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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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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帽卸下,长孙只觉得疲惫不堪,丈夫委曲求全,低声下气她看到了,可承乾前世被冷淡疏离,笔墨喉舌之上的挣扎与绝望她也看到了。谁都委屈,谁都冤枉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儿子,可她只有一颗心,又如何能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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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殿下,您不能进去,您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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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方才抬头,只见李泰抱着一卷竹简推门,乐呵呵进来,要叫人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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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您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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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歪着脑袋,眼底满是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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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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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眸子微微一动,心知此事不简单,遂将竹简给母亲,道:“阿娘,我的课业,您看看进步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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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含笑接过书简,见母亲目光落在课业上,李泰抬头仔细看了一眼母亲神色,确定母亲绝非表面上强装出来的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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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大兄病了,我本想去探望,没奈何阿耶说了静养,不许人入东宫。阿娘去东宫看过,大兄病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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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顿了片刻,自己生的儿子,她还是有分寸的,青雀两面三刀的性子她不是不知道。青雀去探望承乾,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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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你方才来过立政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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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笑道:“儿子原本是去甘露殿拜见阿耶,但阿耶不在,就想着多日没来拜见阿娘,来看看阿娘也好。听宫人们说,阿娘去大兄的东宫了。我本欲入东宫拜见,却被常何将军拦下,说是阿耶的口谕,太子静养,无诏任何人不许入东宫叨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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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业做的不错,字长进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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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道:“阿娘还没说,大兄病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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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心下泛起一股无力,父子生育儿女却无法左右儿女德行,心性,一如青雀,每次和青雀相处,她总是很疲惫。青雀是她看不懂的,她知青雀阴狠,却也没法子明说,只能旁敲侧击的引导,想着前世种种,想来她的引导青雀也没怎么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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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你阿耶出征,我送他的时候总是很疲惫,万军之中,我一眼能认出夫君,可烟尘漫天,我总是看不清你阿耶的脸,无论我怎么努力,都看不清。可即便如此,他每次出征,我都会去送,因为那是我最亲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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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顿了顿,听出了母亲话外之意,遂道:“阿耶和阿娘琴瑟和鸣,必是千古传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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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意料之中,却仍旧免不得伤神,听这意思,青雀是不打算和她开诚布公,长孙不禁想起前世,心底又生悲戚,如果她仍旧活不过贞观十年,丈夫继续因为这份偏爱,由着青雀谋嫡中伤攻讦承乾,那承乾会不会重复前世悲剧?众口铄金,言语,作为暴力的一众,长孙从不轻视它的威力。一个活生生的人,笔墨喉舌之上被逼疯的不在少数。承乾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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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乏了,你阿耶这个时候,应该回甘露殿了,想去拜见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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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往后退了三步,向母亲行过礼数退出殿外,儿子的背影渐渐模糊,长孙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生在皇家,一生的勾心斗角,小小年纪,连最简单的纯真都保持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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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垂暮,长安城内外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薄纱,李泰现在太极宫前,仰望着陛阶高台上的殿宇。七岁之前,他和承乾也是极好的,只是七岁之后,一切都变了,承乾做了太子,公开大场合,他见承乾要行大礼,一开始只是懵懂,渐渐的是不甘。如果他和李恪、李祐等人一般出身倒还罢了,可偏偏他不是。都是帝后嫡子,让年龄否决一切,叫他如何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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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人说李泰在殿外求见,李世民赶紧命人将李泰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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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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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投入父亲怀中,读《汉书》武帝取代临江王,便是景帝的喜爱。他相信,有朝一日,承乾也会是第二个临江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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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的病可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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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笑眯眯道:“你大兄好多了,再修养一阵子,估摸就没什么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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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能去东宫看望大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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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心下暖融融一片,若是承乾也能似青雀这般,那该是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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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兄性子古怪,不必去受他的冷言冷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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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顿了顿,他不喜欢承乾,也能看得出承乾也不怎么亲厚他,但至少面子功夫能过去,冷言冷语还真谈不上,可见父亲心中对太子的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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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待我不算亲厚,却也没什么冷言冷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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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摇摇头,道:“你不必替他说好话,他在我这里都没什么好脸色,又对你有什么好脸色?你是个仁厚纯孝的我知道,阿耶对你一向是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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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耶……”青雀搂着父亲脖子,糯糯道:“这世间,阿耶对我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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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轻轻一笑,揉了揉儿子后脑勺,不多时,就听宫人禀报,房玄龄、杜如晦、魏征求见。正事要紧,李世民示意李泰退下,令人引了房杜魏三个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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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说了,克明你五日一朝,身体要紧,怎么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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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晦笑道:“老道士说我本该命绝于今朝,却在阴差阳错之间避开了一场杀孽,至少还能再活二十六年。便是这份妄语,我也能多活几年,陛下不必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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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哈哈一笑,道:“鬼神之说,无稽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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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晦笑道:“我也不信,可那老道说的有鼻有眼,我刚想着要问清楚,拿他见官,这才一出去,就不见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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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道:“江湖骗术,这些个游方术士最是可恨。我只盼着晚年莫要学秦皇,为这些术士蛊惑,靡费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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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病情可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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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笑容僵在脸上,暗暗腹谤:若非你个田舍郎同承乾走的太近,拐他儿子,他和承乾何至于闹成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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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儿身子骨不行,着了风寒,一直不见好转。我今日才去看过,承乾不吃药,最后还是皇后去哄着用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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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玄龄笑道:“病中的孩子难免娇气些,我家大郎更磨人,伤着碰着,我和他阿娘都不在身边,一滴眼泪都不掉,有一个在身边要哼唧一早上,我们两个都在那就得一天哼唧,那是满脸的委屈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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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听罢大笑,道:“如此看来,乾儿还是省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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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道:“我怎么觉得太子不是省心,是可怜呢?孩子委屈了都不能在父母身边得到抚慰,悲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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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笑容僵在脸上,是啊!房家大郎,那才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在父母面前该有的样子,青雀、丽质也是那样的,磕着碰着病着,都会和父母撒娇,哼哼唧唧的满脸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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