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江湖》小浪淘花

1、第1章 奥林纳兹起祸端 南宫云燕遭暗算

　　【引子】

　　独孤不在，剑还在；金庸走了，侠还在。
　　缅怀大侠的方式，就是知道——大侠是谁，大侠从哪里来，要去往何方。

　　叹无常
　　君哭任君哭，
　　卿笑随卿笑。
　　不羁百年身，
　　霜浸茔头草。

　　【正文】

　　光阴如白驹过隙。烽烟过后，迎来难得的平静。自从上次几位不世之才华山论剑，评出东邪、西狂、南僧、北侠四极，此四位武功堪称当世绝顶，论才德也令江湖景仰，无人不服。故数百年来各门派还算相安无事，纵有些小嫌小隙，打打闹闹也没有掀起什么大风浪。

　　此朝休养生息，数十年谋求发展，中原已隐隐有了兴盛之气。别处不说，只看那长安城中四方商贾云集，所展各色稀奇古怪的货品引来众人观瞧，十里长街整日熙熙攘攘，天色微明即开始喧闹，至子时各声色场所依旧灯火通明，真个是人间繁华的去处。
　　一日，雨花石闲来无事，饱餐一顿后准备在天桥下小睡一会。刚迷糊起来，忽听得桥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声吵嚷。

　　“去瞧瞧，看是什么稀奇。”
　　“快点快点”。
　　乱纷纷扰人清梦，雨花石微微焦躁，一时再无睡意，索性起身向人群处走去，看看究竟是什么热闹。

　　只见人潮涌向“听雨台”，那是平日里唱戏说书的地方，今日不知为何尤其热闹。雨花石随着人群挤了过去，场外围满看客。
　　此时台上当中站着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显得消瘦颀长，着装笔挺，和当地服饰颇有些不同。青年身旁放着一样家伙什，半人来高，却是用黑布盖住，像一个支架模样，不知内里是什么机关，看起来很是新奇。

　　青年洋溢着兴奋与神秘，大声地向众人宣讲：“各位乡亲，听我说。你们都听说过千里眼，我敢打赌，各位没有一个人亲眼见过千里眼。可是，今天我就可以给大家看看真正的千里眼。我的这件宝物可是从西域带来，无论你站得多远，都给你看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人群“哄”得吵起来。
　　“切，只听说神仙有千里眼、顺风耳，可是谁也没瞧见过，你还是神仙不成？你先使个法术看看，不然我就不信！”一个小伙子叫道。
　　“对啊对啊，吹牛也不看看地方，嘿！”
　　青年早有所料似的，看着大家吵嚷，面露得意却不说话。等声音平息下来，他才缓缓地揭起架子上的布，只见果然是个支架，上面横置一物，像一个圆筒一样，黑不溜秋，却也没什么惊奇之处。众人一见，不由得发出一片失望的哗然声。

　　青年作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有没有哪位大哥愿意上来看看？”

　　就有那些胆大的登台而上。青年招过一人，指点着让他将一只眼睛放在圆筒一头，闭上另一只眼睛，将长筒指向远处的山峦。众人静静地看着他。那人看了半天，有些不耐烦，叫道：“什么破东西，咱什么也没瞧见。”
　　台下众人又起哄。青年有些惊讶，似乎受了一些打击。他俯下身对着直筒一番捣鼓，然后让开身，让那人再看。这人看这一眼不要紧，却见他猛地退了一步一屁股跌倒在地上，喊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众人见状起先大笑，听他一喊又有些莫名其妙。
　　青年看看跌倒的人，露出很满意的样子。

　　旁边早有一个汉子按捺不住，跨上来说：“让我瞧瞧！”
　　他学着之前那人的样子，凑上一只眼睛去看。半晌没说话，一会儿喃喃自语：“真有这种事，真有这种事……”神情恍惚地走开，一边走一边对着人笑，看到一人就抓住说：“真有这种事”，弄得别人莫名其妙，以为碰到了傻子。
　　又有一人忍不住上前观看，一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那小子从树上给掉下来了，摔了一个狗啃屎，哈哈哈……”一边大笑着，一边向外走去。
　　众人不明所以，让这几位兄弟弄糊涂了，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去看看究竟。

