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言清》安若晽

11、入宫

　　次日清晨，耳垂上还隐隐作痛，顾怀愤愤不平，嚷嚷着“不让我穿耳洞就算了，还不和我商量，最可恶的是你竟然第二天就要戴耳钿！”
　　薛若为她梳妆完毕之后，戴上面纱，就登上马车，与明渊侯一起前去宫门。
　　“是侯爷的马车吗？”守着城门的侍卫问道。
　　“是。”
　　“速速放行！”
　　皇宫重围，仅因为他是明渊侯就可以不用防守？
　　“他的父亲以前是我的手下，后来告老还乡了，皇宫戒备森严，进来之后我就帮不了你了，你自己小心。”
　　“我已经联络了后宫中的一位朋友，别人都叫她蒋妈妈，她会把你安置在一个安全地方，详细事宜你听她的就是了。”
　　“好。”

　　“小顺，今儿又是你送侯爷进来？”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庄严又似乎是在调侃。
　　“蒋妈妈，好久未见了，身体可好？”
　　“人老了，身子骨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瞧今儿天气正好又没什么事儿的，就在周围走走，你最近怎么不去他们那儿了？”
　　“妈妈哪里的话，我前几日手头有点儿紧，所以才没去，今儿弄了点儿小钱，才敢到你们这儿来，要是空着荷包来，他们可不是会笑话我吗？”
　　“得了得了，快去吧，芳儿还在那儿等着你呢！”
　　“诶诶诶！我的妈妈，我这就去，以后这事儿啊就要早点儿说啊！”
　　“啐！小蹄子！快去吧，碍了我的眼！”
　　“得嘞！妈妈！”
　　良久，车帘被掀了起来，一张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脸，想必这就是那蒋妈妈。
　　“可是侯爷的客人？”
　　“是，蒋妈妈，我姓连。”
　　“不敢，这可折煞了奴才！连姑娘，周遭没人影了，还是快请下来吧！侯爷的吩咐，我可是一定要打点的稳妥才行。”
　　“多谢。”

　　她一身罗衣，并为太过于打扮，走在前面，楚清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跟着。
　　“姑娘是侯爷的？”
　　“我唤他为叔父。”
　　“我可从未听闻侯爷有什么亲戚的？若是别人问起，我也不好回话。”
　　“因是远亲，四处游访时候放才来拜见叔父，以前不曾见过。”
　　“如此就清楚了，从这道门进去就是后宫妃嫔的寝宫，现在的后宫依旧是以夕薇夫人和六妃，就是邓贵嫔，江贵人，杨昭容，秦昭媛，赵婕妤，席宝林六人。但是陛下多半是呆在夕薇夫人的宫殿里，夕薇夫人即是左相之女出身高贵，又有才有貌，最重要的是她懂得如何讨陛下的欢心。”看了看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仔细听着的楚清，掀开车帘的时候几乎陷入了她的眼睛，深邃，仿佛一切都可以包含进去。
　　“那么六妃现在如何呢？”
　　“相比夕薇夫人而言六妃必定融洽些，他们的靠山虽然在朝廷中占有一定的地位，却还是远远不如夕薇夫人，夫人朝堂之上有家族庇护，后宫之内又有陛下的宠爱，可惜在后宫之中她却没有可以说说真心话的人，陛下见她这样，就将进贡的波斯猫送给了夕薇夫人，夫人给它取名为‘灵犀’。”
　　“夫人真是好才情，仅仅是一只猫就得到如此眷顾。”
　　“那是当然，夫人平常性情温婉，但是如果有人对她大不敬，她也定不会就此罢休。”
　　还未说完，玉辇经过，辇上的女子美艳不可方物，眼中又净是澄澈。蒋妈妈连忙带着楚清行礼，辇上人微微侧目，道：“慢着！”
　　跪在地上的蒋妈妈抖了抖，发出一声声抽气的声音。
　　“跪在那边的可是司局的蒋妈妈？”
　　“回端云郡主，正是奴才！”蒋妈妈大声应着。
　　原来这就是被羿帝视为珍宝的端云郡主，果然是名不虚传。
　　“蒋妈妈起来说话！”端云公主笑道。
　　“谢公主！”蒋妈妈又拜了一拜，站起身来。
　　“蒋妈妈，你过来。”那人朝着蒋妈妈招了招手，指如削葱根，皙如凝脂。蒋妈妈应声走上前去。
　　端云公主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蒋妈妈，你私自带外人进宫，可知是何大罪？”蒋妈妈大惊，跪在地下道：“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好，若是蒋妈妈应本宫一件事，本宫就帮蒋妈妈保守这件事，并且不会有第四人知道，这件事情！”
　　“公主说的事情，奴才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啊！”
　　“那位跪在地上的姑娘，让她陪我到嘉绣宫玩玩，蒋妈妈说这样可好？”
　　“好好，不过这•••”
　　“有约了？这可不好了，我若是闲着，蒋妈妈就得忙一辈子了！”
　　楚清站起身来，走到蒋妈妈身边道：“公主万安，能陪公主一游是奴婢的万幸，蒋妈妈也是无心之过冲撞了公主，望公主恕罪！”
　　“走吧！”楚清向蒋妈妈福了福，跟着公主的车辇向嘉绣宫走去。

