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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红墙绿瓦 风雨飘摇(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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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皇帝的视线后,凌溯飞快的回去将朝服给换掉,才感到舒服一些,这才回了宫。自然,凌溯当然不可能好好去东宫。他拈着手里的令牌,这令牌是皇帝亲手做的,跟那传国玉玺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所到之处畅通无阻。可见皇帝是下了血本了。
凌溯将手中的令牌向上一拋,落下去时接住,看起来很漫不经心。早春的风最令人舒服,拂过温热的脸颊,凌溯感觉心旷神怡,冰冷的宫墙都似乎柔和了不少。
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揉碎了空气中的温度:“下面那位大人,麻烦让一下。”凌溯抬头望去,在深红色的宫墙之上,湛蓝的天幕里,一道雪白的人影就这样撞进了他的视野。那人一袭白衣在风中摇曳,修长的手指从干净的衣袖中伸出来,撑在了明黄色的琉璃瓦上。一双眼眸中仿佛盛着江南的烟雨,说不尽的温柔,皮肤下的骨线却是凌厉,冰雕玉琢,透着清冷与淡漠,玉冠映青丝,长长的黑发垂落在肩上,与白衣形成鲜明的对比。令人惊艳的温柔,恍若一枕黄粱。
凌溯心中一动,笑盈盈地说:“这墙这么高,跳下来不死也残啊,要不你下来,我接着你,怎么样啊?”“这位大人,就算我掉下来摔死,也和你八竿子打不着。你这样子,就很让人怀疑你另有所图啊。”那人淡淡看着凌溯,一幅“我就是欠抽不服你别理我”的表情 “八竿子打不着?那可不一定。就算我不认识你,可我也知道你啊,颜-学-士-。”凌溯说得一字一顿,笑意不减。
“哦?”颜澈眼底荡起笑意,周围沉郁的气氛一扫而光,似要与盎然的春意融合。凌溯没理他,继续说:“知道吗颜学士,就凭你在皇宫翻墙的这一条,我就可以把你送到锦衣卫的诏狱里。”“可我觉得你跟锦衣卫里那一帮人不一样啊。”颜澈抬起手腕,慢条斯理的扯了扯袖子,目光淡淡垂下,没有再看凌溯一眼。
“行了,不跟你兜圈子了。”凌溯晃了晃手中的令牌:“告诉你个好消息,都察院左佥督御使,所以,跟我去东宫走一趟吧!”一瞬间,颜澈的脸上闪过“我为什么要和他搭话”的不爽,随即又恢复平静。“朝庭不幸啊。”颜澈叹息着从墙上跃下,衣袍翻飞,带起几阵寒风,宛若惊鸿。
见颜澈的白靴安然落地,凌溯夸了一句:“轻功不错。”颜澈向前走了几步,与凌溯擦肩而过,随即又停下:“走吧,去东宫。”说罢,转身就走,凌溯跟上他的脚步,感叹皇帝的眼光真好,难得的一块美玉,是得好好雕雕。随即,他又自嘲似的勾起了一抹笑容,都是笼中的困兽罢了,惺惺相惜个什么劲,若真有一鸣惊人的气魄,又何必多等三年。
太子不受宠朝中人尽皆知,大臣们想另起炉灶也都私下去拉拢郁王了,东宫实在是寒碜,兵部门前好歹也有士兵守,东宫的门前什么也没有。给颜澈开门的是太子身边的太监冯瑀,冯瑀见了颜澈就跟见了家里人一样亲切:“先生回来了。”然后错开一步,让颜澈进来,随后便看见了凌溯,“这位是?”冯瑀有些迟疑。颜澈转过头来,轻蔑地一笑,对冯瑀说:“他,是宣同总兵,昭毅将军凌溯,凌渐淮。”冯瑀脸上浮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淩溯不知为什么笑意更甚:“冯公公,我们还是关起门来说话吧。”
