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萨门托》塞巴斯甜

2、第二章 [萨默斯]萨门托的前奏I

　　黑暗和寒冷迅速吞噬着萨默斯大陆，植物叶片上的露珠开始凝结成冰霜,纷扬的飞雪轻柔地坠地，亲吻着坚硬的故土。伴随着九声钟响，刚柏帝国的人民结束了短暂的祈祷，开始庆祝冰封节的到来。极夜从今天起将要持续整整九个月，但对于索罗的子民而言，黑暗和寒冷才是神赐予勇敢者的恩赏。人们点燃提拉草籽油制成的蜡烛，并在外面盖上了玻璃的护罩，以防寒风将之吹熄。烛光映照下的餐桌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散发出使人感到温暖的香气。家人欢聚在一起，分享着这年极昼时期的趣事，讨论着接下来九个月的计划。

　　在靠近奥菲山脉的一个大型城市里，从各地赶来的贵族们正在城主洛伦公爵的家中享受着冰封节特制的美食。最后一道甜品是加了红莓果酱的芒果泡芙。松软的脆皮包裹着温热甜美的芒果奶油，入口即化，再配合红莓微酸的口感，使人难以忘怀。然而，在座的大多青年男女却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好些人甚至都没尝过一口。
　　洛伦公爵优雅地用餐巾拭了拭嘴，然后以爽朗的语调调侃道：“看来连洛伦堡的招牌泡芙都缓解不了诸位对于舞会的期待啊。那么，接下来就烦请诸位移步到一楼的大厅，我们的乐队已经准备好为大家献上一个难忘的夜晚啦。”
　　等候在餐桌旁的侍仆为贵宾们取下围在脖子上的餐巾，将兴奋不安的客人们领到举行舞会的宴厅。有位金发的小姐甚至不等仆人动作，就自行取下餐巾站了起来。

　　“看见没，爱奥菲这个贱人这么急不可待，就等着去握盖齐尔王子的手呢。”
　　“哼，就她？你没看见今天盖齐尔王子连正眼都没瞧过她呢。”
　　“我就说帝都的那些传闻都不可信吧。说不定就是她自己造出来的。”
　　“可确实有人说看到爱奥菲和盖齐尔王子在帝都的圣范佩斯花园抱在一起呢。”
　　“就算是真的，估计也是那个贱货自己贴上去的吧。太不要脸了。”
　　“就是，也不看看就她那头恶心的金发怎么配得上盖齐尔王子的纯银发色。”
　　“而且你看她今天戴的那串项链，那钻石……”
　　几个坐在餐桌后席的银发贵族小姐优雅地起身，水晶的高跟鞋踏在柔软的波多尔皇家地毯上悄无声息。纯色的木萨尔白鸽羽扇遮住了她们翻飞的嘴唇，只有她们彼此才懂得对方眼中流露的的轻蔑不屑和隐秘的快感。

　　而另一位主席上的银发小姐却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她冲女仆莉琦眨了眨眼睛就飞也似地逃走了。
　　“小姐……”莉琦的话还没讲完，思睿尔的蓝裙已消失在转角。
　　莉琦只好叹口气，“又逃了……”

　　思睿尔站在二楼转角的过道上，回头确认了没有人注意到她，便松了口气。
　　她靠在墙上，自言自语道，“我在与不在都没什么区别吧，反正永远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