　　进入嘉绣宫之后，端云公主把所有的宫女全部遣开，只留下她和楚清两个人。
　　“姐姐既有倾城之色，又何必戴那面纱，还是摘下来吧。”轻坐在榻上，笑道。笑的让人对她一点戒心也没有，笑的似乎让人认为这是天下间最干净的事物，笑颜如璃，白璧无瑕，纯洁到了极致，再者后宫之中还存在着如此的干净，当真令人惊讶。
　　楚清取下了面纱，惊为天人的脸让端云目瞪口呆，道：“哎呀呀，若是皇兄看见了姐姐的这张脸，怕是那夕薇夫人的恩宠也不会再有了。”
　　“公主谬赞。”楚清站在离端云五尺以外。
　　“快坐到我身边来，我想你也是知道的，这宫中只有我敢藏了你，也只有我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奴婢知道。”
　　“奴婢？你当真认为我看不出来你的来历有多大？连蒋妈妈都让你私自进宫，你的靠山不是左右相便是明渊侯爷。”
　　“公主聪慧，奴婢惶恐。”
　　“别说奴婢了，这里一天到晚不是奴婢就是奴才的，烦都烦死了，你姓什么？”
　　“小女子姓连。”
　　“连姐姐，你坐到我旁边来。”拍了拍旁边的塌，眼中尽是渴望。
　　楚清见状，只得上前坐到她的身边，却不料想到端云突然靠在了楚清的肩上，眼中瞬时由澄澈变成了疲惫，垂下眼睫，闭上眼睛道：“姐姐，你是聪明人，我知道你心中必定觉得奇怪，为什么我第一眼就能看出你并非宫中之人，那是因为宫中上下，又有哪些人是我没有见过的呢，我只是过目不忘罢了。”
　　“你累了。”楚清看着她，孩子般的脸，却是颤抖着说出的每一个字。
　　“我累了，我在这充满勾心斗角的宫里呆了这么些年，心早就累了，却不得不为了皇兄结交一些别有心机的朋友，谁谁家的小女，又谁谁家的公子，他们捧我上天，可是又有几个在我累的时候能听我说说真心话，而不把我的真心话当做一种名利？”
　　“我不是公主应该信任的人。”心沉了下去。
　　“你是，你眼中虽然没有单纯，也是比任何人都要明亮与深邃，这就是信任你的原因，一个人你就算能够改变一切，你也改变不了你眼中有的，你眼中的，是真诚。”
　　“公主太抬举我了，我并没有•••”辩解着，生怕最后的冷漠被这些话瓦解的分毫不剩。
　　“让我休息一个时辰，你陪陪我好吗，姐姐？”
　　姐姐。
　　多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连漪啊连漪，这可是我命中的另一个你？
　　“公主休息吧，我就在这里。”
　　那一个时辰里，端云淌了几次泪水却不愿意醒过来，是什么样的肮脏能让一个人活得这么累？为她轻轻拭去泪水，谁言生在帝王家命中就一定无忧无虑，止增笑耳。

　　细碎的脚步声。
　　宫人的裙摆摩擦着地面，若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定不会走得这么急。
　　看见楚清和端云这个样子，吸了一口凉气，立马跪下道：“奴婢该死！惊扰公主休憩。公主，杨昭容和秦昭媛在外求见。”
　　端云并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可是楚清感觉的出来她已经醒了，她轻轻问道：“姐姐可是来见皇兄的？”声音之中还带着几分倦意
　　“是，应该是一下朝就去觐见了，有何事吗？”
　　“这就够了，素以，告诉杨昭容和秦昭媛，本宫今日累了正在小憩，让她们改日再来拜访。”
　　“公主，这•••不太好吧•••”那个叫素以的宫人吞吞吐吐的说道。
　　“还不快去！”端云厉声道。
　　“是，是，奴婢就去！”
　　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楚清问道：“你想利用我当做挡箭牌？”
　　“她们平日里都来我这里，和我一聊就是一整天，外人都以为她们和我的关系很好，其实不然，我既然不想理她们，她们必会向皇兄告我一状，皇兄下朝之后就会见到姐姐，知道是因为姐姐在的原因的话，皇兄就不会责怪我了。”
　　“你啊！”楚清轻轻的刮了下她的鼻子，眼中充满了笑意。
　　“姐姐的相貌，怕是只有当年的赫连夫人才比得上吧！”端云笑道。
　　“赫连夫人乃当世巾帼，又岂是我这样的人可以相提并论的呢？”
　　“姐姐莫不是谦虚了，我敢断言，这天下间在这出不了第二个比得上姐姐的女子。”
　　“公主太抬举我了，我一介民女，又怎能和这四国的后宫佳丽相比呢？”
　　“姐姐想做我的皇嫂吗？”端云眨了眨眼问道
　　“公主以为我的目的就是这个？”
　　“当然不是，姐姐这样的女子，必定不会稀罕这宫中的生活，权利，财富，地位在你的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但姐姐若是不介意，尽可留在宫中。”
　　“多谢公主美意，我感激不尽，但是宫中色衰而爱驰，爱驰而恩绝的事情，绝不会少，我希望学赫连夫人，愿做千媚莲，常伴帝王棋。”
　　端云叹了一声，从榻上坐了起来，道：“来人！”
　　“奴婢在！”素以小跑了进来
　　“素以，你熟悉这宫中的路，这位姑娘呆一会儿想去哪里，你就给她指路送她去哪里，知道了吗？”
　　“是，奴婢遵命！”又转过头来看向楚清，道：“姐姐，快要下朝了，我派宫人送你回去，若是有缘，姐姐定要来寻我！”
　　“好。”
　　楚清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天下间公主那么多，世人却皆知端云公主，不仅仅是因为她是羿帝的妹妹，更是因为她的品性与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