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直面那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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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那是我父亲留给我们唯一的念想了！”
“只是给妹妹玩一会儿，没什么的。”两姐妹在破旧的小屋里，争抢着一块儿红玉原石，这是肖诺尘已故的靡部父亲靡若尘给肖婼的聘礼，也是与这个日渐贫穷的家唯一不相配的东西。为了糊口，肖婼典当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只有这块他为她亲手挖取的红玉，她没有舍得当了。
萧忻诺站在一边像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过去，尘封的记忆开始苏醒，她看着自己眼咕噜直打转的样子，隐隐不安，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得扑上去想要抢下那块红玉，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玉石从小忻诺的手中掉落，又穿过了自己的手，猛得碎成了两半。
肖诺尘从不敢相信，到小忻诺因害怕剧烈的声响发出嚎啕大哭，她一下子像被点燃了，愤怒地厉声斥责：“哭什么哭？该哭的人是我吧！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看不惯我有什么，你却没有，你宁愿毁掉也不会让我得到，是不是！”
只有萧忻诺自己知道自己当时确实是故意的，但她只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过去的自己，在故意松手后，转身扑向母亲的怀抱，用无比无辜的面庞掩饰内心的顽劣。
肖婼在哭声和骂声的混论中，没有立刻生气，她只是埋冤自己，连唯一的信物都没有好好保管，她没有推开忻诺，却也无暇顾及，她拾捡起碎片，也不管锋利的棱角有没有扎疼她的手，愣愣地看着红玉，喃喃自语道：“你可是怪我？所以连一点念想也不给我留，你早说过，要拿这玉给我们的诺儿刻一个避身符，是我霸着不愿，才让你临终都没能刻成。你大概是埋冤的，我罔顾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另嫁他人，还有了别人的孩子，罢了，这么多年了，也该放下了。”
“母亲，你真的有放下吗，如果放下了，我大概就不叫肖忻诺了吧；如果放下了，你与我的父亲就会少些争执了吧。”萧忻诺无奈着看着同样自欺欺人的母亲。
她看着母亲站起，用仅存的那过去看着爱人，打磨玉器的记忆，拿着两块碎片磨了两块一模一样的圆形石头，“你可别怪我，我手笨磨不出像样的配饰，也别怪我分了一半，忻诺也是我的孩子。”泪珠从眼角一路滑到下颚，最后无法承受地落在石头上。萧忻诺伸手，多想为她擦掉泪痕，但抬手只触到虚无。
人人都知道水滴吃穿，那么眼泪流得久了大概也是可以的吧，但生活的冷酷或许就在于，即使痛到心碎，也要强撑着活下去，它会熬干所有眼泪，击碎所有的脆弱。萧忻诺看着母亲一笔一画刻下“诺”言，她永远都记得，有个少年郎阳光鲜活、轰轰烈烈地活在了过去的时光。
红玉交给了两个孩子，纵然生气，但懂事的诺尘知道母亲伤心，也就不再吵闹，她把脸贴在玉上，感受玉质的丝丝温润，说“母亲，我好像感受到，父亲的温度了。”
“孩子······”肖婼把诺尘揽在了怀中，下颚靠在她的头顶，泪又一次无声滴落。
小忻诺在松手时就知道会闯祸，但没想到祸事这般严重，她忍着大哭后的抽搐，双手捧上把那块红玉递给姐姐。诺尘接下了，但看着两块一模一样的玉石，她又还了回去说道：“给我好好收着，要是磕坏弄丢了，那你试问！”果然，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她哭，她闹，她无可奈何。
萧忻诺把手放在左胸口，在最贴近心的位置是自己那块完完整整的红玉，正当她庆幸着自己有好好保管那块玉时，那块玉逐渐发出骇人的温度，她的心口被灼烧，疼痛到视线模糊，当她再次睁眼时，回到了自己最深的梦魇——暗巷。
这么多年，萧忻诺对黑暗的恐惧正是那个乌云挡住了月亮的夜晚。
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害怕是因为自己差点被绑架，但当往事重现，现在的她面对过去的自己，只有懊悔和自责以及再难释怀的愧疚。
“姐姐，你快来！暗巷口有很多的桔梗花，你不是最喜欢了吗，我给你摘一些。”说完，忻诺就莽撞地挣开被诺尘牵着的手，一头冲了出去。
“快回来，天快黑了，不安全！”诺尘焦急地追去。
“救命······姐姐······唔——放开我！”诺尘看到忻诺正蹲在地上挑花时，一双手捂住她的嘴，把她拖进了暗巷。
没有丝毫犹豫，诺尘也一头扎进了黑暗。她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龄，但面对前方两个眼神狠戾的蒙面成年男子，她仍能强装镇定只是长长袖摆下微微颤抖的手出卖着自己。
“放开她，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看你们身手矫健的样子，不像人贩子，我们只是无意中冲撞了二位，还请二位大人高抬贵手。”
