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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这一幕叫旁人看在眼里,只觉得是这个富家小公子又着了这牛鼻子道士的浑话了。看这幅不经世事的样子,怕是连压岁钱都要交出去喽。
      其实这也不能怪其他人异样的眼光,主要是这个无为,一副破衣烂衫,满身酒气的样子,实在让人无法恭维。

      谢韫上去就率先向无为道歉,说道:“请道长责罚,这几日事情实在太多,一时竟然有些忘了和道长的七日之约,实属在下之过。”
      谁知这个无为并没有生气,反而是摇着他的拂尘说道:“今天便是第七日,你这不按时到了吗?何错之有呢?”
      谢韫听罢,瞪圆了眼睛,算起来今天确实是正正好好的第七天,于是连忙问道:“道长当日的七日之约,难道是算好了,我会在今天在这吗?”
      这个无为笑的一脸深沉的样子,既没回答是也没回答不是,而是另起了一个话头:“我观公子愁眉不展,莫非又有什么心事?”

      这话一出,谢韫更是惊讶坏了。作为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此刻他这颗唯物主义的心又被动摇了。
      当然第一次动摇,是在他知道自己穿书的时候。

      “不瞒道长正是有一个疑问,若有一件事情做了可能会给很多人带来不利,但是如果不做实在,以为自己的本心应当如何处理呢?”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如果公子你问的是一个道士的话,那我必然要说,顺其自然就好。”无为的语调不紧不慢,听得谢韫心里有些着急。
      这个办法自然是不能满足谢韫,他追问道:“何为顺其自然?”
      “无为即是有为,不做就是做了。彻底放手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

      听到这个解释,谢韫摇了摇头,“道长,你可能不知这件事情我既放不了手,也放不下手。”
      “公子心绪太多太繁,恐最终伤人伤己呀。”无为的声音超脱的很,和他这副贪酒破财的形象是一点不沾边,“小公子你我有缘,请听贫道一句劝,这万事万物如同流水,让他自由流淌便是,切莫横加阻拦,如果执意而为最终受伤的会是您啊。”
      谢韫听完,向无为拱了拱手,说道:“感谢道长直言相劝,可小生境界未到,只怕做不到如道长所说。”接着从袖子里摸出几块儿碎银,顿了顿又说:“年关将至,道长还是少喝点酒吧。”

      谢韫前脚刚走,一个穿着青衫的书生摇着纸扇,出现在了无为的身后。
      “你既然都算出来了,为什么不再多说两句?”
      无为看着来人立刻装出了一副正经道士的样子,“天机不可泄露,还望施主不要过多探听天道。”
      “你这个臭老道!怎么我一来,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那个书生看他这副模样,气的拿纸扇往他身上招呼过去。
      无为一边躲一边拿着他的拂尘反击,“我就说,怎么会有人大冬天的还拿个扇子,好家伙,你这是早有预谋对吧。”
      “这叫文雅!文雅!你懂不懂!”

      两人一招一式看似毫无章法,但仔细多看几眼却发现都是有章可循,而且细细分析一下还是师出同门。书生以纸扇为盾,道士则以拂尘作剑,又在对招之中,相互调转,几个回合下来竟是不分上下。

      最终以无为的拂尘被书生拿扇子搅在一起,宣告结束。

      “公方悯,你可以啊,我还以为你现在一心只读圣贤书了,没想到这童子功没丢啊。”
      见到无为难得的认输,公方悯的心情大好,“那现在可以说你那‘天机’了吧。”
      无为无奈的道:“前半段确实跟我说的一样,如果硬要为之呢,方遇贵人才可破。”
      “这‘贵人’得多‘贵’啊?”

      无为的眼睛看向了皇宫的方向,“喏,就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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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皇子,您说的东西已经交到了许贺公子的手里。”一个小宫女颤抖着声音,对顾泽臻说道。
      “那你有没有见到别人呢?”顾泽臻不死心的问道。
      这个小宫女摇了摇头说:“今天国子监放课的早,奴婢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完了。因为许贺公子还在等祭酒大人处理公事,没有离开国子监,所以奴婢才能把东西交给他。”

      她是因为不小心失手打翻了哪个娘娘的茶杯才被调到这个宫里来的,所以前面那些宫女,有什么脏活累活和跑腿的事情全都交给她来干。
      可能是因为之前犯过错被罚的狠了,所以她只要看见顾泽臻,一直都是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顾泽臻听谢韫说对这种情况,经常夸一夸,鼓励鼓励她,会好很多。
      于是歪着头想了半天,最后板着脸说了一句:“你做的很好。”