　　雨花石好奇起来，意欲上前询问。忽听得人群中喊了一声：“这人是个骗子，他使的妖术，大家不要让他蛊惑了！”
　　“拿了他去，交给府衙处置！”
　　“对，快拿住他的妖器，别让他跑了！”
　　这一变故来得突然，青年没有料到生出事端，有些不知所措。雨花石跃上台去，一手抄起他的器具，一手拽住青年，飞身从边上跳下高台就走。在大家愣神的功夫，两人七扭八拐地穿过小巷，将众人甩开。

　　到一僻静处，雨花石停下来。
　　“小兄弟，没人追来，这里安全了。”
　　青年喘着气，拱手道：“大哥，今天真是多亏你了，不然小弟恐怕是有麻烦了。”
　　雨花石笑笑：“严重了。对了，这是你的宝物，完璧归赵。”
　　青年忙接过来，连声道谢，再次仔细地包好。
　　“小兄弟，正好前面就是有名的醉仙楼，如不嫌弃，不如一起去吃酒畅聊，如何？”
　　“那就却之不恭了。”
　　二人进了醉仙楼，上到二层，临窗坐定。小二殷勤地招呼道：“二位吃点什么？”
　　“切二斤牛肉，要两坛酒，其他的有什么好菜只管选几样上来。对了，酒可要上好的！”雨花石道。
　　“请二位放心，稍等就好！”小二招呼一声，飞也似的下楼去了。不一会儿，酒菜就摆了一桌。
　　“在下原名无人识得，江湖人称‘雨花石’的便是区区了。小兄弟，还不曾请教大名哩。”
　　“‘雨花石’？”
　　“怎么？”
　　“没听过。”
　　雨花石哈哈大笑起来。

　　“小弟名叫‘奥林纳兹’，祖籍是西方的伊斯坦布尔。”
　　“就觉得小兄弟不像中土人士，听说那可在西方万里之遥啊。”雨花石微微惊讶。
　　“那都是祖上了，小弟却是在中土出生，很少去那儿呢。”
　　“噢，长安倒是有不少西域人哩。”
　　“他们的家乡可比我家乡近多了。小弟家里传统经商，也有近百年了。对了，大哥，看你像是读书人，想来不日必会功名加身。”
　　“兄弟说哪里话，世人都道功名好，忘了此身原是自由的，却要为功名所累。”
　　“是了，我正是这样想的。家父要我从商，我却没有兴趣，这些年到处游历，也见识了不少奇人异事。”
　　“你的宝贝就是一件吧？”雨花石笑道。
　　“嗯，这还真是我最近刚得的宝贝。”奥林纳兹也笑了，意兴盎然地说。
　　“究竟是个什么物什？”
　　“我奉家父之命送了一趟货物去波斯，交付完毕后就到处游玩，听人说当地有个老先生很有学问，就去请教。那老先生果真博学，一席谈吐让我大开眼界。我给老先生讲中土风情，老先生给我讲波斯风情，真是有趣。后来说得高兴，老先生给我看了一件宝物，我一看就爱不释手，对，就是今天的这件。老先生给我看罢就要收走，我就软磨硬泡要买来，后来老先生也是与我投缘，答应给我了，说他再想办法弄一件，哈哈哈，你看这个老先生好玩不？”
　　雨花石听了，也兴奋不已。

　　奥林纳兹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宝物，打开包裹，将圆筒递给雨花石。雨花石举起长筒向窗外看去，视野里一个圆圆的世界，远山上的树木忽然就来到了跟前，似乎触手可及。
　　“听老先生说，西方有个科学派，有一门光学似乎还分成两支，一支称为光粒宗，一支称为光波宗。这玩意就是那个科学派祖师造出来的，祖师去世后就传给弟子，他的弟子将此法发扬光大起来，江湖上才有了此物的流传，据说叫做‘望远镜’。”
　　“那个什么科学派是个什么来头？祖师又是什么样的人物？”
　　“那老先生倒是说了，可是我没记住，嘿嘿。不过他的弟子我记得好像是叫‘托里拆利’的，他们都是意大利国人。”
　　“喔~”雨花石举着望远镜好奇地四处瞧瞧，心里有些神往。
　　日头偏西，二人都有些醉意。奥林纳兹步履踉跄，雨花石提出送奥林纳兹回去。
　　“不用了，我找得到路。对了，大哥府上在哪，改日小弟前来拜会。”
　　“我一向四海为家，居无定所，还是我去尊府好了。”
　　“也好，草舍在渭水路庚辰号，门口有一棵大槐树的就是了。”
　　“改日再会。”
　　出了酒楼，两人拱手道别。

