间的流逝里也慢慢变淡,现在更多的是关于她和梁肃,会成为大家的饭后谈资。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兴许是以前的事情让陈恏过于敏感,以至于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还是会下意识的想起从前。

      “诶,你们说陈恏和梁肃是不是在一起了啊?”一个女生双手掩在嘴边,好奇地问道。坐她侧边的女生靠近回她:“我感觉像是真的,两个人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形影不离了。”
      “其实吧我觉得,梁肃应该不是喜欢那一类型的,感觉他应该对那种比较感兴趣。”
      “哪种?”
      “就是性感一类的,知道吧。”女生意味深长地说着。

      几人口中的主人公就坐在她们后桌,只不过因为一排围栏,所以没能注意到。但刚刚她们的聊天内容悉数进了陈恏的耳朵,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梁肃,他低着头夹菜,这个样子好像刚刚没有听见什么,于是想问的话停在了嘴边。

      果然,不管过了多久,听到一些关于自己的话还是会有感觉,从前不在意,但也会在心里留下一道道伤痕,如今的生活很平静,但听见了还是会感到一丝难过,特别是那句“梁肃应该不是喜欢这一类型的”深深地刻在了陈恏的心上。突如其来的沮丧,陈恏没了吃饭的心思,满脑子都是那句话,看起来真的不搭吗?

      脑力还混沌着,梁肃用筷子敲了敲陈恏面前的餐盘,一声清脆的声音把陈恏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怎…怎么了?”陈恏迟疑地问。
      “吃饭,凉了。”梁肃抬头示意,筷子在空中点了两下。
      “哦。”神游被抓住,陈恏讪讪地回。

      梁肃吃饭快,提醒完陈恏后,就气定神闲的坐着等,懒散的姿态尽显,他当然清楚刚陈恏在想什么,又不是耳聋,对面那桌女生还以为讨论的声音有多小,其实在一阵嘈杂的声音里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刚在那女生落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梁肃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正好透过隔板的缝隙对上那女生的眼神,瞳孔颜色墨黑,带了些许笑意,但又明显的看出一点威慑力,透射出一阵凉意,冷淡得犹如身处冰窖,看得女生一阵鸡皮疙瘩。

      “我吃好了,走吧。”陈恏放下筷,对梁肃说,梁肃点了点头,起身端起餐盘,顺势将陈恏的也端起来,往餐具回收处走。陈恏也起身跟在他身后走,经过女生那桌的时候,梁肃蓦地停了下来,陈恏差点撞上他的背。

      那桌女生也还在吃饭,梁肃突然站在桌边,令她们有点惊慌失措。陈恏也感到有点奇怪,站在这有点难为情,怪尴尬的。还不等她开口询问,梁肃微微侧头,说:“你挺了解我。”

      语气松松垮垮,带了几分嘲笑之意,许是没想到会被当事人听到,女生羞愧得脖子到耳根处一片红,此刻,谁也不好开口说话。不过好在梁肃落下这句话后两三秒便离开了,女生这才得以放松下来,大口喘气,嘴里小声嘟囔着:“妈呀,吓死我了,感觉他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如利剑一样把我杀掉。”

      出了食堂,陈恏觉得自己心情莫名好了,刚才的阴霾全都散去了,觉得天也好,空气也好,道路两旁的树和花坛里的花都好,嘴角不可察觉的微微上扬。梁肃当然也发现陈恏心情的变化,看着她白皙的脸庞还有嘴角的弧度,心里也跟着畅快,笑出声来,说一句“傻子。”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到底什么啊?”
      “陈恏。”梁肃停下叫她一声。
      陈恏也停下脚步,回他:“干嘛?”
      “你有小名儿吗?”
      “没有。”陈恏摇摇头,回答。
      梁肃眉眼上挑,朗声大笑道:“那我给你取一个。”

      陈恏带着满脸疑惑和莫名其妙的神情看着他,眼里明明白白地传递着“你有什么问题”。梁肃盯着她呆呆的样子,嘴角的弧度更大,透过胸腔传来的笑声在陈恏耳边围绕,眉头皱起,更加觉得这人有问题。

      “看吧,你这样子,真的得给你取一个小名儿。”梁肃收起一部分笑意,慢悠悠地说着。

      “我怎么了,什么样子?”陈恏问。
      “你觉得你什么样子?”梁肃不答,反而反问道。
      陈恏有点气,但不是真的恼怒,瞥了他一眼说:“不知道,你给我取什么小名?”

