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全》朗山

12、第十二章

　　林文泽在厨房呆了没有十分钟就被周母赶了出来，让他去沙发上坐着。
　　从厨房出来，看赵帆像到自己家一样，熟练地从茶几底下掏出花生开始吃。周衍推行李进了房间，林文泽无事可做，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好奇地四处打量。
　　房子不是很大，看着有年头了，白墙变得有点儿暗，角落有几条裂缝。见方的客厅和餐厅连着，没有什么遮挡，木质的餐桌明显看出使用的痕迹。电视旁边放着一大盆绿植，窗台上还有两盆不认识的花。

　　“吃吗？”
　　赵帆余光瞟到林文泽在旁边打转，怕他觉得无聊，抓了一把瓜子递过去，还贴心地推过来垃圾桶。林文泽坐到赵帆旁边，嗑着瓜子，看他不停地换台，时不时往周衍房间瞟两眼。
　　沙发有点硬，坐着不舒服，但林文泽不介意，他很喜欢这个房子。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响声和菜下锅的呲啦声，客厅里不断换台的电视和茶几上的瓜子花生，房间里偶尔的碰撞声和老旧的折页的嘎吱声。不大但温馨的房子，温柔的母亲，不断飘出的饭菜香，满足了林文泽对家的幻想。

　　“少吃点瓜子，马上吃饭了。”
　　周母端了道菜出来，没等他们回应又回了厨房。
　　赵帆把茶几收拾了，站起身，林文泽也跟着站起来。
　　“走吧，看看去。”
　　他跟在赵帆身后进了厨房，小小的厨房挤不下三个人。
　　“怎么都进来了？”周母忙着给菜装盘，厨房满是油烟，进来一会儿就沾上了炝锅的葱味。
　　“进来帮忙啊。”
　　赵帆自然地走过去，从盘子里拎了块黄瓜。
　　“不用帮忙，出去等着吧。”
　　周母拍了一下赵帆偷吃的手，往外推了推两人，赵帆顺势出了厨房。
　　“来，正好把菜端出去。”

　　林文泽是唯一不属于这个家的人，不知道该怎么融入，只能跟在赵帆身后瞎逛。
　　“林文泽。”
　　周衍叫他，正好让林文泽脱离了这种格格不入的尴尬。
　　“怎么了？”
　　林文泽走进周衍房间，没注意脚下，差点儿踩到摊开的行李箱。箱子被掏空了一半，衣服和一些零碎东西零散地放在桌上和床上。

　　“你晚上在哪睡？跟我挤一起还是打地铺？”
　　林文泽闻言抬头看了看。房间不大，摆着床、书桌、柜子，没剩多少空间，打地铺还真不知道该睡哪。
　　“都行。我听你的。”
　　“嗯……”
　　周衍停下手里收拾的动作，直起身扫视了房间一圈。
　　“你可能只能和我睡了。”周衍闪开身，展示了一下他的单人床，“就是有点挤，凑活一下吧。”

　　林文泽看着窄小又不怎么整洁的床，像湖底的鱼打了个旋，吐出一串泡泡，林文泽心里的湖有了一些波动。
　　周衍继续手里的动作，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归位，没有管林文泽的反应。

　　上一次和别人一起睡是什么时候了呢？林文泽没有印象，他现在能回忆起的只有冰凉的床铺和漆黑的夜晚，一个小男孩害怕地用被子把自己裹住。

　　“走吧，先吃饭，一会儿再收拾。”
　　周衍叫了林文泽一声，走到了门口。听身后没有声音，周衍回头，看林文泽还站在原地。
　　“走啊。”
　　周衍没多想，伸手抓住林文泽的手腕，把他拉出了房间。
　　从房间到餐厅没几步距离，周衍很快就放开了林文泽的手，把他按坐在餐桌旁。
　　四个人围坐在圆桌旁，桌上的菜冒着热气，香气弥漫开来，裹满这个房间。
　　林文泽在周衍旁边坐着，手腕上仿佛还带着周衍的温度。林文泽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腕，用力按着，握得手腕红了一块儿。
　　“这么多菜啊。”周衍惊讶地说。
　　周母知道他们今天回来，一大早就出去买了不少菜鱼肉虾一样不少。
　　“我上次回来你都没做这么多。”
　　“当然了，你自己回来做这么多干嘛。”周母理所当然地讲，“你完全是沾了小帆和小林的光。”
　　周衍撇撇嘴，夹了一大筷子的菜。
　　“阿姨辛苦了。”
　　赵帆甜甜地冲周母笑，是个天生会讨长辈喜欢的那种乖小孩。周母果然笑得更开了。

　　林文泽跟着向周母道谢，局促地埋头吃饭。
　　一筷子菜夹到了他碗里，林文泽抬头看向对面的周母。
　　“小林啊，谢谢你这段时间对小衍的照顾，我听他说你们相处的不错。”
　　“我才该说谢谢，都是周衍在照顾我，我还担心给他添麻烦了。”
　　“那以后还要麻烦你多照应一下小衍。”
　　“应该的。”

