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夏》话千山

2、除夕夜小插曲

　　比起平时，今夜连空气都洋溢着热闹的气氛，附近商场的音乐声与烟花声交织，沐然暗暗揉了揉耳朵。

　　“什么？你说今早那男生是你妈同学的儿子？”电话那头颜乔的声音瞬间放大了十倍，听上去很兴奋。
　　“你小声点，他们还在里面呢。”沐然小心翼翼地朝后看了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正常的打电话，但是她就是有种做贼的感觉。

　　半小时前。
　　沐然看着林玉君忙碌的身影，犹豫着还是朝厨房问了句：“妈，真的不需要我来吗？”
　　“不用。”林玉君拒绝得很干脆。
　　“姐姐，妈妈说了，今天是她大展手脚的时候，我们谁都不能帮她。”沐诺抬起头笑眯眯地说，“不过我们可以偷偷……！”
　　“是大展拳脚。”沐然笑着纠正她，手轻轻地在两边揪起沐诺软乎乎的脸颊。

　　“叩叩叩”“叩叩叩”
　　沐诺挣脱了姐姐的“魔爪”，连忙跑去！开门。
　　“诺诺宝贝，除夕快乐！”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沐然探过头去看。

　　门口左边是一个穿着红袄的短发女人，她捧着沐诺的脸，眼角细纹和脸颊两边的酒窝也随笑容愈来愈深。
　　右边是一个高大的寸头男人，鼻梁上还架着眼镜框。
　　随着她们走近，沐然看到了后面跟着的两人。
　　女生长发披肩，微笑着朝沐然点点头，绒球耳坠也随着她的动作摇晃。
　　而另一个，是今早见到的那个男生。

　　“除夕快乐。”他说。
　　“除夕快乐。”沐然愣愣地回道。

　　她脑海此刻突然浮现了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
　　摔倒在地上时被一个女人牵起，她笑得很甜，温柔地帮自己拍去身上的灰，然后将自己的手递给了她身旁一个瘦小的男孩。
　　她记得，那个男孩叫……

　　“陈祁玉。”
　　“祁玉。”

　　短发女人的声音和她的小声呢喃重合，一时间他们的视线全汇聚在了她的身上。
　　沐然看到了短发女人含笑的眼睛，林玉君疑惑的目光，以及，陈祁玉略微惊讶的眼神。
　　沐然：……
　　果然，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巧妙。

　　“好了，你别笑了。”沐然无力地说。
　　从讲完到现在，沐然已经听她笑了将近十秒。
　　“无情的女人，今早竟然没认出人家来。”
　　“真没反应过来，而且我们小时候就一起玩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和现在真的差距很大……”
　　因为心底太过震惊，所以沐然不由多说了几句。
　　此时，少年的身影恰巧从旁边经过走进电梯，沐然愕然去看，正对上带着探究的视线。
　　“你要进来吗？”
　　“哦……好。”
　　沐然僵硬地走进去，直到七秒后陈祁玉出电梯，才反应过来。想去按楼层，却发现发现他早就帮忙按好了。

　　“……走了吗？”
　　“嗯。”
　　彼此沉默了五秒，电话那头发出了更剧烈的笑声，沐然觉得自己此时心如死灰。

　　躺在床上，沐然还是能隐约听见客厅林玉君和梁姨的谈笑声。
　　从自家孩子聊到最近的生活，又开始回忆起了曾经的青葱少女时代。

　　梁姨的笑声和她的外表还真是有点不符呢，沐然半闭着眼睛想。
　　聊到有意思的话题时，她总会先闷哼一声，然后痛快地笑出来。
　　好像有那么一个人的笑声也像是这样的，沐然朦胧中想起一点记忆深处的东西。

　　那个人很爱一边这样笑，一边用那双厚实宽大的手摸她的头。

　　……

　　有一个四季温暖的庭院，墙上满是爬山虎，靠墙种着一颗小树，妈妈常常一边给它浇水，一边念念叨叨地说：“快点长大吧。”
　　有了妹妹以后，浇水的工作交给了她，她也学着妈妈说：“快点长大吧。”
　　那个人总是在一旁支起小木椅，笑着调侃她们。
　　他有一个木架，上面总是会出现不同的画，有时候是一片蓝色天空，有时候一张美丽的侧脸，有时候是一片空白——直到她走过去，才被填上内容。

　　“看，这是大海。”
　　“那这是我和妈妈还有妹妹吗？”她指了指画中沙滩上正在堆建城堡的三个小人。
　　那个人点头。
　　“可是，爸爸在哪呢？”
　　“你猜猜。”沐然看见他的嘴角轻轻地扬起。
　　“在这个屋子里吗？”
　　“不是。”
　　“在大海那边冲浪吗？”
　　“不是。”
　　她嘟起了嘴。
　　“在这。”他指着自己说，“我画外看着你们啊。”

　　她试图弄清他的意思，但刺眼的阳光照得她晕乎乎的，他的笑容明晃晃的，但脸色苍白。
　　那张脸时而放大，时而缩小，身影也是时而靠近，时而远离。
　　眩晕感一直延续着，画面又变成了时而是第一视角，时而第三视角。
　　在一瞬间的黑后，沐然变成了一只雏鸟，坐在一个健壮的身躯上，短小的翅膀也慢慢地学着张大，扇动。
　　突然，底下的存在不见了。
　　耳边充斥着激昂的交响乐声，沐然拼命挥舞着翅膀，但还是抵不住瘦弱身躯的下坠。

　　……

　　沐然醒了。
　　几点火星划破夜空然后炸开，绚烂而盛大，新年到了。
　　沐然坐起身，愣愣地看着窗外，手机提示音响起才缓过神。
　　时间显示是00：02，通知在页面上不断弹出，班群、家族群……还有三个特别关心发来的消息。

　　第一个是段连宁卡点发来的祝福。
　　［孤岛：新年快乐！今天天气应该不错，但也要注意保暖，八小时后见。］
　　一如既往的男妈妈风格，沐然勾起了嘴角。

　　第二个是聂华。
　　［Cc：新年快乐呀然然，新的一年事事如意，烦恼通通消失！］
　　后面紧接着是一个链接，点进去是一个放烟花的画面，还会出现在手指点击过的位置上。
　　［Cc：看，电子烟花~］

　　第三个是颜乔，她发的消息最多。
　　［池野uu：新］
　　［池野uu：年］
　　［池野uu：快］
　　［池野uu：乐］
　　［池野uu：！］
　　［池野uu：新年快乐！］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池野uu：今天早上八点］
　　［池野uu：你家汇合！］
　　［池野uu：咱们］
　　［池野uu：去郊游！］

　　沐然爬起拉紧窗帘，关闭手机后，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中，她闭上眼，再次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