      梁肃伸出手,掌心朝内,对陈恏示意,让她靠近自己。陈恏顺势踮起脚轻轻靠拢他,梁肃也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就不告诉你。”说完后,梁肃抬头直起身子,贱兮兮地对她咧嘴一笑,然后就哼着欢快的旋律往前走了。陈恏站在原地,看他轻快的背影,觉得这人幼稚极了,忍不住提高音量叫他一声,“梁肃!”声音大但却轻飘飘的,随着一阵柔柔的风,带了点娇嗔。

      闻言,梁肃转头看她一眼,眼里满是盈盈笑意,双手插着兜,索性倒退着走,一步一步往后,视线停留在陈恏身上,嘴里还哼着曲子,一束束阳光轻轻擦过他的周身落在不远处的陈恏身上,整个人在金灿的光里。

      对于梁肃说要给自己取小名的事情,陈恏虽然挺不想的,毕竟他那人老不正经,不知道会整什么幺蛾子,但是心里还是有着隐隐的期待,从小到大,小名这种事从来都没有有过,在她看来,小名是一个人被别人极其珍视才会有的,陈恏没有体会过被人叫小名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所以嘴上说着不情愿,但还是心里更诚实,可是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动静,梁肃也没再提起过这件事,所以陈恏心里有点小失落,果真这人做事不靠谱,说过的话转头就忘了。

      周末,梁肃约陈恏去看他打球,但是陈恏接到家里的电话,让她回家一趟,于是就拒绝了梁肃。

      大学就在本地,这天,陈恏坐上回家的地铁,熟悉的路线和路程,却给人一种陌生的感觉。坐在第一节车厢里,冷空气在车厢里蔓延,听着广播一遍遍的播报所到达的站以及下一个到达的站,陈恏心里有着难以诉说的情绪。

      “各位乘客下午好,欢迎乘坐1号线,本次列车到站友嘉站,将开启右侧车门,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不要拥挤,注意安全。”标准的女播音腔在车厢里回荡,陈恏抬头望了一眼显示屏,后有看着对面玻璃映射着的自己的身影,嘴角扯出了一个无奈又苦涩的笑。

      到站,车停,陈恏挎着包随着人群下车,上车的人和下车的人形成两种对抗的冲力,很拥挤,陈恏夹在人群中,周围各种“不要挤”、“慢点”的声音传来,她突然有点想这种拥挤能持续久一点,这样就能多缓一会。

      从地铁站出来,刚还晴空万里的天气骤然转阴了,淡蓝的天空蒙了一层一层的云,逐渐变得灰暗,是要下雨的趋势。陈恏摸了摸包,没带伞,担心一会下暴雨,于是不得已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陈恏家住在一个高档小区,早些年陈父下海转了一些钱,回来后和朋友合伙开了公司,刚好碰上经济发展景气的时候,所以这些年公司盈利不少,早早地就买了房和车。但这两年因为公司技术人员的相继离去,核心力量削弱一大半,所以公司运转不如以前,虽然能保住最基本的利益,但是远不如前些年的辉煌,一步一步在走下坡路。不过为了陈恏弟弟陈燃读书的事,还是在其学校旁买了一套房,方便陪读和照顾。

      刷卡进门后,便看见一大家子坐在客厅里,其乐融融地看着电视,氛围极其融合,由不得任何人打扰。

      “咔—”

      开门的时候他们丝毫没听见动静,关门的声响惊扰了他们,陈母回过头看见陈恏,露出了同以往完全相反的神情,面带笑色连忙起身来到陈恏面前,拉着她的手一起来到沙发上坐下。

      陈恏对突如其来的热情感到反常,直觉告诉她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她感到不适,缓缓从陈母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放在自己腿上。陈父在一旁抽烟,烟味有点呛人,陈恏轻咳了一声,陈燃低头玩着手机也抬头,用手挥了挥空中的气味。

      “老陈,把烟灭了,熏着孩子了。”陈母开了口,声音温柔似水,不是往常的泼辣,若不是陈恏知道陈母平日里的样子,恐怕会被此时的她给迷惑。

      闻言,陈父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然后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几人就这样坐在客厅里,气氛安静但有点诡异,陈母时不时地拿桌上的水果递给陈恏,陈恏接过,但没吃,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妈,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正在看电视的陈母漫不经心吃着水果回陈恏:“没啥事啊,怎么了,没什么事就不能叫你回来了?”