“怎么办？主子只说要那人的命，还说不要节外生枝，这两人脸上没有明显的叉型墨印，这······”其中一个拿刀架在忻诺脖子上的人犹豫了。
但另一个人说，“就怕这两丫头坏了大事。”
“那，要不把她们绑了关起来，等正事儿完成，再考虑她们。”
“成。”说完，利索地蒙住了两人的眼睛，扛着就跑。
等到二人感到周围没有声音时，咬掉了彼此的蒙眼布，仍旧漆黑一片，但能感觉到这是一间废弃的寺庙，两人被绑在了一起。“姐姐，我怕。”“乖，闭眼，向佛祖祷告，他会保佑我们平安无事的。”在忻诺听话闭眼时，诺言从鞋子里取出藏着的暗器，割断了绳子。“睁眼。”“佛祖听见了！”“当然，因为我们忻诺是个好孩子啊，未来还会成为悬壶济世的医士。好了，你记住，跟着地上的红豆全力跑，跑到人群里，应该沿路会有轮岗的士兵，你喊人来救我。”
“姐姐，为什么不一起跑？我们不知道那两人何时回来，我们两个跑万一还未跑远就被抓了回来，惹怒了他们才是真的无路可逃。相信我，我能拖住他们，你就尽力跑，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一定带人来救你！姐姐，你一定坚持住等我。”
沿着肖诺尘沿路洒下的红豆一路飞奔，忻诺很快就回到了大街上，虽说天已经黑了，但未到闭市的时间，街上居然空无一人，甚至没有巡逻的官兵。忻诺试着喊道：“有人吗？谁能来帮帮我？”无人应答。旁边竹楼摊哪儿隐隐有动静，忻诺谨慎地靠近，掀开一个竹篓，发现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娃娃，但比自己精致好看多了，只是脸上有墨水沾上的痕迹，“是叉型！这是那个命将被取走的人！”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不该碰的事情，但又不忍心这个人悄无声息地死掉，因为那人眼神有惊恐无助还有依赖迷茫，想来也是被人慌乱中放在此处藏身。她挤出笑安慰她说：“大人们在玩躲猫猫，你一定要不出声，不乱动，这样才会赢哦，等天亮了，她们就会来接你了。”
但即使肖忻诺好言好语地安慰她，她还是死死拽住忻诺的手，她反复让忻诺答应她“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求求你，不要告诉别人你见过我！”忻诺又是一阵拍胸脯的答应，过了好久，她实在累极了昏睡过去，忻诺才盖好盖子，抽身离开。
这场刺杀，像是天时地利的人为安排。萧忻诺在一旁只能冷眼看着，看着自己拼命跑也并不快的速度，捏了把汗。肖忻诺没有带回一个人，但她忧心着姐姐，一路奔跑。等她精疲力尽回去时，那个庙堂像是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佛像依旧慈祥而淡漠地看着众生。她跪了好久，求佛祖把姐姐平安带回来，可直到膝盖跪出了血，佛祖也不会普渡她一人，她注定背负深沉的罪孽，痛苦地活着。
回到家，肖忻诺以为姐姐彻底回不来了，她已经违背了一个誓言，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她的遭遇，可如果不说，她会背上不义的罪名，她放任自己的本性，用哭声和无辜掩饰一场由自己任性导致的灾难。她成功了，骗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母亲的头发一夜间白了一半，丧女之痛让她瞬间苍老。
唯一让人庆幸的是，自己的小女儿一觉醒来，好像彻底忘记了自己有过一个姐姐，只记得险些被绑架的事，这么一来，悲伤好像显得轻了些，毕竟死者已矣，生者依旧需要活着。
萧忻诺痛苦地把尘封的记忆一片片拾起，但随之一片片落下的是她的傲气，她自以为自己清清白白，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淤泥，拖拽连累了最亲近的人
彼时的肖莫尘正躺在床上，怀里有睡得正香的厉逍爻。她也在想自己从暗巷事件后这么多年的愤恨，究竟是不是日积月累的不满，究竟是不是埋冤她当时执意要走暗巷、怨她不守诺言罔顾她的生死、恨她没及时带人来救她。并不是，那些小事她都可以不计较，但真正令她心寒的是：她在向母亲解释时没有说明真相，她没有担起自己的责任，而是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角度，掩盖一切。这样的肖忻诺让肖诺尘感到害怕陌生，平时那个爱笑的莽撞丫头去哪儿了，这样懦弱的人迟早会害了她自己，害了所有人。
而莫尘选择的彻底消失，是她最后一次以诺尘的身份，一个姐姐的身份，践行着对母亲的承诺，那是在忻诺刚出生，粉嫩的小手有力地握住诺尘的手指时，诺尘看着弱小的生命，自发的保护欲：我会永远护着妹妹。
体面离开成全你的谎言，是姐姐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从此以后，不再臣服，她肖莫尘只做自己的信徒，即使代价是与撒旦为伍。
以为自己释怀的人，始终记着；以为自己原谅的人，耿耿于怀；不信自己，所以掩盖真相；不信他人，所以错失事实。敏感、记仇、多疑、恋旧······但凡人性少了一点恶的缺口，都不至于让亲人背道而驰。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直面那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