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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十年灯 ...
“今年开春得早,蛰虫也多得离奇!那座山平日里去的人多,别说这么罕见的毒蛇,就是寻常的蛇原本也不多见啊……”
“先别说了,可有找大夫?能治吗?”
元稹急得似要冒火,跟着府吏忙不迭跑进内院,一进门,就见郎中面露哀色,手提着药箱正要辞行。
那样的神情,只有在真正回天乏术时,才会出现在一个郎中脸上。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跌跌撞撞闯进房间,只见李进贤无力地躺在床上,嘴唇已经变得又紫又黑,面上、身上隐隐现出斑斑淤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这是毒入心脉的症状。
明明昨天还生龙活虎一个人,怎么就……元稹被他身上触目惊心的惨状深深刺痛了双眼,即使平日里再冷静自持,此刻也乱了阵脚。
李进贤似是感受到他的到来,嘴角边勉强抽动了一下。
“你想说什么?”元稹慌忙抓住他的手,“我在这,你想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我、今天可救人了……”他粗重的喘息几乎盖过了话音,其中的得意却藏不住,“我这样……算、算是一个君子吗……”
“算,当然算!”
听到这个答案,李进贤再没有任何顾忌与牵挂,朗声大笑起来。
“没想到、我竟也做了一回正人君子啦……”
他的笑声响遏行云,比之方才的虚弱如同秋来最后一声雁鸣,嘹亮一瞬后便戛然而止,那酣畅淋漓的快意就这么定在了他的脸上,不再散去。
元稹静默良久,终是哀叹一声,放下了那只早已没了气力的手。他慢慢起身,一步一挪地走至院中,四方晴空之下,山川依旧,好景如初。
唯余心头裂开的一道罅隙,在这创痕累累的病体残躯上又添一道新伤。
“陛下可感觉好些了?”
蓬莱殿的层层罗幕之后,贵妃郭氏素手柔荑,一下一下按摩在李纯头上的几处穴位上。后者此时此刻也甚为惬意,身下的锦榻上铺满金丝软垫,触手绵软温润,一如耳畔乐人们的轻歌慢曲。
“倘若人人都如卿这般柔善体己,朕这头疼的毛病怕是早就能见好。”
郭贵妃莞尔一笑,“陛下又在拿妾寻开心。”
国事繁忙,这片刻的温柔乡可来之不易。李纯闭上眼睛,困意渐渐袭来,灵魂也仿佛沉浸在了一潭春水中。若论体己,前朝后宫又有哪一人能及身边女子半分呢?
她自东宫时起就是正妃,自己登基后,为避免她家族势力过大,始终没有立她为后,这贵妃的身份,一担,就是十多年。她说体谅朕的难处,所以从未争过后位,只求后宫和睦,为君分忧。
虽无皇后之名却担得起皇后之实,不愧是郭子仪的孙女。
“他们那些人,成天叽叽喳喳的,吵得朕头疼。这不,近来也不知从哪儿冒出的风声,把几年前的旧案都翻了出来。”
“旧案?”
“就那郭叔庆,这事儿你也知道。”
李纯漫不经心随口提起,却足足令郭贵妃陡然色变。她站起身绕到御座前,郑重其事跪下,“通敌之罪不容诛,此等大奸大恶之辈,即便那时陛下心软放他一马,我郭氏一族也绝不留他存于世间辱没门楣!妾的心意,自三年前案发时便是如此,时至今日从未改变分毫,那些攻讦之语旧事重提,是何道理!”
“先起来,”李纯知道她被戳中痛处,反应激烈也在情理之中,“当年你们非但没有半分徇私,反而第一个站出来力主严惩罪人,这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何必在意那些闲言闲语呢。”
郭贵妃委屈得几乎要落泪,“可那些闲言碎语,污蔑的可是郭氏全族的清白!”
她的家族自肃宗朝以来就荣宠不衰,在朝中也多居要职,平日里哪怕再谨小慎微也难免招致他人忌惮与不满,好不容易出了郭叔庆这么大的岔子,可不就要抓住机会使劲打压么。李纯明白其中的道理,自然没有轻信那些胡乱攀扯郭家人的传言,还顺手处理了几个造谣太过分的聊以安抚。
那时的传言,不外乎郭家恃宠而骄,目无尊上,迟早要重演玄宗朝杨家之祸云云,面对这些欲加之罪,郭家人的举动反倒十分沉稳得体,除了当机立断与郭叔庆划清界限以外,没有报复任何一个造谣者,全然一副清者自清的气概,而随着罪人伏诛,这件风波也就算过去了。
时隔三年淮西平定,就连吴元济都已伏法,针对郭家的流言却再次冒头,可这次的说辞却不同了。
“朕当然知道你们是清白的,可你知道,这次传言的内容,是什么么?”