　　周母突然的感谢让本就局促的林文泽更紧张了，几句话说得磕磕绊绊，林文泽觉得自己脸都红了。
　　他无措地看向周衍，周衍再一次准确地接收到了求助。

　　“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人照顾。”
　　“还说呢，上次是谁着凉发烧让小帆给你送药，是谁瞎吃东西胃疼，小帆给你买的粥。”
　　周母开始细数周衍的不靠谱，赵帆在一边搭腔，炮火转移到了周衍身上，他气不过埋头吃饭。

　　从未有过的体验让林文泽心里饱胀起来，欢声笑语传进耳朵，暂时把他拉出了孤独的壳，浅浅地品尝一下似乎唾手可得的幸福。
　　周母不停地张罗，让他们多吃，林文泽碗里的菜快要溢出来了。
　　“妈，我不吃海带。”
　　周衍嫌弃地戳了戳碗里的黑色丝状物。
　　“海带对身体好，你以前不是吃吗？”
　　“我从来不吃好嘛，每次它都去了该去的地方。”
　　周衍冲赵帆眨眨眼，把碗里的海带拢了拢，尽数夹进了赵帆碗里。

　　显而易见的亲密让林文泽不太满意，但又想不出不满意的理由。他们是同学，又是发小，关系好是正常的。林文泽想不通自己的不满从何而来，无处发泄也无从消解，只能埋头吃饭，眼不见为净。

　　一顿饭吃得非常愉快。饭后周母收拾碗筷进厨房，周衍跟在身后，小尾巴一样跟着忙活。林文泽和赵帆作为客人被安置回了沙发上。
　　周母厨艺了得，林文泽拍拍肚子，感觉吃多了一点，站在沙发旁边消食。

　　林文泽靠在扶手上看两眼电视，觉得无聊就开始四处环视。
　　沙发背靠的墙上挂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中间的小孩笑得灿烂，应该就是周衍了。周衍和小时候没太大差别，像是等比例放大了，周母比现在年轻很多，端庄清秀。旁边这个男人就是周父了，单从照片看，周衍像父亲多一点，笑起来的嘴角弧度简直一摸一样。
　　为什么没见到周衍的父亲？
　　因为在单亲家庭长大，林文泽很自然接受了家里只有母亲这个情况，所以只看到周母的时候，他丝毫不觉得有问题。
　　看着周衍的性格，他应该是在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的，不会像林文泽这样有所缺失。虽然这样想有点太绝对了，但林文泽觉得周衍家应该是双亲都在的。

　　“赵帆，你一会儿而走吗？”周衍收拾完，从厨房里探头。
　　林文泽的注意被吸引过去，看看周衍又看看赵帆。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啊，多坐一会儿吧。”周母在围裙上擦擦手，在周衍身后走出来。
　　“不了阿姨，我这个假跟着我爸回老家，不在这边了。”
　　“哦……那阿姨还给你做了馅饼呢，想让你带回家给你爸妈的。”
　　“谢谢阿姨，我们拿在路上吃。”
　　“不再坐一会了？还早呢。”
　　“妈，赵帆还得回去收拾东西呢，他拎了好多东西回来。”周衍及时帮忙解围。
　　“那好吧。”
　　周母转身回厨房去拿馅饼，送赵帆出门。
　　“路上慢点啊。”
　　“就在一个小区里，有多少路啊。”
　　周衍再母亲身后嘟囔着吐槽，被周母拍了一下胳膊。
　　“阿姨再见。”
　　赵帆笑笑，跟周衍和周母告别，远远地朝林文泽挥了挥手，林文泽抬手回应。

　　这一通折腾，眼看着就九点了。
　　“小衍啊，你给小林找点洗漱的东西还有被子什么的，累了一天了早点睡。”
　　周母吩咐完周衍，又转头看向林文泽。
　　“阿姨家有点儿小，委屈你和小衍挤一挤了。要是睡不好，明天阿姨帮你找酒店住。”
　　“没事阿姨，不用找了，我和周衍挤挤就行。”
　　林文泽赶快拒绝周母的提议。开玩笑，好不容易来的机会怎么能放掉。

　　这边客气的功夫，周衍抱着牙刷、杯子和毛巾，从不知道哪个角落窜出来，一股脑儿塞进林文泽怀里。
　　“不用了，我带了洗漱用品。”
　　“带了你不早说。”
　　周衍撇撇嘴，把林文泽怀里的东西抱了回去，转身离开。
　　林文泽跟着周衍的动作回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周衍回家之后，比平时活泼了不少，表情更丰富更自然，会不自觉地和妈妈撒娇，在林文泽面前那种温柔稳重散了一大半。也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和林文泽预想的一样，被宠爱着长大的孩子。
　　林文泽和周母道了晚安，被周衍推着进了浴室。周母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笑笑，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