　　月上树梢，雨花石不回客栈，沿着街巷信步走去。已是深秋，寒风吹来，酒醒了不少，心中所想都是奥林纳兹所说的那些奇闻异事还有科学云云，若是也能见识见识，也不枉了此生为人的灵性。对，改日还是要和奥林——雨花石还是习惯称他为奥林才不觉别扭——再好好聊聊。
　　主意已定，雨花石感到困意袭来，是找个地方休息的时候了。举目四望，路旁有几棵高大的梧桐树，树下堆砌着柴草，看来是人家预备过冬用的。雨花石见了欣喜不已，心中暗道“真是个好去处。”将柴禾扒出一个豁口，委身躺下，再将外面遮住就不透风了，打个哈欠就沉沉睡去。

　　半夜，万籁俱寂，忽有一阵窸窣把梦中的雨花石惊醒。虽然他睡得踏实，但任何异常声音却都能引起察觉，此时那微微一响，雨花石已然发觉有人疾驰而来。他不动声色佯装睡着，待到相距十余丈时发觉此人轻功了得，脚步远较常人为轻，暗想不可等闲视之，一阵微风吹过忽得明白缘由。
　　瞬间那人已到跟前，雨花石骤然一掌拍出。来人不想半道遇着埋伏，吃了一惊，凌空而起，堪堪躲过掌风。雨花石虽未下重手，也没有料到此人如此近距离仍能全身而退，不禁低声喝了一声彩。

　　两个人在月光下交起手来。二十余招过后，那人无法脱身，叱道：“贼子，为何助纣为虐？”
　　听声音却是个女子，雨花石觉得有些耳熟，虽见她黑纱遮面，却似在哪里见过。
　　“不是你来扰我清梦，我才懒得管你，谁去助什么劳什子纣。”
　　又十余招过后，忽有一物从女子衣内掉落，女子不及回防，早被雨花石抓住，一扯之下将面纱带起。
　　女子一招刺眉，一手去夺失物，一个照面看清对方，两人均惊呼：“是你？”

　　雨花石想起来了，此人正是聚贤庄有过一面之缘的南宫云燕，她也认出对面之人。正待发问，远处忽然人声鼎沸，火把通明，喊杀之声不绝于耳。
　　雨花石笑了：“原来是南侠半夜不去睡觉，跑别人家里做梁上君子了，不幸还被发现了。”
　　云燕花容带羞，一时语塞，咬着嘴唇一跺脚道：“久闻雨花石素有侠名，谅也不至为虎作伥，改日再来请教。”话音未落，翻身上了屋顶，踏着屋脊两个起落已在十丈开外，一晃就消失在夜色中，雨花石看得也是敬佩不已。

　　雨花石收起包裹，将柴垛重新码好，这才晃悠着离开。
　　到了山后一处僻静的崖洞，点上火把，将包裹打开检视。只见里面又是两个小包裹，信手打开一个，里面是成锭的银两，又打开另一个，是两本书，看封面一本写的是《自然哲学之数学原理》，另一本写的是《关于两个世界系统的对话》。
　　雨花石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都是讲作用力、运动什么的，像是玄妙的武学典籍，却又看不太懂。放下书再翻包裹，有一根圆棍状物件，打开一看，赫然正是今日所见奥林纳兹的望远镜！
　　雨花石奇道：“怎么南侠也盯上奥林纳兹的宝贝了，这倒奇了。奥林纳兹的宝贝嘛，改日还给他，现在雨花石可要再睡个回笼觉了。”翻身睡去，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