      谁知道他说完这句话,那个小宫女颤抖的更厉害了,立刻扑通跪倒在地,连连向顾泽臻叩头认错。
      就连顾泽臻让她走的时候,还是慌不择路的状态,顺便不小心的踢到了正在房门口装蘑菇的福泉。

      可能是被她踢疼了吧,福泉从门口移到了顾泽臻的书桌旁,继续把自己扮演成一个蘑菇。

      顾泽臻看着这个宫女像是逃命一样的离开了这个地方,转头问福泉说:“我刚才看起来很凶吗?”
      不过此刻的福泉正全心全意地装着蘑菇,于是之后回答道:“我只是个蘑菇,蘑菇不知道七皇子凶不凶。”
      要么是顾泽臻真的被这个会说话的蘑菇吸引了,要么就是现在福泉装蘑菇的样子太好玩了,让顾泽臻忍不住玩心大发,继续的问道:“我听说有一种蘑菇可以知道人的心情,那你这朵蘑菇,知不知道七皇子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呀?”
      没想到顾泽臻问完之后,福泉竟然真的点了点头说:“蘑菇知道。”

      “那你说说看。”
      福泉一下站了起来,指着顾泽臻用来练字的那本《礼记》说:“七皇子,现在、不开心。”
      顾泽臻先是被福泉吓了一跳,听他说完话之后更是哑然一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很期待。”

      顾泽臻拿着之前谢韫留下来的练字稿放在自己的旁边,左右仔细看了又看,谢韫的字清新秀丽,现在已经初具风骨,不像自己的字一笔一划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
      他拿起笔,忍不住仿写了两个,左右看去总有一种四不像的怪异感,忍不住笑了出来。

      福泉看着他,晃了晃头像是把顾泽臻的话扔进搅拌机里重新组装了一样,最后坚定地得出结论:“没有不开心,那就是开心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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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照着福泉的逻辑,没有不开心就是开心,那么现在唯一真不开心的只有谢韫了。
      说起来这两个人也奇怪,顾泽臻会因为谢韫开心,但谢韫却因为顾泽臻而真实的难过了。

      三皇子伴读的人选定了三个,其中一个就是谢韫。

      所有人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好像这个位置本来就是留给他的。
      如果说国子监中的同窗和老师还会礼节性的向他表示一下祝贺。那么回到家之后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谢韫无数次的想去找他的母亲,问是不是去见皇贵妃的那天,这件事情就已经定了下来。但是看着母亲忧心忡忡的眼神,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缄口不言。

      父亲知道这件事之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抬头看着天。
      谢韫也学着父亲的模样抬起头。
      可惜上京城的冬天,天是灰蒙蒙的一片,所有东西都搅在一起,既看不见太阳,也分不出云彩的形状。

      这个期间顾泽臻的病也好了,自己和他打了几次照面,关于贺寿文章的事情,顾泽臻从来没有提起过。
      大概是他本人对此都不抱有什么希望吧。
      在他的眼里,自己那番话不过是嘴上功夫罢了。

      对此,谢韫心中感到无比的庆幸,但同时深深的唾弃着自己这种行为。
      顾泽臻每次热烈而期盼的眼神总是让谢韫一边挣扎着一边畏缩着。
      每次谢韫想起在那个午后,自己天真的对顾泽臻说了一番话,总是臊的脸都发红。

      那个被人撕碎后埋在土里的文章谢韫用很多个晚上才拼好,却没有给一个人看过。
      他把这篇支离破碎又重归完整的文章放在自己的枕下,每晚入梦的时候,似乎都能闻到那泥土和墨水的气味。
      它们在不断的提醒他,在通往公理的道路上,自己的半途而废。

      他作为丞相府唯一的嫡子,邶朝年纪最小的世子,父亲是朝堂之上说一不二的权臣,母亲是将门之女。
      谢韫重新回想过往的那些行侠仗义和路见不平,是不是只是在依仗着自己的身份而行。

      而如今身份调换,自己位于人下想找个公道是何其艰难。

      谢韫的一切是他的父亲给予的,他父亲的一切是当朝皇上给予的,在这个上位者生杀予夺的世界里,弱小是原罪。
      谢韫想,这是他自己犯下的过错。

      他将那道宣自己入宫面圣的圣旨和顾泽臻那份沾满泥土、带着无数裂缝的贺寿文章放在一起。
      像是把至高无上的皇权和自己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公理放在一起。
      一边是满纸雍容,一边却是污泥满篇。

      这一刻他从未如此期盼自己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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