“……什么?”
李纯直直地注视着她,“三年前郭叔庆勾结叛镇证据确凿,可凭郭家的地位,与恶名在外的叛镇勾结,到底能有什么好处?”
一丝绝望爬上郭贵妃眼角,“所以,他们认为的好处,是什么?”
“拥兵支持太子,新皇登基后,归顺。”
眼前的黄袍男人一字一句说道,落在她耳中堪比一声声炸雷。她呆愣地望着皇帝半晌,直至眼泪滑落,方才开口问他。
“陛下,可信?”
“当然不信,”李纯复又揽她入怀,柔声道,“可事关王储,自然不好像上次那样马虎过去,朕不得不做些样子堵他们的嘴。”
郭贵妃低下头,“妾会祈福,盼王师早日收复叛镇,还妾与阿恒一身清白,还天下太平。”
李纯心满意足地笑了,顺势吻住了那泫然欲泣的眉眼。尽管她已不在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可偏偏风情犹甚,教人忍不住攀上枝头尽情采撷。
他有些忘情,丝毫没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阴翳。
元和十三年,淮西既定。四夷闻风失匕箸,天子受贺登高楼。
庐山草堂边清泉濯濯,一旁有一处小小的衣冠冢。去年兄长去世后,白居易在他被扶棺归乡前留下了一件旧衣,简单葬在了庐山。
他知道兄长有多喜爱庐山,于是留下他一件旧衣,终日与花鸟山石相伴。
白行简叩首完毕,在衣冠冢前洒下一杯酒。
“我来得太晚了,”他的眼圈红红的,苦笑着叹道,“和长兄三年前一别,竟是最后一面,我记得我那时还因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同他拌嘴来着。”
白居易扶他起身。
“从今往后,这个家里就剩我们相依为命啦。”
“那可要做好清贫度日的准备喽!”
“那又如何,”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山道上,正如年少时一同走过无数遍一样,“真正的贫穷的时候,跟在你身后尚且半分委屈也没受过,如今太平下来,战争也停止了,难不成还能饿死?哈哈哈……”
“一把年纪了,贫起嘴来倒半分没变!”白居易转过身同他嬉闹一阵,“只是这太平……”
河北两大叛镇尚在虎视眈眈,只灭掉一个吴元济,哪里能称得上太平?
“阿兄,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说,在如今的世道上求生存,还是不要……太过聪明了。”
山中春色流连,比之外界的酷暑与严寒始终温润如玉,令人心神皆静。白居易贪恋这草木幽香,在即将出山之际频频驻足回望。
“白家阿怜也终归长大了,开始慢慢接受起慧极必伤的道理。可这个慧啊,实际上不只是聪慧,还有欲念。”
如果只单单聪慧或有欲念,尚有能力独善其身,既聪慧又有欲念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修罗道。
比如,他。
白行简似是心有灵犀一般,瞬间看出阿兄在想谁。
“近来微之过得不错呢。自从通州刺史故去之后,他几乎成了半个刺史,将那方蜀中小城打理得井井有条,你看他近日的来信,哪里还有半分旧时的消沉之气。”
是啊。
欲念振人心,也摧人寿。
可无欲无求的微之,还是微之么。
太液池畔的一座水榭里,崔群正在陪同李纯下棋,随行的侍从皆退至水榭外,四方水雾带起阵阵凉爽。
李纯近些年身体状态每况愈下,夏季畏暑、冬季畏寒更是常态,平日里的公务也挪到了更加舒适的含凉殿里。崔群此前几乎没来过这处供帝王与后妃享乐休憩的场所,也不太习惯那巨大凉屋下的湿冷之气,大夏天的几乎要起一身寒颤,尤其在听到李纯准备同他商议的事之后。
“澧王代太子行中元祭祖之礼?”
李纯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崔相素来沉稳持重,朕愿告知真实用意。卿可知数月前流传的郭氏旧案一事?”
