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起意》万九

11、云归小栈

　　“不懂你在说什么。”姚宛转头快速跑回田地，低头揪菜扔框。

　　过了好一会悄悄转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片空空树影。

　　看着框满了，韩岁跑来从姚宛手里接过。

　　姚宛“搬到车上去。”

　　“好。”

　　江婶那边也差不多了，走了过来。

　　姚宛“祁听月呢，让她准备准备回去。”

　　韩岁往旁边一瞟“她好像累晕了。”

　　“……”

　　姚宛这才发现原来刚才不见的人正站在祁听月的旁边。戎椋抱起她，从姚宛身边擦肩而过。

　　韩岁“戎椋哥和祁听月他们？”

　　姚宛语气淡淡“小孩子不能乱八卦。”

　　“我不是小孩子。”

　　姚宛没什么力气说话，擦了擦手准备回去，可别人却不想错过这个嘲讽她的机会。

　　“这就是你当初选的人。”

　　江婶“为了他不惜当场逃婚，抛弃那个最爱你的人。”

　　姚宛低头，像是没有听见。

　　“后悔吗？”江婶迫切想从她眼里看到什么。

　　后悔？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后悔就能够解决？

　　“菜坏了就是坏了，只能扔。”姚宛一语双关“回去吧。”

　　“他们的饭，已经送进去了，我们也吃吧。”

　　回到院子，祁听月虽然醒了还很虚弱，戎椋陪着她。江婶不理会他们，满满一桌子菜就姚宛和韩岁。

　　“掌柜的，你真的要带我回客栈。”

　　姚宛低头“你不想去？”

　　“想去。”韩岁笑出可爱小虎牙“我一直想去镇上。只是，我怕自己做不好，惹麻烦。”

　　“我都不嫌麻烦，你怕什么？”

　　“嗯嗯，我不怕。”

　　韩岁“掌柜的，不管别人说什么，我认为你是个好人。”

　　姚宛察觉对方似乎是在安慰自己“我不是什么好人。”

　　“人是好是坏，评价都不同，在我眼里你很好。”

　　姚宛被这个马屁拍得好笑“那你说说我哪里好？”

　　“你一个女子在这乱世之中开了一家客栈就很了不起，而且对姜姜姐也很好，江婶不喜欢你，你也总让人来送东西到农庄。”

　　韩岁说的认真，眼睛亮闪闪的，好像真的这么认为。虽然知道三分真七分假，但姚宛的心情也稍微好点。

　　韩岁“掌柜，等我到客栈，我一定好好干。”

　　姚宛一笑，本就漂亮，不施粉黛，更加纯粹美丽。

　　不远处，戎椋拿着托盘，半靠在回廊，看着这一幕。

　　韩岁招呼“戎椋哥，你来了，吃了吗。”

　　姚宛回头，笑容瞬间僵了。

　　戎椋转身就走了。

　　“哥，怎么了？”

　　“哦，他吃饱了容易心情不好。”姚宛“快吃吧，要凉了。”

　　随意聊了会，姚宛只觉得浑身不得劲，坐着不动，容易胡思乱想，干脆起身。

　　竹林在黄昏中显得无限静谧，只有倾斜的影子在地上勾画出重叠痕迹。

　　姚宛走走停停，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望着平湖面发呆，明明水面平静无比，但戎椋，祁听月，江婶不断在眼前跑来跑去，让她没有办法静下来。

　　戎椋或许说对了，她的心又在乱。

　　突然，听到身后有碎叶声，淡淡的气息传来。

　　“你怎么在这里？”姚宛不回头就知道是谁了。

　　戎椋“饭后消食，毕竟，我吃太饱会心情不好。”

　　“……”姚宛“哦，那你去前面走走吧，顺便找找姜姜。”

　　“没兴趣。”

　　“那你有兴趣什么？”

　　“有兴趣和你聊天啊。”戎椋坐到姚宛旁边，很不要脸抢了一半的石头。

　　“那边那么多地方你不坐干嘛来挤我，让开。”

　　“我就喜欢抢别人东西。”

　　“那让给你好吧。”

　　姚宛刚准备走就被一把拉住，重心不稳，一下子旋身跌坐在他身上。

　　戎椋顺势躺在石岸“想过去其他地方吗？”

　　这话题转的太快都跟不上节奏。姚宛“什么玩意。”

　　“你有没有想过再去别的地方？”

　　“没想过。”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犹豫。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生在这长在这，为什么要背井离乡。”

　　“那你几年前在京都又是为什么。”戎椋对上姚宛眼眸“因为那里有你想见的人，所以愿意背井离乡，而现在没有。”

　　姚宛一点也不愿意和他讨论这些话题“大傍晚的你抽什么风，要是闲着就回去睡觉。”

　　“那小子的眼睛很像初弦吧。”