　　过往的那些关于舞会的记忆霎时间涌进她的脑海。高悬着的巨大的水晶吊灯，悠扬变换的萨门托舞曲，震动着的大理石舞池地面，不知疲倦的搂抱在一起的人们，还有，永远孤单地站在舞池边等待着邀请的她。
　　她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她想起了那些偶尔扫过她的幸灾乐祸的嘲笑的目光，那些听不真切却让人倍感难堪的议论，那些，聚集在一起娇笑不停的妖娆少女。
　　她感到泪水涌上了发胀的眼眶，便连忙用手胡乱地擦了擦。
　　“我如果能变成姐姐那样就好了。”她想着。
　　她从胸口摸出一块湖蓝色的手绢，紧攥在手中。手绢的右下角用银丝绣着“盖齐尔•F•萨恩”的字样。
　　思睿尔想起姐姐把这块手绢递给她时的情景。身穿酒红色蕾丝舞裙的女子，仿若高傲的女王从舞池凯旋归来，优雅地从侍者的托盘上取来一杯血色的狼泽红酒，走向她。这个高贵的女王把头亲昵地靠在她的肩头，向她抱怨，如果他们一晚上都奏萨门托，我可就一晚上都停不下来啦。不远处，盖齐尔王子碧绿的眼眸还在不自主地盯着这位舞池女王。她注意到姐姐的手中拿着什么。是一块湖蓝色的手帕。姐姐发觉了她的疑问，笑着回答她，盖齐尔给的手绢，找不到地方放，只能拿手上了。啊，给你拿着好了，喏。便不由分说地把手绢塞进了她的手里。她的心突突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直觉地想扔掉它，却又狠不下心放手。她不敢抬头看向盖齐尔王子的方向，好像自己偷了他的什么东西一样。很快，姐姐又被英俊的男士邀请共舞一曲。她一个人站在舞池边，紧紧攥着手绢，想着姐姐等下要是把它要回去怎么办。可姐姐仿佛忘记了这事一般再也没有提过它。

　　楼下传来了萨门托舞曲独特的三拍子前奏。
　　舞会，开始了。

　　思睿尔收起烦杂的心事，向四楼走去。在四楼走廊的深处，她熟练地开启某个机关，原本光滑平坦的石质墙面渐渐向后凹陷，呈现出一个两人宽的长方形空隙。她闪身而入，轻轻念了句什么，石门便自动合上，房间里的十几盏鸢尾灯也突然间亮了起来，发出淡蓝色的光芒。房间内棕红色的菲因木书桌上还摊着她昨天没看完的《洛索兹•布科尔航海日记》。

　　她想到姐姐现在就在奥菲山脉另一边的费加尔，心里不禁有些隐隐地担忧，随即又释然了。姐姐不论在哪里，一定都能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吧。布科尔说费加尔有世界上最漂亮的绸缎，姐姐穿上它一定会变成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有什么是漂亮女人办不到的呢。况且她还是刚柏最年轻的圣骑士，卡斯特殿的白袍祭祀，洛伦公爵最宠爱的女儿和，曾经，帝国公认的下任皇后。

　　她翻出一年前，姐姐从费加尔寄来的信。
　　信上写着，我最亲爱的思睿尔，不能和你一起分享冰封节的芒果泡芙真使我沮丧。不知道今年翠珊大婶会加什么配料呢？如果她明年加红莓的话，我一定要赶回来！哦，真怀念红莓酸酸的味道。这儿的一切都是这么甜，简直让人厌烦。大使馆的工作也是无聊透顶。贵族们装腔作势，官话连篇，却都不肯谈些实质性的东西……
　　思睿尔把信贴在自己的胸口，低语道，今年的芒果泡芙加了红莓，味道真好，可你还是没有回来……翠珊大婶说你一定会后悔的，这可是她做出的最好吃的泡芙。

　　接着，她拿出了姐姐几天前寄来的信。“扎斯特殿下今天刚到费加尔，他的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真遗憾，你和父亲大人母亲大人都不能来参加我的订婚仪式了，不过，相信我，我宁愿和你们一起过冰封节。这件礼服的裙摆长得简直让人不舒服。维恩安慰我，结婚典礼上我还要穿更长的裙子。天啊。对了，先说好哦，结婚典礼上，你一定要来当我的伴娘啊。一言为定了。想你。最爱你的菲泽•洛伦。”信封里还装着几朵压制好的白色干花。凑近闻闻会有一股淡淡的甜香。

　　思睿尔想象着姐姐穿着白色婚纱的样子。随即又觉得哪怕在结婚典礼上，姐姐也一定会是一身酒红色。如同狼泽红酒般令人沉醉，自己却永远高傲地清醒着。就像她和盖齐尔王子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她控制着自己不去回忆盖齐尔王子的那双碧绿的眼眸。
　　现在，那抹碧绿会盛满哀伤的阴影么？
　　思睿尔感到自己的心又怦怦地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