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线》浅易颜笙

1、始于初见

　　“小梧，这次的同学聚会你一定要来啊，班长组织了一个多月呢，也不好辜负人家的苦心嘛。”
　　一个锐利的女声自电话里传出来，我没来由的皱皱眉，觉得有些烦躁。

　　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这么喜欢同学聚会。我叹了口气，表示答应。

　　为了今天的同学聚会，我取消了原本在晚上七点的会议，引得员工一阵欣喜。

　　我换上一身白西装，估计着时间已经差不多，开车出门来到班长发在我手机上的定位。

　　酒店是家不算太高档，但我们本市都熟知的那家，看得出来班长还是很用心的。

　　我推门进入酒店，来到定好的包厢。正要开门的时候，我的目光被旁边一对情侣吸引。

　　是他们。

　　女生笑着对我打招呼：“姜梧，你也在这里啊。”

　　我点头示意：“对，今晚我们高中同学有个聚会。”

　　男生始终没说话，我看着他已经不复幼稚的眉眼，不得不惊异于岁月的变迁。

　　良久，我问他：“秦限，最近项目怎么样？研究还顺利吗？”

　　他抬了抬黑框眼镜，眼里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很顺利，最近研究所进了一批新人，上边约了个局，让我们带家人过来，提前熟悉熟悉。”

　　我的手在衣角处抚了抚，整理了衣角的皱纹。

　　是的，他现在事业有成，良人相伴。

　　他和那个女孩真的走到了最后。

　　我不由得有些嫉妒，或许是因为他们有这样一段完美的爱情，也或许是因为那个人是她，我自诩再降一半实力也远远超过的她。

　　陈稚挽住秦限的胳膊问我：“姜梧，我和阿限的婚礼定在下个月，你要来吗？”

　　我偷偷看向秦限，发现他也看着我，他的眼神还是那么令人不容拒绝。

　　秦限今天穿了一身黑西装，是和我基本一样的款式。以前如果是这样，班里肯定会有人起哄我们是情侣装吧。

　　不过今天站在他身边的不是我。

　　我的手不觉间握紧，指甲深深嵌入肉里。我突然觉得疼，“嘶”了一声。

　　“怎么了？”秦限问。

　　我松了口气似的，笑着摆摆手：“没事，失礼了。我有你们的微信好友，婚礼我会去，到时候你们直接找我就好。我先进去，等会该迟到了。”

　　我逃也似的推开包厢门冲进去，然后狠狠关门。

　　因为刚才在门口交谈的时间有些长，我来得属实迟了些。

　　包厢里的人早已打成了一片，正热火朝天地畅聊着，恍惚又回到了当时少年。

　　当时关系不错的几个同学看见我，笑着迎我入座。

　　席间大家不知怎的又开始谈起家常。

　　时间冷却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大家这几年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曾经未尝设想的。

　　当然，多数人已经准备和伴侣结婚，或是已经结婚生子。

　　似乎到现在连恋爱没谈过的只有我。

　　他们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孩的身影。

　　最后我笑：“没有。”

　　后来有人问我还爱不爱你，我没说爱，也没说不爱。我想了许多种关于你的形容，最后却只字未提。

　　我被灌了不少酒，醉意涌上来，侵占了我的思想。

　　我就那样趴在自己的新西装上，躲避着众人狠狠地哭了一场。

　　——

　　22年9月1日，早上五点半，我照旧醒过来。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我等待了一整个暑假的日子。换上校服，我站起来拉开窗帘，窗帘环扣摩擦横梁的声音清晰得刺耳，家人都还没醒，我决定自己去上学。白色运动鞋在木地板上叩击，接着是瓷砖，再到大理石的台阶。

　　出门前我抓了一把柠檬糖，胡乱塞进口袋里。

　　柠檬糖是母亲买的，酸甜交加。我剥开一颗放进嘴里，然后举起糖纸，看镭射材质的糖纸在烈日下散发出七彩的光。母亲向来喜欢这些精致的东西，我或多或少许是受了影响的。

　　所以我会观察天边的朝霞和夕阳，也该欣赏冬日里偶尔出现在行人脸庞的一层金光。

　　浪漫主义是我的天性，只是世人把这定义为温柔，仅此无他。

　　我很快就来到一中门口。一中是我们这个小城的唯一一所重点高中，其下是九中和四中，再就是各色的职高。

　　大人们的说法，考进一中好好学的将来都不会太差，九中成绩倒也不错，四中风气虽然不是学习该有的样，但好歹也算个正经高中，若是连四中都考不上，将来就完了。

　　我表哥现在就是在四中读书，还是在我和父亲好不容易的劝说下姑姑才改了主意。

　　而我如期考入了一中。就如同家人给我规划的，我将考上一所重点高中，然后是好的大学，或许还应该读个研究生，硕士博士之类，有一份稳定且高薪，不用出力的工作，然后成家。

　　一中的路我走过无数次，那是寄托着我未来所有一切的基石，是家人的所有期待。

　　去一中报名那天是我跟着母亲去的。母亲一身红裙耀眼，裙摆在燥热的风里翻飞。我那时没见过多少认识的同学在此，只好匆匆报名离开。

　　或许今天也是这样吧。

　　我进入学校，看到贴在教学楼前的分班表，并随着上面的指引来到我的班级——七班。

　　我来得似乎有些迟了，教室的门是关着的。我走上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教室里寥寥无几的同学，才发觉自己并未迟到。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从包里掏出一本课外书阅读。

　　但现在想来，那本书的名字早已忘却了。

　　教室的空位渐渐减少。恍惚间老师进教室找人去操场帮忙搬书，我的头还埋在书里，听到她的点名声下意识抬起头来。

　　她点到的名字叫秦限，有人站起来。他穿着校服，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干净和活力，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疏离。

　　明明是第一次遇见，我却对他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好的老师。”秦限似乎笑了笑，大步跨出门外。

　　他走出教室的那刻，我才猛然发觉他是最早到的几个学生之一。

　　我抬了抬新换的眼镜，觉得对着一个男孩子看呆了有些丢脸。

　　高一新生按例是要军训的。我近几年身体状况很不怎么样，总容易头痛，还晕倒过几次。母亲以为是我缺少锻炼，觉得军训是个很好的机会，因此并没有请假。

　　见过了教官，教官带队让我们去操场准备开始。

　　军训有请假的同学，我往他们休息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了我初中时一个同学。

　　那个女孩身体也不太好，中考上半年还一直在请假，据说在医院治疗，那以后就不怎么参加体育活动了。

　　夏末的日光仍然毒辣，少年们整个夏天依偎着空调房和冰西瓜，此时也很是不习惯。我被太阳晒得有些晕，脚下像是踩了棉花，轻飘飘的。我闭了闭眼，知觉停顿了一瞬，再睁眼时发现前排已经有女生晕过去了，不过还好已经及时被旁边的人扶住。

　　真是巧，那个晕过去的我也认识。她叫陈稚，和我住一个小区，是个挺活泼的女孩子，和我的关系也算不错。

　　教官随便点了个同学出列，将陈稚扶到休息区。

　　竟然又是秦限。

　　我默默扶额，发觉秦限的出场率似乎有些过高。

　　秦限走过去，轻柔地拉起陈稚。

　　两人怔愣了片刻，然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倒是有点像偶像剧的经典桥段。

　　我不再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继续军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