　　——

　　轰——

　　有时候世上的事情真的挺奇妙的，明明只是一个名字但进入某个人的耳中，却会变成炸弹，坠落即粉碎。

　　姚宛呼吸阻塞，大脑一片空白，就像被挖到了心底最深的伤口，眼神一寸寸冻结，她冷的时候居然和戎椋有几分相似。

　　戎椋直直盯着姚宛，手臂收紧，一向懒散的目光锐利无比“果然啊，怎么，现在后悔了？他如今今非昔比，就算你后悔也没用。”

　　后悔。

　　为什么都在问她有没有后悔，后悔是因为有选择而选错。

　　“那你又后悔吗。”姚宛凝视着他，当年的他们都是失败者，落荒而逃。

　　戎椋没有移开目光，没有回答，可却像是答案。

　　姚宛扶着石头起身，离开。

　　祁听月问她是不是喜欢他，问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和戎椋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谈论喜欢和不喜欢的资格。

　　一个是背叛自己所爱，新婚逃婚的当妇，一个是来者不拒和好兄弟的女人厮混的渣渣，这样的两个人根本不配拥有喜欢这种东西，有的只是难以直视的欲望和纠缠。而她，偏偏沉溺于此，难以自拔。

　　姜姜没有找到，戎椋也一夜未归。

　　狂风呼啸，姚宛睡得特别难受，一晚上都是一片红色之中，一个女子脱掉了嫁衣，驾着马车狂奔逃离的背影。

　　夕阳的余光灼红如火，仿佛要把整片天空都烧透燃尽。远远的，一人在城墙上看着前方，如同天神一般将她的世界照亮，又将一切都拉回灰暗。

　　姚宛猛然从梦中惊醒，甚至都不敢停顿一秒。中夜寂静，空气里是浮动的躁热，那是烧毁一切之后衰败的残灰气味。

　　闭眼。好久好久，狂乱的心跳和颤抖的呼吸才渐渐平复下来。但在这场兵荒马乱中睡意已逝。

　　姚宛走到窗边，遥遥望向天边。一直这样坐到了天亮。

　　“可以进来吗。”

　　姚宛打着哈欠“进。”

　　祁听月笑着走进，眼睛像圆月一般。休息了一晚上，脸色还不错。

　　“掌柜的，你起了？我给你端了早饭。”

　　姚宛洗了把脸“嗯。”

　　祁听月放下东西，人却没有走。

　　“想说什么？”

　　“戎椋去隔壁镇好像要采买些什么，两天后才能回来。”

　　姚宛“哦。”

　　祁听月“他不会有事的，你不必担心。”

　　姚宛“嗯。”

　　祁听月感觉姚宛今天看起来怪怪的，以前尽管她不说，但是每次她和戎椋在一起，总能感受到她的不满和敌意，但今天她很平静，平静得仿佛什么都不甚在意。

　　姚宛低头喝粥“你还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头还晕，这两天能不能留在院子帮忙。”祁听月不好意思，又像是撒娇。

　　“当然——不行。”

　　“为什么？”

　　“愿赌就要服输。”

　　祁听月又是吃惊又是委屈。姚宛不管她，继续面无表情喝粥。

　　两人形成鲜明对比，如同大灰狼在欺负小白兔，而这一幕正好被走进来的江婶看到。

　　江婶“吃好了吗，要等你们到什么时候。”

　　姚宛喝完，起身。祁听月一个人站着，见不理会她，只能包得严严实实不情不愿跟来了。

　　姚宛“有菜在树下吗？”

　　没一会就躲着的祁听月“我，好像不太舒服。”

　　姚宛“整天躲着，偶尔动一下当然不会舒服的，做着做着就习惯了，快过来干活。”

　　祁听月不满“掌柜的，我觉得我们应该公平竞争。”

　　姚宛“什么叫公平竞争？”

　　“你不能因为讨厌我就故意为难我。”

　　姚宛“这就叫为难了。你是公主吗，太阳晒一下都不行？”

　　“不是的。”

　　“那是什么？”

　　姚宛和祁听月莫名争执起来。

　　“不知所谓。”一旁的江婶冷眼看姚宛“一看就不是干活的，你就这么喜欢故意折腾人。”

　　“那我看着就是干活的？”姚宛仰头回击。娇艳面容在太阳下熠熠发光，和乡野农妇毫无关系，但江婶却白了白眼。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前些年少爷还在的时候，她都在镇上照顾。客栈和这里的几亩菜田都是姚宛一个人照料的，期间还能抽空准备膳食送来。现在装柔弱？

　　姚宛像是看懂了她眼里的话，嘲讽笑了笑。

　　“江婶若是觉得两天时间我们两个能做完，那你可以让所有人都休息。”

　　姚宛不客气的话让江婶怔住，她还从来没有被眼前的女子这样冷声对待过。

　　脸色青了又白，江婶“随你的便，若是之后被戎椋知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他还能拆了我不成。”

　　忙活了会，姚宛树边坐下，知道有些迁怒，但实在没什么好心情。

　　没一会，耳边刮来风。干净清爽，出了汗有些睡意。然后，又被拉入了那个梦。

　　“醒醒，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在拉扯中，姚宛睁开眼，对上一双眼睛，清晰，熟悉，触不可及。

　　韩岁“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