“臣听过,可郭叔庆已死,如今被重新翻出来做文章,摆明在针对郭氏全族。”
还有太子。
“后来朕命人暗中查探流言起于何者,却发现,那些人或直接或间接,都与澧王有过往来。”
澧王李恽,太子李恒的异母兄长。
李纯身为父亲,见李恽仍对不属于自己的太子之位不死心,自然恼火非常,却又不愿明着显露出天家不睦,于是便想出这个法子,成全李恽一切试图冒头的举动,以免他对李恒暗害不成时又生一计。
“臣以为此事不妥。”
崔群暗叹一口气,不假思索道,“中元祭祖乃三元重典,历来皆由太子参与其中,贸然以亲王取而代之,恐引起群臣揣度,至人心浮动。再者,太子其人多年来谨守孝道,并无过失,陛下如此行事,难保不会使其寒心。”
李纯沉吟片刻,没有答话。
“……臣斗胆,请陛下如实告知,”崔群直截了当再问,“陛下对郭氏一族在朝中的势力,当真没有半分想法?”
“敦诗这是何意?谁人不知郭令公对大唐恩同再造,如何能与寻常外戚相较?”
他望着李纯,沉默了半晌,不知在思考什么。
“没有便好。”
不多时,他起身告退,被小宦引着离开了宫殿。那个澧王并无显赫的母家,他能依靠谁?愿意助他的能有谁?那些人可能是善类么?还有陛下,当真会利用那些人去打压郭氏一族么?
这场未知的风波,会有多大?
秋冬降临,李纯的状况愈发不妙,甚至到了服食丹药的地步。崔群预感不好,于是抓住机会,连下几道任令,准备召一些人回长安。
元和十三年冬,白居易自江州司马授忠州刺史,元稹自通州司马授虢州长史。尽管职位不高,可这两个地方距离长安却近了太多。
弦月当空,夷陵渡口。
船只缓慢地漂在江面上,揉碎了涟漪里的星光。这一夜没有风,连带着波涛在船桨搅动之下的翻涌声也小了很多,沿江南下,甚至能听见岸边草丛里蟋蟀的吟唱。
这样温柔的夜。
元稹生在北方的长安,正值盛年,却在南方漂泊了近十个年头。长安东有潼关,南有秦岭,这次调任尽管仍旧未能跨过这两道天险,却无疑代表着好事将近,天将破晓。
自己应当高兴才对啊。
他走出船舱,独自来到甲板上,抬头看看月亮,摸出随身的玉笛吹奏起来。
原以为自己会吹出轻快的《竹枝》,谁知曲调一响,才发觉是许久未曾演过的《梅花引》。
记得上次吹起这首曲子,还是在贞元年间呢,那时的白乐天与自己相识不过一两年,处处关心自己的八卦往事,对这首年少时同姑娘家合奏的《梅花引》尤为好奇,就连李杓直也在一旁帮腔。
后来白居易开始研习音律,时不时就拿这首曲子开刀,这首《梅花引》在两人的多番修改下慢慢变得面目全非,生出了一种全新的、独属于他二人的风韵,只可惜随着聚少离多,便没怎么奏过这首曲子了。
谁知此刻偶然间再次奏起竟是这样熟稔,就好像从未忘却过、生疏过,连元稹自己都有些惊讶。
白行简百无聊赖地在船舱里踱着步。
“阿兄,别看了,出去赏月吧,今晚没什么风,一点都不冷,真的!”
“好好好,”白居易无奈哄道,依依不舍放下手中的诗册,“行简,你说,临走前寄出的那几封信应当能很快到通州吧?不会再像前两年那样硬生生错过吧?”
白行简:……
两人行至舱外,但见两岸群山连绵,雾气笼罩其间,如妙笔晕开的墨色。
“我说你啊,要实在想念得紧,干脆就趁着这一趟偷偷摸摸绕道通州,你不说我不说也没人知道!”
“好主意!我这就同船夫说去……”
“哎哎哎,我开玩笑的,王程可误不得啊……咦?哪儿来的笛声?”
两人同时住了嘴,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
“这曲子……听着耳熟,似是《梅花引》,但不像啊……”白行简玩笑着拱拱身边的人,“阿兄,你当年‘忽闻水上琵琶声’是不是正如此情此景呀?这回你让给我,待我写成《玉笛行》与你争辉!”
谁知白居易似是被这笛声抽走了魂一般。
他忽然抓住白行简,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你没说错,是《梅花引》,可这是、是……”
话音未落,他又猛地一撒手,慌忙跑到船头,焦急地寻着笛声来源,待看清眼前一艘愈来愈近的客船时,一颗心更是跳到了嗓子眼。
他不顾一切地招起手,拼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呼喊起来。
“微之!元微之!是你吗!”
第二卷完结倒计时啦,还剩一两章的样子
第三卷开始的时候我的噩梦也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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