“好。”冯瑀点了点头,在凌溯进来后关上了门,又转身对二人说道:“你们聊,我先去请殿下。”便匆匆朝着大殿的方向走了。凌溯和颜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一处石桌前坐下,草木还未完全发芽。枝条上也只是抽出来的芽苞。地上也只有光漆漆的土地,坐在其中,难免会有萧瑟之感。
颜澈先开口:“说吧,有什么事?”凌溯:“今天早上,皇上说他收到了一封从河南布政使司送来的急报,急报上说提督云霍意欲谋反。”颜澈冷笑:“如果云霍能造反,那周边的潘王坐得住吗?”凌溯浅浅地笑着:“是啊,疑点就在这里。但是既然皇帝相信,那分急报里必然有铁证。所以说。云或要么与朝中的大臣勾结,要么就是有人陷害,但是我觉得这两个原因都有所欠缺。”颜澈:“你的意思是你怀疑有江湖势力的掺和?”凌溯:“估计就是这样了。你也知道江湖中的是是非非查起来最麻烦。况且,你应该知道修固黄河河堤的银子被劫的事情吧?有哪个大臣闲着没事干去劫银子?”颜澈搭在石桌上的手指轻扣桌面,他思索了一会儿,开口说道:“看来河南那边,有出好戏等着我们呢。”
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一道玄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凌溯和颜澈起身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便是当今的太子朱洛桉。朱洛桉象征性的打过招呼之后,上前拉着颜澈的袖子转头问凌溯:“敢问将军,父皇是有何事要劳烦将军亲自来一趟东宫?”“也不是什么大事。”凌溯向前走了几步,不知为何,阳光照在他身上,让人感觉这个人从里到外都很温暖,时时挂着的笑意也令人很舒服。
“ 圣上见都察院左佥都御使的位置空了,便想起了颜学士,正巧啊,河南那边要给黄河固堤,就让臣来带颜学士走了,如果殿下不信,可以看过圣上的令牌”凌溯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丝毫没有欺骗小孩子的罪恶感。朱洛桉看了一眼令牌后对凌溯说:“将军稍等,我与先生说几句话。”
朱洛桉将颜澈拉远了一些,压低声音说:“先生知不知道,这一去,就明摆着要与许氏一党划清界限了?”颜澈:“臣自是知道。”朱洛桉:“可有把握?”颜澈:“殿下放心,臣在东宫这几年可没有白白等着。”听见颜澈这么说,朱洛桉就放心了许多,他向来对颜澈的能力深信不疑,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差错。颜澈看着朱洛桉的神色,斟酌了一下,说道:“臣还有一事要与殿下说。”“先生请讲。”
“如果下次郁王来找殿下,殿下可别再拒之门外了,郁王生性无邪,能有什么心思呢。”颜澈说完后看着一言不发的朱洛桉,心知自己也就只能帮到这了,他又不姓朱,没必要趟这浑水了。“那臣先告辞了,愿来日能与殿下再会。”颜澈向朱洛桉一拜,再没有多留一刻,向凌溯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了身后缄默不言的朱洛桉。
凌溯看着走过来的颜澈,对身旁的冯瑀说:“冯公公,今日打扰了,若颜学士离开后殿下有何难处,来找我便是。”冯瑀脸上掠过一丝欣喜:“凌总兵何必客气,今日凌总兵肯帮殿下,殿下一定会记住总兵的。”颜澈此时在凌溯身旁站定,又是那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眼睛中也没了之前温柔的笑意:“走吧。”就连语气也淡得像掺了水。冯瑀把二人送出了宫门。
颜澈踏过门槛,他想了很多,思绪从未如此纷乱过。他只要踏出这里,就回不了头,但这是自己的选择,他不会后悔。即使曾经的满目苍夷,被如今的浮华所取代。阳光正好,整个皇城似被霞光环绕,灼烧着一分一秒,真不知道是凄凉还是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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