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起意》万九

53、京都

　　戎椋没什么正式身份，但架不住首辅面子大，这场婚宴和他交好的官员几乎都到了。

　　“夫人都在太后宴席，今日不知何时才回，我们也能好好痛饮。”

　　“李大人就这么怕夫人管教吗，哈哈哈。”

　　“身体不好，喝酒容易难受，这是心疼。”

　　“哈哈哈哈。”

　　“首辅大人来了。”

　　“首辅大人。”

　　“首辅大人。”

　　首辅今日也换上了一身朱红的衣服，看上去亲和不少“都来了。”

　　“有酒喝怎么能不来。”

　　“是啊，喜事下官都参加。”

　　首辅“站着干嘛，进去坐。”

　　噼里啪啦，一路红爆竹。

　　“来了，轿子来了。”

　　戎椋骑马走在前面，所有的光也像是汇聚在他身边，公子灼灼如华，独绝于世。

　　姚宛坐麻了，终于停下，爆竹声起帘子掀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盖头下伸出。

　　姚宛被轻轻背起，双手交叠于宽厚的肩膀，透过头盖下的缝隙可以清晰看到他穿的那一身与她一致的红袍。

　　“重吧。”姚宛悄悄靠近耳朵，心里有一点紧张和甜蜜。

　　戎椋“嗯，可以再多吃点。”

　　“捡个白胖儿子，还不偷乐。”上次没来得及说，姚宛准备等会就把孩子的事跟他说清楚。

　　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姚宛知道戎椋也不在意这些东西，两个人就直接这样走到了内堂。刚要奏起拜堂。

　　“太后有旨。”

　　张英的声音从外面进来。

　　张英“首辅大人，恭喜恭喜。”

　　“张公公来了。”首辅含笑。

　　张英指挥着后面一摞串的小太监们进来“娘娘说今日正好是她的生辰，办喜事也来多添一份喜。”

　　张英说的轻巧，但这份喜可真不小，随着小太监的高声宣读，无数金器玉盏，宅院地契涌入，让人眼花缭乱。

　　在场官员心里嘀咕感觉奇怪，但面上却恭贺不已。就连姚宛知道太后会送一些礼过来，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夸张。

　　张英没有再多说什么，点了几句吉祥话后就离开了。

　　不管如何拜堂继续。

　　两人都是无父无母的主，首辅坐在上首作为戎椋的父亲。姚宛有些紧张。随着礼官的高声。

　　一拜天地。姚宛低头看着脚尖，眼前浮现他们初见的画面。

　　二拜高堂。画面一转，又是他们相携离开，在云归客栈的时光。

　　夫妻对拜。恍然如梦，此时此刻一弯腰，他们就成为了夫妻。

　　姚宛突然有一点点的犹豫，但还是义无反顾的俯身。

　　“礼成！”

　　戎椋抬起头，无双的容貌在一片红色当中比日月星辰还要耀眼，他目色温柔的看着姚宛。

　　首辅“好了，先将新娘送回房吧，有什么话你们晚上好好谈。”

　　宾客们笑作一团，姚宛被人带了下去。

　　这边热闹，太后宫也张丁结彩，命妇皇亲们纷纷入宫。

　　张英也匆匆赶回了宫“给各位贵人请安。”

　　“公公这是从哪儿来呀？”

　　“奉太后的命出宫办点事儿。”

　　长公主没有细问“公公辛苦，皇嫂呢。”

　　“太后等着诸位呢，众位贵人先去皇后宫听听曲，喝喝茶。”

　　“好。”长公主带着一干人往皇后殿去。

　　“这戏不错。”

　　“就是成婚那丫头排的。”

　　“那也是皇后娘娘统筹得当。”

　　皇后在大家听完了一场戏后才姗姗来迟“是谁在念叨本宫，老远就听到了。”

　　“娘娘安好。”

　　皇后“坐吧。”

　　“听说娘娘前段时间身体欠安，本想到宫里来看望，但太后娘娘说还是不要打扰您比较好。”

　　“是啊那段时间受了点寒，不能够见风。如今已经大好，不必担忧。”

　　“娘娘安好，我们心就定了。”

　　长公主不耐烦看他们奉承这个小皇后“下场戏还不开场吗。”

　　皇后微微一笑“接着演吧。”

　　锣鼓而起，这些戏本比较新奇，大家看的津津有味。只是长公主脸色不太好。上次她提的意见居然半点也没改，皇帝还没掌权呢，就已经想当个真正的皇后了？

　　长公主“这戏真是不顾现实，异想天开。”