      “不是,既然没什么事那一会儿我就先回学校了。”陈恏心里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回道。
      “姐,你先别走,一会儿他们还有事要找你。”一直不发言的陈燃突然来了一句话,但眼睛依旧盯着手机屏幕,没有分一个眼神给陈恏。

      陈恏疑惑地看陈母,陈母也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看着她说:“一会儿你爸有朋友要来,我们一家人一块儿出去吃个饭。”
      “就这样?”陈恏继续问。
      陈母点点头,“嗯,就这样,那不然还怎样。”

      听完之后,陈恏也不再执着于能从陈母嘴里问出什么,她只是觉得反常,一切都很反常,今天的态度与以往的态度是两个极端,这不是真正的她,陈恏只想着一会就是一个简单的饭局就行,不要有什么额外的事发生就好。

      大概半个钟头后,陈父接到电话,大概是那头已经到了,于是陈恏跟着他们出门来到了小区旁边的一家酒店,进了包厢,便看见一位中年男人坐在桌子一边,想必这就是陈父的朋友。

      进去后,两家人开始打招呼,陈恏坐在最角落处,全部人都落座后,还有一个空的位置,陈恏看了一眼并没有多想,直到两家人聊天的话题突然从生意转到了陈恏身上。

      “小恏,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李叔叔,爸爸生意上的朋友,以后还需要他的很多帮助。”陈父侧身对陈恏介绍着,还叫了他从来没叫过的名字,“小恏”。

      陈恏不懂,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和李叔打了个招呼:“李叔叔,您好。”

      对面李叔叔也笑着对她点头,“小恏是吧,诶哟,长成大姑娘了,生得真好。”陈恏尴尬对他一笑,不知道该说点啥,这边他又继续开了口:“小恏今年大三了,对吧。”

      陈恏点点头。
      “那比我儿子小两岁。”
      “那正好啊,相差不大,也没有什么代沟。”陈父在一旁接李叔的话,附和道。

      这个时候,陈恏在一刹那就明白了为什么今天要叫她回来,为什么态度一反如常,为什么要给她介绍自己生意上的伙伴,所有的不过就是为了现在,这是一场鸿门宴。怒气在一瞬间达到了顶点,陈恏心里憋着一股火,但顾及到还有人在,便一直忍着。

      陈恏端起面前的水杯,手微微颤抖,刚到嘴边的时候,包厢的门开了,进来一位男生,白色衬衫,黑色裤子,干净利落的短发,挺拔的身形,除了他跛着的脚。

      男生一进来,陈父便欣喜地开口:“这就是贵公子李振吗?”
      “对,这我儿子,李振。来,李振,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陈叔,这是他女儿陈恏,你们互相认识一下。”李叔叔笑着站起身给李振让位置,将李振的位置挪到了陈恏身边。陈恏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在李振向她问好的时候,她礼貌性地也点了个头。

      两位父亲还在彼此交流着,陈燃坐在另一边仍低着头玩手机打游戏,陈母很安静,这边除了水杯碰撞的声音,大家都没有说话。陈恏有点想离开这里,这种感觉让她有点压抑,稍有些喘不上气来。

      陈恏拿过一旁的包,侧着对陈母小声说:“妈,我学校那边有事,我先回去了。”说完便要走,不料被陈母一把抓住,拽得她手腕生疼。刚还安静的陈母这会儿有点炸毛,但又想着维护在外的温婉形象,于是拉下陈恏的手,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语气说道:“你给我好好待着,现在不是你闹的时候。”

      听到这边的动静,李叔和陈父停止了交谈,李叔问:“怎么了,弟媳。”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陈母优雅地笑着回,陈恏只觉得这笑容刺眼。

