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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遇在雨季 ...

  •   天启年初,天盛国结束亲王割据局面,厉王一统局面,王虽勤政爱民,但难以摆脱天盛国多年战乱留下的民生凋敝、百废待兴问题,然天佑大泽,出现一批自称侍明者的人,可用法事创造与神明沟通的媒介,判断一人的能力天赋。王根据这个组织几年的所为,逐渐相信他们的能力。
      于是,为让所有人的天赋不被埋没并快速发挥到极致,培养人才以强国富民,无论男女,有三次机会去本村侍明者处验明天分,一次在出生,一次在垂髫,一次在总角,三次测验皆为天赋(地级<人级<天级)高者入首府知谛观求学。人人都称颂此举高明,毕竟谁不愿意走最少的弯路,直达成功的彼岸。
      然而总有人,不属于“人人”。
      肖忻诺一出生便不负“世代医家”的萧氏家族厚望,天级的天分成为家族一众人级里的香饽饽,大包小包的礼一箱一箱地送进破小的草屋,前来祝贺攀附的人络绎不绝,让本就低矮的门槛雪上加霜。
      肖母(肖婼)一生清贫勤恳,从种地的农民到后来的医者,全因无意中帮了中暑热晕在田边的萧老,故而被列为萧氏的旁支,之后在当地开了家小医馆。虽医术天赋平平,但由于无论贫富都一视同仁尽心医治,逐渐站稳脚跟,勉强找了个本地猎户(柯析)过上安稳的日子。
      但眼前的大场面着实吓到了她,待风波过去,依旧恍恍惚惚,原来富贵一瞬即可来,只叹上天不怜爱,她将满地狼藉收拾干净东西放入库房,又麻溜地抓药问诊去了。柯析可惜地望了望被上锁的库房,上山打猎去了。
      之后两次测试都是柯析兴致勃勃地领着那个手捧医书的小团子去的,回来时肖婼看见他神采奕奕的样子,眸光不禁黯淡了几分。
      不出所料侍明者在最后一测结束的当天就来了肖家,萧氏本家总管赶在侍明者的前脚,颁布了将肖忻诺改姓为萧并列入族谱的指示。他谄媚地对总管说:“您看,好的出身与好的天赋,真真儿是极配的。”侍明者赞许地点了点头。
      领了指示,肖母今生难得硬气地甩了总管一个鄙夷的目光,拽着仍作着揖的忻诺回了屋。最后一顿午餐,是肖母亲手做的红豆莲子羹,莲心未去,一口下去苦涩无比,萧忻诺至今记得那碗匆匆忙忙未喝完的汤羹,但只记得钻心的苦涩,是留恋孩子的不舍,即使吃时未曾明白,在母亲掩面哭泣的那刻,也逐渐明了。但过了很久,在第二次喝到没有莲子的红豆羹时,才意识到记忆里的分别是有甜味的,是相信未来会再见,是欣慰能有好前程。
      车马辚辚,人声嚣嚣。萧忻诺坐在华丽的马车里,耳畔回响的只有自己稚嫩而坚定的诺言:“母亲,放心,我会常回来看你。”少时不知这句话的分量,遇到的人多了才发现,太多鸡毛飞上天的人学着凤栖梧桐枝,忘记了来时路。在车里,萧忻诺反复摩拭着自出生母亲就放在她手中的一块红玉,隐约可见刻着的“诺”字,往日那枕着母亲怀里无忧嬉戏,阳光俏皮洒在四周,暖洋洋的温度让人全然忘记过去和今日不同的严寒处境。
      未知的对于有底气的人来说,可以化作天真的好奇,但对于曾生活在市井百态中看过衣食不足、荣辱不知、礼教尽废的普通人,只有恐慌和无所是从。萧忻诺拘谨地下车,紧跟在侍明者身后,头不敢抬起,她看到她粘着泥渍的破布鞋踩在干净的白玉石板路上,留下浅浅的脚印,她感到羞愧,好似自己这个格格不入的人玷污了这个神圣的地方,满脸涨得通红。但即使窘迫,她也不忘了在侍明者领完路后,有礼地道了声谢,并塞给他一包银子,即使他嫌少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即使那是她从家带出的一半盘缠,她不慌不忙地施施然行了个礼,就像从小母亲教导的那样。
      直到和许多人排着队随着教习嬷嬷参观熟悉知谛观时,她才敢抬头瞟了几眼四周,水榭亭台,雅致秀丽,红木雕的窗上镶着宝石,白玉铺的路,翡翠刻的假山,池子里各色饱满圆润的珍珠。到了议事厅更有皇帝亲笔提的“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八个大字,雾气环绕,暖气宜人,冬如新春。
      萧忻诺小心记下嬷嬷的嘱托,安置好起居后,利索地换上统一的白色服饰,换下的衣裳被她死死压在了箱底。明日才开课,但她迫不及待地在窗边坐下静静看起了医书。看累了便抬头看雪染红梅雨打芭蕉,她无须担心被要抓药的病人打断,她第一次体会到文人墨客的闲情雅趣。一阵风替她翻了书页,感到冷气进屋,她伸手准备关窗,无意中瞥见一身玄衣在不远处飒爽练武,凌厉的剑气震落梅花片片,红的梅,白的雪,她能看见那是一个女子,但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不输男儿,她羡慕极了,那样自由洒脱、无拘无束、天地只凝于剑尖的江湖豪迈。萧忻诺第一次感到灵魂的震荡,她第一次想去做一件事,不是因为能让母亲骄傲,而仅仅是自己的愿想。
      雨雪势头渐小,双腿不受控制地带她出了门,一路将所有可能的对话都在脑中过了一遍,不断演练与人打交道问好的说辞。然而等她到演武场,只有一个和她穿着同样初学者服装的女子,笨拙地练着一柄长枪,失望地欲转身离去,却被人叫住:“诶,你也是刚入学的吗?我也是啊,认识一下吧,我叫景谂颜,你好。”转身站定,萧忻诺规矩疏离地回了礼,开口:“你好,我叫萧忻诺。”之后的对话就是谂颜挑起一个话头,忻诺礼貌地回复并看着那个人平和温柔地谈天说地,她的声音并不好听,甚至有点尖细,但即使她一直在说也不让人厌烦,反而愿意静下来听她讲,哪怕只是讲写鸡毛蒜皮和过去学堂的经历。萧忻诺逐渐从秉持着与人为善的应付,到表情跟着谂颜的故事而变化,可能是站久了冷,也可能是天色开始昏暗,最先从交谈中抽身的也是引起对话的人,她礼貌地告别,只留下一个忘记自己为什么出门萧忻诺呆呆地目送那个身影渐行渐远。
      反正没有什么惊鸿一瞥,一见生情,最初的她们可能只是互相礼貌基于相见的君子之交,在这个学府,可以说是缩小的朝堂,太多未知让这些孩子把真正的自己小心谨慎地裹在疏离、礼貌、友善的话术后面,或许早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在这个人吃人的朝代,谁先交付真心,谁注定一败涂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遇在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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