　　其他夫人面色不太好，也不敢回答。

　　皇后“戏真戏假，只看个人。”

　　长公主“皇后如今想法挺多，但好不好还是看太后。”

　　皇后“太后自然懂我们晚辈的心意。”

　　不知为何今日的皇后特别强硬，几个夫人看她们真要掐了起来，连忙打圆场“公公，太后娘娘怎么还没来。”

　　旁边的小太监恭敬道“太后早起有一点点的不适，现在正在梳妆，奴才先去准备些吃食。”

　　戏听了一出又一出，糕点也吃了个半饱。虽然坐着也很舒适，但太后作为寿宴的主人却一直不出现。

　　长公主已经很生气了“皇嫂到底怎么了？怎么还不来，这都多晚了。”

　　“奴才也不清楚。”

　　“老公公呢，他又去哪里了。”

　　“陛下那正在宴请北荒使者，老公公去帮忙了。”

　　“今儿到底是什么日子，什么时候婚礼寿宴接待都堆在了一起。”

　　皇后“大家稍安勿躁，本宫去瞧一瞧。”

　　长公主“我和皇后一起去。”

　　“不必了姑姑。”

　　长公主“这宫里我可比你熟，还是，发什么了什么？”

　　“这是宫廷，姑姑多虑了。”

　　长公主“是不是多虑，也要亲自去看。”

　　夫人们也感觉气氛怪怪，今儿是太后寿宴，但皇宫内却格外的静谧，一旦大家不说话安静的几乎能听到落花声。

　　“长公主说的是，我们在这里也闲逛够了，一起去看看吧，给太后娘娘请安，若是身体不适，我们也正好探望。”说着有几人就准备往外走。

　　这时，皇后回头，挡住众人，语气瞬间变成威胁和冰冷。

　　“各位，恐怕要留一会了。”

　　“什么意思。”众人一惊。

　　“太后娘娘想请各位暂住一晚。”

　　长公主立刻明白了现在的情况“到底是太后的意思，还是你们在搞鬼？”

　　刚才来的时候就感觉这个宫殿守卫都非常的严格，只以为是上次皇后中毒，所以才加强的戒备，眼下看来恐怕别有用处。

　　长公主“皇后，私自软禁公主和朝廷命妇，知道是什么样的罪名，就算你是中宫也难以幸免。”

　　皇后“公主不必担心，只是留你们一会儿，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长公主“放肆！来人。”

　　毫无回应，这时夫人们才发现自家带来的丫鬟已经全都不见。

　　长公主怒急“你们早有预谋的对不对，借着太后寿宴将我们所有的女眷都控制起来，你们想要干什么？！”

　　皇后神色无比平静“这天下都是皇帝的，陛下想要做什么，臣妾就陪他做什么。”

　　“你们想要推翻首辅？”有人已经发现，无一例外，今天在场的全都是首辅门下大臣们的妻女。

　　长公主冷笑“你以为控制我们就有什么用吗？皇后你太真了。现在整个朝堂都为首辅马首是瞻，所有将领也听从他的命令，你们没有胜算。”

　　“你也知道现在整个朝堂都被首辅所掌控，但这天下是皇上的。”皇后“皇上一直敬重着他的老师，可你们却将他控制住，想要他当一个傀儡，可他是天子，怎么可能由臣子掌控！”

　　“可他就是个傀儡！他也只能做个傀儡！”长公主既气势迫人，却还是有些心慌。

　　皇后不预再多言，下令“来人，将这里给本宫围好，谁也不能出去。”

　　“是。”

　　众位夫人看着高高院墙有些焦急。控制他们这些女眷只是其中的一环，最最重要的还是控制好军队以及首辅本人。而眼下外面，又是如何局面。

　　姚宛坐着，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声音。

　　姚宛“什么时辰了。”

　　祁听月“来了。”

　　“什么来了？”

　　祁听月“皇上的人。”

　　“什么意思。”姚宛猛然掀开盖子，外面兵器，嘶喊声。

　　祁听月走上前，身上已经换上了她一贯的白衣“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偏偏将你们的婚礼安排在太后寿宴当天？”

　　姚宛“好日子。”

　　“是好日子，但这是对于皇上而言。”

　　姚宛防备看着祁听月“他准备和首辅对抗？”

　　“收留你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们之间的对决不可避免。”祁听月“而且必须速战速决。”