      “李振,你多跟小恏交流,她比你小两岁,多照顾照顾她。”李叔面容和蔼,一脸福相地看着陈恏笑,但陈恏觉得这笑容里隐藏了一份淡淡的冷意。

      一顿饭的时间从没觉得如此漫长过,中途他们的聊天内容不外乎是公司的合作。原来陈父的公司最近遭遇了困难,资金周转不开,需要大笔投资进入才能度过难关,而李叔就是可以雪中送炭的那个人,只不过这份善意里多了一份条件,那就是她和李振。

      结束后,陈恏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跟着他们去送李叔和李振,走出酒店大门,传来一声惊雷的声音,轰隆作响,天色更加暗沉,这雨快来了。

      送走李叔他们,陈恏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我走了”,然后就转身离开,但陈母不让她走,大叫一声“站住,陈恏。”

      陈恏觉得疲惫极了,不想跟她多言,于是头也没回继续走自己的。外人已不在,陈母回到原来的姿态,跑上去抓住陈恏,用手指点一下她的头,恼怒地说:“你搞什么,刚吃饭的时候你一点礼貌都没有,人家问你话你也敷衍了事地回,让人家怎么看!”

      “跟我有关系吗?再说了,你有教过我什么是礼貌吗?”陈恏心中冷笑一声。
      “你怎么说话的?怎么没有关系?以后你李叔还要跟你爸公司多合作,你不要在这时候打岔,好好跟人家李振相处,又不亏了你。”

      呵,所以自己连一个正常人都配不上,只配和一个瘸子在一起吗?
      陈母看陈恏一言不发的样子,瞥了她一眼继续道:“把你养这么大,也是时候为家里做贡献的时候了,这次只要李叔投资,你爸公司就能走出困境,还能大赚一笔,所以,你可得抓紧李振这根稻草。”

      陈恏还是不说话,气急攻心,身体有点颤抖,脑子里全都是陈母的声音,从最开始的清晰逐渐模糊,再到清晰,刺耳,犹如惊雷一般。陈母还在说让她和李振多联系,没事就去找人家维持关系,陈恏不想再听了,甩开她的手就往前跑去,留下陈母在后面大喊:“陈恏,你别想逃,记住我说的话,你是陈家的人,就该做陈家的事。”

      天空又响来一声雷鸣,划过一道耀眼的白色闪电,穿过一层层乌云,像是裂开了一个口子。陈恏跑出一段距离后,减缓步伐往前走,周围是行色匆匆的人,和她是两个方向,只有陈恏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逆行着,就像一路走来的每时每刻,就只有她一人。

      吃饭的时候陈恏没有任何胃口,只吃了几口就没动筷,倒是喝了不少凉水,这会儿胃里空空的,又因为生气,一阵胃绞痛传来,陈恏“嘶”一声,接着再放缓步子,慢悠悠地往地铁站去。

      还未到地铁站口,刚到达友嘉的公交站,暴雨终于落了下来,一滴滴猛烈地打在地上、树上、房檐上,噼里啪啦作响。陈恏坐在公交站的座椅上,看着空中掉落的雨滴,洁白透明。

      “5路公交车即将到达友嘉站,请上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公交站的广播响起,陈恏闻声看去,一辆公交车在不远处缓缓驶来,雨太大,起了一点雾气,有点模糊。

      “友嘉”,“有家”,陈恏想着,她哪里有家,那个家只不过是一个摆设罢了,哪里是她的家。彼时,她终于明白了那是一种怎样难以诉说的情绪,是她因为这段时间有梁肃的存在过得太好,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的本来面貌,污秽不堪。

      她现在好想梁肃,她需要一份抚慰。

      公交车到站,下来几位乘客,陈恏没有上车,车关上车门,又缓缓离开。

      陈恏从包里拿出手机,拨打梁肃的电话,凉风习习,吹得她头发凌乱,胃也疼,只好一手摁着胃,忍着疼痛,一手拿着手机等待接通。

      “嘟—嘟—嘟—”

      电话未接通,陈恏继续打,第三次后终于接通了。
      “陈恏。”梁肃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在一片清脆的雨声中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声音,那边似乎又是一个很空旷的环境,能听见一点雨滴拍打在窗面上的声音。

      接通的那一刻,陈恏心里的委屈犹如火山爆发,一泻而出,她小声哽咽一声,轻柔软绵地说:“梁肃。”

      “嗯。”低沉的声音继续传来。

      “梁肃,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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