　　首辅手下的关系太过错综复杂，只有以最快的方式卸掉他的权，控制消息不传出去，然后断掉臂膀。

　　而今天就是个绝佳机会。

　　太后寿宴汇聚了女眷，此次婚宴加上北荒接待又控制了将领和官员，三方同时进行，用最少的马将几乎所有人都被锁在了最小活动范围内。要杀要关都在覆手间。

　　姚宛沉眸不语。

　　祁听月“你不害怕？首辅一旦倒台，戎椋，你，都会没命。”

　　姚宛“我说过，怕有什么用。”

　　祁听月“你现在可以离开，我当做没看见，这本就是朝堂皇族内乱，与你无关。”

　　姚宛摇头“不走，我夫君还在外面呢。”

　　“你愿意陪他一起死？”

　　“是啊。”

　　祁听月沉默，眼神不满又复杂。

　　姚宛“你干什么这幅表情。”

　　“哈哈哈哈。”首辅“这丫头倒是个重感情的。”

　　姚宛侧身，祁听月退开一步。

　　首辅站在门口，背后是漆黑走廊。

　　姚宛看着他没有说话，淡定的不像话。

　　“你不好奇。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姚宛“你们早就猜到了皇帝的打算。”

　　首辅“他是我教出来的。”

　　姚宛忍不住感叹“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首辅轻笑“没错，他不得不除了我罢休。不过，现在这西梁还离不开我。”

　　姚宛“戎椋呢。”

　　首辅“收拾些叛徒。皇上有交代你什么吗。”

　　“让我监视你们，然后通风报信，不过应该也是忽悠我，迷魂阵。”

　　姚宛此刻终于想明白之前感觉奇怪的地方。既然传言这种东西完全不需要凭证，那皇帝保护她要那些证据也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拿她当障眼法，今天这突然发难，才是他真正要做的。

　　祁听月“你就是墙头草。”

　　姚宛“那你呢，反叛也很快。”

　　“皇兄只把我当工具，我自然要为自己考虑。”

　　姚宛“彼此彼此。”

　　首辅“你们呆着在这，很快，一切就结束了。”

　　宫内，长公主等了许久，焦虑难安时刀卫冲开门。

　　张英匆匆而入“各位夫人都在呢，抱歉老奴来迟了。”

　　长公主一喜“公公来得正好。”

　　皇后看着迅速控制了宫门的卫兵，面色发白。

　　长公主还想说什么，张英已经道“各位夫人，太后身体不适，寿宴就到此结束，你们先回去吧。”

　　大家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但此刻也只能乖乖离开。

　　皇后看着所有人离去，知道一切都完了。

　　“老公公，皇上呢，他怎么样。”

　　张英“娘娘不必担心，皇上是皇上，怎么会有事？”

　　皇后“今日的事是我自作主张，和皇上没有关系。”

　　张英“巧了，皇上也是这么说的。”

　　皇后手指一颤。

　　“皇上说忙着宴请使臣，宫里发生的什么都不清楚，看来是皇后娘娘自作主张，这关押朝廷命妇可是大过错，您糊涂啊。”张英摇头“对了，上次下毒一事老奴也仔细再查了查，发现好像是有皇帝身边的人接触过糕点。”

　　张英的语气依旧轻缓而恭敬，但这一字一句却将皇后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抽走，瘫软到地。

　　有时候有些人宁愿最后什么都不知道。

　　姚宛出门时，一切悄然安静，什么也没有，只余起伏的血腥气息。

　　突然，一个人走上前来，姚宛退后，就听对方说了一句“看礼物。”

　　然后，那人就被一支箭射中，像风筝摔落。

　　戎椋转角走出，拿着弓箭“出来干什么。”

　　姚宛“没听见声音。看看。”

　　戎椋“进去吧，还有些需要收拾，乖乖等我。”

　　姚宛“你小心。”

　　戎椋勾唇，一身婚服美若天神。

　　姚宛听话跑回了屋子。但刚才那个人的话却挥之不去。姚宛想起初弦上次寺庙给的礼物，翻了出来拆开。

　　然后整个人呆在当场。

　　她知道这场婚礼并不纯粹。

　　她也猜到首辅皇帝都把她和这场婚礼当做博弈的棋子。

　　她更知道戎椋不够喜欢她。

　　这些她都可以视而不见，装聋作哑，自我欺骗。

　　可他们——却杀了老郭姜姜，杀了韩岁，杀了所有人。

　　为什么——姚宛肚子好痛，可她不喊出声。这一刻，什么东西彻底碎裂，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